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亚历山大
电话那头的程博文好似被噎住了, 过了好久才讪讪地说：“不论如何, 它恐吓孕妇就是不对, 就算没咬到也不行……这也不光是针对妖怪, 你想想，就算是搁在咱们人族之间，要是谁敢对孕妇动手，吓得她摔个屁墩儿，那这个人是不是也会被喷被骂？”
“……”原末小声嘀咕，“可是换成人族, 这个孕妇也不敢上脚就踹吧？”
程博文：“……”
又被噎住了, 程博文只好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样子, 生硬的转移了话题：“总之小原啊，你这回真得抓紧了, 上头对这件事盯得很紧, 一直催促我跟你们这边联系，我这边压力真的很大啊，你们收容所千万要重视起来！”
原末连忙表示自己理解：“我知道我知道，我们这边也在抓紧办呢。这不, 刚刚我们老板还说要亲自去抓那只犬妖呢，就这还不重视？”
程博文一听敖斐居然要亲自出面，一直吊着的心瞬间放回了肚子里, 声音都变得和缓了不少：“……这样啊，有敖老板亲自出马，那倒的确可以放心了。”
原末又劝解了对方几句, 表示自己这边一定会努力办案之后，这才挂了电话。
……
敖斐说了要亲自出马，果然是亲自出马了。
原末对于这种抓妖现场十分的感兴趣，就提出自己也想一起去，敖斐爽快地答应了，心里甚至还隐隐有些窃喜，觉得原末肯定是想看自己在战场上英姿勃发的样子，心里十分得意。
在田二狗的带领下，原末等一行人很快寻到了市区北边的一个烂尾楼里，这楼显然已经停工有段时间了，周围都是低矮的棚户区，住着许多外来打工低收入人群。
工地内外长满了野草，就连散落在周围的一些建筑弃材，比如砖块和少许的铁丝之类的，也都被周围的居民搜刮一通。
能卖钱的已经被拿去卖废品了，连废弃砖块也被人捡走拿去垒了花坛，或者加盖了院墙。
这回过来抓捕哈士奇的总共有五人，除了敖斐、原末和田二狗之外，白荼和熊野也一起跟着来了。
五人进到烂尾楼后，发现这里居然聚集了许多流浪狗，它们瘦骨嶙峋，见到有陌生人靠近之后，全都害怕的夹起了尾巴，有的甚至开始往更深的地方躲去，显得十分恐惧。
田二狗站在烂尾楼底下，伸长了鼻子仔细嗅闻着空气中的味道，几秒钟后，他眼睛忽然一亮，说：“来了！那只犬妖正在朝这边过来，我闻到它的味儿了！”
敖斐听了他的话，手一挥，一道半透明的结界瞬间就将几人包裹了起来。
原末一脸稀奇地看着这道透明结界，想伸手去碰，但又不太敢。
他扭头看向敖斐，好奇地问：“老板，这结界是做什么的？隐身的吗？”
“是隔绝气息的。”敖斐正要进一步给没有常识的人族解释，忽然间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来了！”他话音刚落，整个人就仿佛一道光影般闪了出去，瞬间出现在了百米之外，又很快消失。
白荼和熊野反应慢了一拍，但在看到敖斐离去的身影之后，也快速追了上去，两人速度虽比不上敖斐，但仍旧让身为人族的原末望尘莫及。
田二狗是所有妖怪里反应最慢的，不过在白荼和熊野消失在他视线中之后，他也终于反应了过来，正打算要跟上，却被原末一把狠狠揪住。
原末：“等等！二狗啊……你可不能也把我丢下了，否则我该去哪里找你们啊？”
他既没有妖怪风一般的速度，也没有长着一只狗鼻子，他们要是全跑了，剩下他一个要怎么办？
田二狗看看众人消失的地方，又看看原末，只好认命地说：“好吧，我带你过去。”
原末一听他的话，立马激动了起来：“怎么带？是飞过去，还是你化成原形驮着我去？”
“我不会飞！”田二狗被原末的话吓了一跳，连连摆手，“而且我也驮不动你！你不是看过我的原型吗？我个子不大的，你要是骑到我背上，肯定会把我直接压垮！”
说到最后一句，田二狗的脸上还露出怕怕的神情，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被原末压成一摊狗肉泥的凄惨画面。
原末瞬间冷漠脸：“……哦。”
……
于是，这一人一妖最终还是靠着自己的两条腿，步行赶到了事发现场。
幸好那里距离这片废弃的工地不是很远，两人狂奔了五六分钟也就到了。
他们去到之后，一场战斗早就已经结束。
不过原末看看敖斐丝毫不乱的发型，再看看他脚边鼻青脸肿正在挺尸的陌生身影，总感觉这也许只是一场单方面的凌虐。
打斗现场丢着一个被扯破了的塑料袋，塑料袋旁边还散落着一些狗罐头和狗粮，这应该是这只妖怪的东西。
白荼和熊野正在清理现场，他们把狗粮狗罐头捡起来堆到一边，顺便把地上那个已经处于昏迷中的妖怪翻了个身，再用手铐拷了起来。
原末一见这人的正脸，竟然依稀从对方那即使昏迷也仿佛永远紧皱着的眉头中，看出了一点点熟悉的感觉。
“咦？这个人……不，这个妖怪，我好像见过。”仔细的又盯着那张年轻的面容看了许久之后，原末终于想起来自己究竟在哪里见过这个妖了。
这不是前几天那个捡到他钥匙的蓝眼睛少年吗？当时他还以为对方是个离家出走的中二少年，还想过送对方回家来着，结果人家却不领情。
现在想想，如果眼前这少年的原形真的就是哈士奇的话，难怪他当时眼神那么犀利，脸上的表情看上去也总是苦大仇深的，而且还是蓝眼睛……这些特征，不就是标准的二哈配置吗？
说起来，当时这只妖怪还取走了他挂在钥匙上的钢铁侠和指甲钳呢……
原末风中凌乱了两秒，刚清醒过来，就听到敖斐在问他：“你认识这只犬妖？”
原末：“……不算认识，只是之前无意中见过一次，当时不知道他是妖怪，还当他只是个普通人类呢。”
敖斐点点头，手一挥，示意白荼两人把地上的妖怪拖起来带走。
原末正打算跟着大部队一起离开，不经意间往旁边一看，却见田二狗正在偷偷收拾着地上的狗粮和狗罐头。
原末：“……”
原末呆了一下后，问：“二狗，你喜欢吃狗粮？”
田二狗脸上窘得通红，他用破掉的塑料袋勉强提着那些狗粮和罐头，摆手说道：“不是不是，我只是看这些东西扔了怪可惜的……那边的工地上不是还有很多流浪狗吗？我打算提过去喂给它们。”
原末赞许地说：“不错二狗，挺有爱心啊。”
田二狗抓抓头发，不好意思地说：“也不是啦，主要是刚刚我在工地上的时候，也看见一些这样的罐头盒子和相同的狗粮包装袋……我猜应该是我的这位同族在喂养那些流浪狗吧？不过既然他现在被抓了过不去，那我干脆就替他跑一趟了，嘿嘿……”
原末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后又说：“好，那你就去吧……喂完狗记得回一趟收容所，我让人给你办理入驻妖市的相关手续。”
田二狗闻言顿时大喜过望，忙不迭点头：“多谢原总！”
……
原末和敖斐一行人回到收容所之后，那只昏迷的犬妖被白荼带进了审讯室，然后拷在座椅上，他身上穿着的衣服仍旧又破又旧，和原末之前撞见他时穿的一模一样，显然是没换过。
别说，这家伙不愧是哈士奇成精，即便是处于昏迷之中，脸上也仍旧是一副“全世界都欠我一个说法”的表情，拽得不要不要的，十分的桀骜。
敖斐和原末坐在犬妖面前，打算审讯他。
白荼将犬妖拷好手铐之后，端了一杯凉水进来，毫不留情的泼在了犬妖的脸上，将他硬生生的从昏迷中泼醒了。
犬妖悠悠醒转之后，一见自己的处境，顿时吓得想逃，然而他才刚有动作，就发现自己被人拷在了椅子上，而那副手铐十分神奇，似乎可以限制他的妖力，一时间竟然让他连变身都做不到。
犬妖一脸惊惧地看着自己被拷住的手，又抬头看向自己面前的三人，他的目光十分有杀伤力，带着哈士奇式“我在仇恨全世界”的魔性光波，一脸警惕地说：“你、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他的目光扫过原末的时候，目光顿了顿，像是认出了他，但却什么都没说，而是将目光锁定到了敖斐和白荼的身上。
他看着这两人——最主要是看着敖斐，一脸不爽地说：“我认得你，之前就是你突然出现打了我！”
敖斐冷哼了一声，说：“少废话，从现在开始，我问你什么你都要据实回答，否则后果自负！”
犬妖少年用自己的蓝眼睛，目光犀利地盯着敖斐，十分硬气地说：“凭什么！”
此话一出，在场的原末和白荼都是齐齐一惊，万万没想到，当今妖界之中，居然还有妖怪敢用这种语气与敖斐说话！
——原末本以为所有的妖怪在见到敖斐的那一刻，都会跪着膝行过来，抱着敖斐的大腿狂喊“大佬饶命”才对，没想到眼前这只二哈居然这么不怕死！
顿时，原末和白荼看向眼前犬妖少年的目光，慢慢从漠然变成了敬仰。
然而相比他们两人，被人正面怼了一句的敖斐脸色却是不大好了。
他用一种风雨欲来的表情，阴恻恻的看着眼前这只不知死活的狗崽子，暗暗磨牙：“你刚刚说什么？你有种再说一句？”
犬妖少年用看神经病的目光看着敖斐，毫无畏惧的又说了一句：“再说一句就再说一句，凭什么你问我我就要答？你是老几！”
原末：“……”
白荼：“……”
敖斐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好大的胆子！我看你是真的想死！”
随着他话音一落，小小的房间里平地卷起一股无比骇人的威压，独属于龙族的气势充斥着整个房间，连带着温度都降低了很多度，十分的吓人。
原末脸都白了，自从他刚入职那会儿被敖斐用龙威吓唬过两次之后，对方已经很久没有在他面前展露过这一手了，没想到现在又被眼前的犬妖少年重新激起了怒气。
被拷在椅子上的犬妖少年显然也被吓住了，脸上不由自主的流露出惊恐的表情，他狠狠哆嗦了一下之后，叫道：“你、你究竟是什么人啊？我跟你们无冤无仇的，为什么要抓我！”
原末听到他的喊声后登时一愣，他观察了一下这犬妖脸上的表情，发现他眼中的困惑的确不是假装的，就开口说道：“我们是山海收容所的人，你眼前的这位是山海收容所的总负责人，敖斐，敖先生。——你难道没有听说过他吗？”
敖斐作为妖界老大，妖族中人不知道他的概率，就和身为中国人却不知道习大大是谁一样荒谬。
然而眼前这只饱受惊吓的犬妖少年闻言，却是一脸茫然地摇头：“没听过，那是谁啊？”
原末：“……”居然真的不知道？
于是他好心解释道：“山海收容所是妖族的一家执法机构……你可以理解为人族的派出所，我身边的这位敖先生，就是这家机构的最高负责人。”
敖斐轻哼了一声，坐回了自己的座椅上，用冷冰冰的目光睨着眼前的无知小妖。
犬妖少年听了原末的解释后大吃一惊，满脸的不信任：“这世界上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敖斐：“……”
白荼：“……”
“嗯……”原末想了想，觉得这犬妖少年的来历似乎十分有问题，居然连这种常识性的问题都不知道，“能说一下你以前的经历吗？你是怎么成精的？”
犬妖少年用犀利的目光盯着原末看了许久，似乎是觉得他比敖斐看上去可靠一些，想了想就说：“好像是，有一天我和主人在外面玩耍的时候，从草地里捡到了一块石头一样的东西，它闻上去很香……我当时头脑还比较简单，觉得闻着香的就是可以吃的东西，所以就把它吞了下去。吃了它之后，我很快就发现自己不光变得比以前聪明了，力气也比以前大，慢慢的，我甚至可以化成人形……我不知道，这大概就是你所说的成精了吧。”
听了他的叙述之后，原末没觉得如何，坐在他旁边的敖斐和白荼却是脸色起了些许的变化。
原末见状，忍不住问：“怎么了？”
敖斐看眼前的犬妖少年一眼，小声嘀咕：“哼，这小狗崽子运气倒是好。”
原末不解：“什么意思？”
敖斐：“那个被他无意间吃下去的东西，应该是帝流浆所凝结的奇石。”
原末一脸茫然：“……什么是帝流浆？”
敖斐扭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充满了对无知人族的鄙视之情：“……凡间七月十五，每六十年一度的月光中含有‘帝流浆’，草木动物吃了它可以成妖，妖族如果吃了它，一夜的修炼相当于数千年之功。”
原末眼睛都瞪圆了：“这么厉害吗？那如果妖族们都去寻帝流浆，岂不是会冒出来许多千年大妖？”
“哪有这么容易？别说是现在的末法时代，就算古时候人间灵气充沛的时候，帝流浆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东西，岂是谁想要就能有的？”敖斐说着，将目光又转向了犬妖，说，“这小妖怪也是运道好，居然能无意间捡到一块……”
“这块被他吃掉的帝流浆，应当是古时候遗留下来的，后来被人族无意间从哪个深山老林里挖掘出来，又被当成普通石头随手丢弃在遛狗的草坪上……呵，真真是暴殄天物。”敖斐说着，脸上就流露出不爽的神色，显然十分嫉妒犬妖少年的好运气。
原末：“……”
原末咳嗽了一声，无视了敖斐的臭脸，再次将目光转向了面前的犬妖少年，问：“原来是这样……那这么说，你在成精之前，只是一只普通的宠物狗了？你有名字吗？叫什么？”
犬妖少年看了原末一眼，说：“是，我叫……亚历山大。”
原末：“……还是个英文名，呃，挺配你的。你成精多久了？”
亚历山大：“不久，刚刚半年。”
原末有些惊讶：“时间这么短？那你多大了？”
亚历山大如实回答：“四岁半。”
原末：“……”
靠，这才是一个真正的宝宝啊！才四岁半！跟他相比，一百三十九岁还是未成年的谢庞，都快成个老瓜皮了！
不过……依照这个年龄，这狗化形后为什么会是少年模样，而不是幼儿形态呢？难道是跟他的化形方式有关？
该说不愧是吃过帝流浆的狗，就是这么与众不同吗？
想到眼前犬妖这具十几岁外形下的真实年龄，原末看着亚历山大的眼神瞬间变得十分柔和：“那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你不是宠物狗吗？”
这一回，亚历山大却忽然不说话了。
敖斐一脸不悦地瞪了他一眼，说：“问你什么就老实交代！”
他心里可没有什么几岁的小宝宝需要特殊关照的概念，在他眼中只要化了形，那就是一个成熟的妖了。
亚历山大对敖斐十分忌惮，闻言只好说：“……我主人，不要我了。”
原末一呆，随后问：“难道他发现了你的不对劲儿？”因为知道自己的宠物成了精，所以吓得不敢养了？
亚历山大却只是低着头，声音十分的低沉：“不是，是因为主人结婚了，他的妻子不喜欢我……”
原末：“……”
呃……这就有些难办了。
身为一个人族，原末对于自己同胞这种弃养宠物的行为，感到十分丢脸，并由衷的感觉抬不起头来。——尤其是当他的对面，还坐着被抛弃的苦主的时候。
“是因为被抛弃，所以你才仇恨人族，并四处搞破坏报复的吗？”白荼见原末神情有些讪讪，好像有些问不下去的样子，于是马上展现出了自己身为优秀员工的良好职业素养，接替他询问。
亚历山大眉头紧蹙地看了白荼一眼，摇头说：“不，我没有仇恨人族。”
“那你为什么要一直破坏人族的公物？据人族政府那边收集到的信息，被你破坏的公共设施起码有十一处，你如果不是仇恨人族的话，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没有故意搞破坏！”亚历山大的眉头皱得更加紧了，表情也显得越发的苦大仇深，“我只是想要回家而已！”
“是吗？”白荼一边说，一边打开自己手中的资料，开始念道，“本月28号，有监控拍到你在破坏小北路附近的路面，将原本完好的柏油马路刨出一条宽约1米的断路坑……这难道也是为了回家？”
“没错！”亚历山大梗着脖子说，“我被丢掉后去找过主人，可是他总是开着车，我追不上。那条路是他每天开车上班的必经之路，我把路刨开他不就开不了车去上班了吗？我不就可以见到他了吗！”他这话说得十分理直气壮，丝毫没有破坏公物后应有的负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