第19章

  一直等到天亮,王的伤口才包扎完成,却不肯睡,林公公只好说,小聂侍卫正在处理伤口,很快来了,您请先睡下吧。

  赵政摇摇头,说退下吧。

  他只好又嫌弃地看了一眼在一旁包扎肩的聂慕,痛恨他迷惑了王,这才使得王陷入痛苦的境地啊!

  医官们也跟着林公公退了出去。

  聂慕洗干净自己的手,走到赵政的床边,跪了下来,“睡吧。”

  “上来吧。”

  “你有伤。”聂慕撇了一眼趴着的赵政,意思是压到不好。

  赵政也不说话了,受伤让他显露出心里少年的一面,像许多年前一样了。他一把攥住聂慕的衣角,意思就是,我拉着你的衣角不放手,你除了上来睡觉还有别的办法脱身吗?

  聂慕脱衣上床,睡到了外面,赵政失血过多,又累又困,却并没有立马睡觉,他目光灼灼地看向聂慕,心里很庆幸,这支箭是插在他的背上,而不是插进聂慕的胸口。

  同时也是因为,已经有半月多没有近距离审视过聂慕了,他的头发很乱,眉毛还和半月前一样,眼睛也是,鼻子呢,也是,嘴唇上有一些浅浅的胡渣,嘴唇有一点干,已经泛起了皮,不错,仍然是十分好看的。

  在逃亡途中,赵政睡不着的时候,便养成了仔仔细细观察聂慕这个乐趣。

  很可能就是这个乐趣致使聂慕能迷惑住赵政。

  再往下,就是修长的脖子了,这是赵政最喜欢的地方之一,他最喜欢看平日冷冰冰的聂慕难耐的把脖子偏向一边,筋突起来,连着一层的薄薄的皮肤,把下颌和锁骨连接起来,一挣动,就显得更加修长,让人想要一口咬下去,看看他的表情,是不是像积雪融化一样,从冰冷变的脆弱呢。

  赵政的眼睛在聂慕的脖子上逡巡着,喉结,喉结也是赵政很喜欢的地方……

  聂慕打了一会儿盹,睁开眼,看见赵政还在沉沉地看着他,他累了,闭上眼睛问,“怎么了?”

  “血怎么弄到你脖子上去了?”

  赵政猜测兴许是他不小心拿手蹭上去的,虽然刚才聂慕去洗了手,却懒得连脸也没擦,就有了漏网之鱼。聂慕此人,一惯活得很粗糙,起初赵政才跟着他逃命的时候,他打水伺候赵政擦身,布打湿拧一次,像擦桌子椅子一样敷衍而不控制力度,把赵政擦了一个遍,气得赵政只好自己来。

  聂慕困了,没有说话。

  赵政无声地笑了,凑过去,含住聂慕的喉结。

  有些无奈,“我帮你舔掉?”

  “睡吧。”聂慕把头往下缩,埋进赵政的臂弯里,他深谙对付赵政之道,只有乖顺地示弱,才能彻底止住赵政的折腾。

  赵政满意的趴着,聂慕和他,两个人紧紧靠在一起,沉沉地睡了过去。

  赵政伤并不严重,他尊贵的身份也不允许他休息太久,与楚国的战报要处理,嫪毐的死讯要处理,太后赵姬要处理……不过嫪毐一死,大臣们都很有眼力地鸦雀无声了,王铲除最后一块王者之路的绊脚石嫪毐之后,谁还敢阻碍王锋利的剑和所向披靡的步伐呢?

  “在想什么?”

  聂慕站在案前为赵政磨墨,赵政端坐着处理积压的布帛和简册。

  “你要如何处置她?”

  此刻,赵政的面前摆放着一张布帛,上面的小篆公整漂亮,去韩国之前他只能略微地看懂一部分字是什么意思,到了韩国之后,韩非日日催促他读书,每每哀伤地透过他看衷,“若衷不学习这些文字,又怎么懂得我的像沧海一样没有边际的情意呢?又怎么让我放心你在这纷乱的七国里生活呢?”

  这布帛里写的,是太后赵姬对赵政低头认错的话。她说,我虽然有诸多不合礼法的过错,那也都是为了让你能够平安登上秦王之位啊,我对你的心天和地都能作为鉴证人,你宠爱的人尚且会背叛你,而我却始终保持对你的感情,还有什么比血脉里的羁绊更牢不可分的呢?虽然我有时候会犯错,那也是因为受到了诱惑啊!

  “你看的懂?”赵政眯起眼睛看向布帛,“什么时候的事?”

  七年前两人相遇的时候,聂慕还只是能够看懂很少的一部分字,曾经还因为醉酒向赵政哭诉过,他在这个世界是个又穷又惨的文盲,大字不识一个,要怎么在这艰难的路上活下去呢?再有就是好想回家一类的……

  “韩国。”

  “韩非教的吗?”赵政执笔的手停了下来,眼睛注视着布帛。

  “嗯。”

  “他对你倒是十分尽心尽力。”

  聂慕后知后觉的感觉到赵政的语气有些冷了,于是迅速说,“是对衷。”

  “哼。”赵政知道他的底细,冷冷地哼了一声,“衷早已经死了,韩非是痴心妄想了。”

  聂慕却眉头一皱,感觉很疑惑,因为在他看来,赵政应该认为自己是失去记忆的衷才对,除了真正了解过衷的韩非,谁又能接受另一个人占领了衷的身体这样可怕的事?

  赵政察觉到聂慕沉默了,知晓他要保守这个秘密,于是说,“失去的那部分记忆,是衷的证明,现在你是一个全新的人了,就不要去想韩非了。”

  聂慕点点头。

  “韩非因为衷的背叛就放弃了衷,选择亲手杀死他,”赵政顿了一会儿,缓缓开口,“你违背了我许多次,还能健康的活到现在,应该感念遇到了我。”

  “我与他不同,我要的东西,无论如何都会成为我的囊中之物,这大概就是帝王的风范吧。”

  聂慕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还能怎样反驳?难道说,自己面对这样的帝王风范只能折服吗?

  不过两人都很清楚,在赵政眼里,聂慕从来没有背叛过,有的只有离开,拒绝,给赵政找不痛快……赵政相信聂慕,聂慕也相信,赵政相信自己。

  这种相信,大概从两人第一次相遇,这样危急的情况下,赵政竟真的昏了头听从聂慕的话在树林的草丛里等待,就隐隐有了苗头。

  赵政召唤在门口偷听许久的林公公,“去太后那里一趟吧。”,又对面无表情的聂慕说,“回去沐浴,晚上在迎雀殿等待我。”

  意思就是今天晚上要弄他了,聂慕对此已经不再有异议了,赵政飞扑过来的身影和像乌鸦一样的箭头时常出现在聂慕的梦里,既然如此,他要怎么继续怀疑林公公说的那些话呢?赵政怎么会喜欢上一个男人?

  史书记载他有三千多个女人……许许多多子女……历史是从他出现在赵政身边开始变化,还是因为历史本就如此呢?

  可无论如何,聂慕只能接受啊!他不会离开赵政,而赵政也不会允许他离开,所以以哪种方式相处,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一边,赵政已经来到了赵姬身边,还没进宫门,便看到赵姬身穿朴素的衣裳站在门口迎接他。

  “王~”

  赵政冷冷地注视着未施粉黛的母亲,觉得她看起来老了许多,已经没有当年灼目的风华,似乎觉得这个女人陌生了许多。

  当年在赵国时,她还很年轻,对自己也十分关爱,可如今,这份关爱已经随着权谋和时光像沙一样流逝了。

  “母亲可曾听说宦人嫪毐的消息?”赵政负着手站在赵姬面前,目光却看向远方赵国的方向,“他利用自己的职务之便,私自招揽了死士数千人,假造了秦王御玺及太后玺,假造诏书召集他周围的士兵和守军,意图生乱……”

  “竟然还说母亲与他生下了两个儿子,要拥戴他们做秦王。”赵政笑了笑,眼睛里却像冬日窗檐上的冰一样锐利寒冷,“他一个宦人,又怎么敢拿此事来污蔑母后的清白呢?”

  赵政拍拍手,林公公端着一个盖着红布的浅口漆盘呈给赵姬,“嫪毐与您只有主仆的情谊,他却如此污蔑母亲,我命人将他车裂,却留了一件礼物给您,请您揭开来看看,这是他的惩罚啊。”

  赵姬脸色惨白地揭开红布,等她看清之后,手一抖,红布便落到了地上。

  “啊!”

  漆盘里盛放的,是嫪毐的阳、具。

  “至于那两个被他用来污蔑母亲的孩子,我也已经命人杀死了。”

  “赵政!”赵姬浑身瘫软地伏跪在地上,哀嚎起来,“你的心,竟然如此坚硬吗?”

  “这些都是秦国的罪人,”赵政俯视着她凄惨的丑态,“我也是为母亲着想啊。”

  赵姬阴狠地看着他,“我诅咒这冰冷的秦国国运不昌,数年必亡啊!”

  林公公一听,气的要挥手命人捂住她的嘴,赵政不在意地摆摆手,他弓下身来,冷冷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若母亲今日这么痛苦,是因为深爱着嫪毐和幼儿的话,难道我就不算您的孩子吗?”

  赵国的岁月已经在两个人的头脑里模糊不清了。

  “培育出你这样的孩子,是我的耻辱啊!”赵姬哀哀地哭着。

  “若您今日这么痛苦,命人刺杀我的时候,又是否想过,如果我失去聂慕,又会有多悲痛呢?今日您体会到了这种悲痛,又是否会对那日的做法有一丝后悔呢?”

  赵政叹了一口气,“好自为之吧。”,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赵姬像一团烂泥一样趴在地上,泣不成声。谁又知道那一天,她也有一丝不舍呢?要不是知道如果她与嫪毐的丑事败露,赵政一定不会对她留情面,她又怎么会破釜沉舟呢?

  她命人刺杀聂慕,也只是不想让赵政好过而已啊。

  无论如何,罪行都已经犯下了。

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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