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蹲号子
所谓穿书，就讲究一个时机。
路小磊蹲在看守所的墙根，看着眼前的小片警正卯着劲儿吸溜一碗酸辣粉，那红油鲜香的味道和陈醋的微酸，在清晨9点的派出所里简直罪恶滔天。
他这才想起自己身为一个二世祖，居然穿过来的第一天是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
典型的又冷又饿，日子难过。
换句话说，此刻的路小磊，正处在人生的十字路口。
而他却在这路口望着一碗酸辣粉泪流满面。
路小磊是个十分识时务的人，他很快在片警那辛香酸辣的吸溜声中顿悟出一个道理，他穿书这件事是板上钉钉了，问题是怎么在这明显不人道的世上活出个人样来。
他十来岁爹妈离婚之后老爹火速再婚，十来岁的半大小子怎么才能在后妈手上存活并保住地位。
这是一门科学。
很显然路小磊在这门学科上是一名资深学者，虽然当不了老师，那也至少是个成功的课代表。
但是他在地上蹲了半天，死活愣是想不起除了这哥们是女主亲哥，同时是个二世祖作死小能手之外的半点剧情。
是了，他死之前光顾着看群里一般小丫头对着男二发花痴，关于男二的剧情知道的不少，至于这个女主的作死亲哥的剧情——
对不起，一个炮灰不值得追书女孩们讨论。
这比穿书这件事更让人蛋疼。
但是怎么在号子里自救，这他妈真的是个问题。
“小子，新来的？”
路晓磊回头，第一眼差点被对方灿烂的金毛给闪瞎眼。
不晓得是哪一家的小孩，一脸的视觉系妆容，爹妈都辨认不出来五官，关了一夜的脸上居然看不到一丝疲惫。
多半是被人从哪家酒吧里逮出来的未成年。
大概是当哥当习惯了，他看见这种奇装异服的青少年就忍不了自己一颗教导主任的心。
路晓磊眯了眯眼：“跟谁说话呢，瞧着你未成年吧，虚长你几岁你得叫我一声哥懂吗？”
小黄毛愣了愣，上下打量了一下路晓磊一身的逃难装备，涂得惨白的脸上扯出一个笑：“充什么老大呢，小爷我刚刚在旁边看你半天了，瞧你一身狼狈样，被人给捉奸了吧？”
路晓磊低头看了自己这一身，被逮进来时随便套上的某酒店的浴衣拖鞋，还有不知道哪一位美女贡献的大衣。
最骚的是口袋里还有一个没开封的杜X斯，不得不说那位姑娘的确是一位对自己职业充满责任感与热情的人，是一个爱岗敬业的劳动楷模。
——这么看来，他确实像被人捉奸在床的姘头。
路小磊无语凝噎，抬头看了小黄毛一眼，乐了：“怎么说哥哥我也成年了，你呢？我说小孩子就应该有小孩子的样子，你化成这鬼样子你家人不管吗？”
黄毛原本还一脸不在乎地听着，直到路小磊说到“家人”这个词时，脸上显而易见地露出了愤怒的神情。
“你……刚刚说什么？”小黄毛压低声音，像是被激怒的犬类一样带着低吼。
路晓磊心里烦躁，也没了平日里的察言观色，他笑呵呵：“说什么？我说你没个家里人管教，很难理解吗？”
小黄毛唯一露在外面的眼睛布满血丝：“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没……我操！”话没说完，小孩已经抡起拳头上来要揍他了。
这一拳来势汹汹，但是路小磊一眼就看出这小孩身上只有蛮劲，少年人打架常见的一腔孤勇，除了往前冲便什么也不会了。
路小磊小时候是跟他那当过特种兵的爷爷混的，手上功夫是童子功，脚步轻轻巧巧一撤就躲开了黄毛，顺便手一翻，把小孩想要揪他衣领的手给扭了过去。
小黄毛疼得龇牙咧嘴：“你、你赶紧放手，你知道我是谁吗？信不信我让你在这里面蹲一辈子！”
路小磊皱着眉开口：“我管你是谁，你这人怎么回事，怎么好赖不分呢，一上来就动手，真是没家教。”
原本小孩因为路小磊提到家人的事有些恼，这下彻底被激怒了：“我警告你不准说那句话！你听到没有！我、我现在就弄死你！”
说着就像只小马驹一样挣开了路小磊的钳制，转身便红着眼睛朝他冲了过来。
路小磊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原本自己的手劲，再来两个小孩也不一定能挣脱开他，刚刚一下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让人这么容易就挣脱了。
眼前一双手，瘦得竹杆子一样，半点肌肉没有，还显出一种病态的白。
小黄毛的拳头已经挥了过来，眼见就要砸到他身上，路小磊轻轻一笑，正想像刚刚一样轻巧躲开，却骤然脸色一变。
像是忽然一个开关被打开了一样，一种剧烈的疼痛瞬间席卷了他，浪一样劈头盖脸把他笼罩。
这种疼痛来势汹汹，路小磊瞬间疼得跪了下去。
“我……咦？”小黄毛见拳头挥空，以为对方像刚刚一样躲开了自己，正要再骂几句，却发现这人忽然跪在了自己面前。
这是个什么剧情？
小孩收回拳头，有些莫名其妙：“……你、你少来，你就算现在跪着道歉我也是不可能原谅你的。”
对方没有回答，而是开始痛苦地跪在墙边用头去撞墙，看守所的一堵墙被他撞得哐哐作响。
他这才发现对方并不是自愿跪下的，更像是遭受了什么巨大的痛苦，难受得无法承受才跪下的。
“你……怎么了？”小孩睁大眼睛看着上一秒还神气活现扬言要教育他的人下一秒像一条狗一样趴在自己面前，痛苦地眼泪鼻涕横流，瞬间慌了神。
路小磊此刻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身体的原主人居然真的是个瘾君子！
他之前曾经看到过这个身体上的针眼，当时没当一回事，没想到居然在这个节骨眼犯了瘾！
路晓磊只感觉浑身有上万只蚂蚁在爬，又痒又痛，他只能像只狗一样在地上打滚，以更剧烈的疼痛来掩盖它。
眼泪鼻涕止不住地往外涌，眼前的世界变得有些模糊，他知道这具身体在叫嚣着想要有东西帮他一把，他也知道那玩意是什么。
可是他不能。
那玩意会害他彻底沦为一个废人，从此以后像一条阴沟里的蛆一样生活，他路小磊可以丧可以咸鱼，但是不能废。
路小磊在痛苦之中把心一横，一口咬上了自己的胳膊。
他这一口咬得极狠，瞬间就将胳膊上一小块地方撕扯得血肉横飞，身边的小孩控制不住地大喊了起来：“你你你！你是不是疯了啊！快、快来人啊！这人疯了，不对，要死了！快点来人啊！”
这小孩急了就喜欢嚷，臭毛病怎么跟路小淼一模一样。
吃酸辣粉的小看守之前见两人发生口角也没在意，进局子的人都不是善茬，一言不合打起来的他见多了，根本没必要去管，真是闹得凶了一人给一警棍就老实了。
可是眼前的情况显然不是这么回事。
上面的人说这两位背景都不简单，只要没大事都可以不用理会。
但是没有人告诉他，像这种犯人自己哐哐撞大墙，然后开始啃自己胳膊的情况，算不算大事。
正当他方寸大乱准备抄起对讲机报告上级的时候，大门处进来两个人。
小看守刚刚拿起来的对讲机被一双修长的手接过，来人一双眼带着笑看着他，目光温和如三月春风：“不用这么麻烦了。”
而站在那人身后的分局局长阁下正挤眉弄眼地朝他使眼色。
小看守内流满面：他真的，只是想好好吃一碗酸辣粉而已，真的。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喋血看守所已经进入了尾声。
满喉的腥味与疼痛终于让路小磊从那要人命的折磨中找到一丝清明，而那种疼痛也像是潮退一般缓缓从他身体里褪去。
他被泪花糊掉的视线也随之渐渐变得清楚。
路小磊的眼前，停着一双样式普通却一尘不染的皮鞋，以路小磊常年跟着销售跑业务阅人无数的眼力，一眼就认出这是意大利手工定制的皮鞋。
就是那种没有logo没有牌子，没有明确的定价，但是一针一线都是钱，讲究得要死，也贵的要死的皮鞋。
最离谱的是这东西你光有钱还买不到，必须是你祖上三代非富即贵才有资格定做。
现在的有钱人都喜欢低调，一身让你看不出来头的装备最好。
“阿峰，这是怎么回事？”
清朗的一把声音，像是晨间一束落在枝头的光，带着些微凉的露气。
无头苍蝇一样乱撞的小孩一看到来人，瞬间冷静下来，或者，陷入了另一种惊慌里面：
“表表表表哥，你怎么来了？”
路小磊刚刚从要人老命的疼痛中挣扎出来，恍恍惚惚听见那眼前站着的其中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说：“楚公子，你看这……”
路小磊神志瞬间清醒了大半：楚公子？
这三个字这一天像是苍蝇一样围着他转了一天，导致现在他一听到这仨字瞬间就回神了。
“楚公子”这个称呼在《娇宠狂花》这本书里，只属于一个人。
那个拥有着军商政三方背景，因此被戏称为“楚公子”的，风光霁月的男二号，楚笑。
路小磊挣扎着想抬起头，看一眼这位间接导致他身死、穿书，最后落到这么一个人不人鬼不鬼境地的罪魁祸首。
可是他费尽力气想抬起头，却只看到一截笔直挺拔的裤管。
“伯父，劳你费心了，我这不争气的表弟我这就带回去了。”声音的主人彬彬有礼，语气不卑不亢，确实让人听了十分舒服。
“那另一位——”
“真是抱歉，这一位，我并不认识。”声音实在好听，路小磊忍不住多听了一耳朵，结果瞬间被这一句给点燃了火气。
——老子因为你这小白脸落到这步田地，你居然冒出一句不认识？
出离愤怒的路小磊完全忘了现在的时间点，女主才刚刚被当家人决定接回来，楚笑根本不认识路霜华，更遑论这个女主的哥哥了。
“嗨，瞧我这眼力见，多嘴了多嘴了。”
二人正人模狗样的寒暄，只见得那如死狗一样趴在地上的人，忽然像是诈尸了一样，蹦出来一句：
“滚、滚你妈的蛋，老子是你大舅子！”
说完，铁血战士路小磊，在饥寒交迫至极，怒火中烧之时，一扭头，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