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审判日26

　　她可不行，再不把岩城攻下就太糟糕了！

　　“是，殿下。”巴巴托斯一丝不苟地抱起芙罗莉亚：“在此之前，要不要按摩一下缓解压力？”

　　“不需要，把你的忠诚用在更聪明的地方，巴巴托斯。”芙罗莉亚微微涨红脸，假装自己正在生气。

　　旷野的风总能带来很多不同的气味。

　　晚秋将树叶染成深红，闭目嗅着风儿的少女却穿着略显单薄的棉布衣服，罩着聊胜于无的亚麻斗篷。

　　“芙洛拉，嗅到什么了？”

　　“……”芙洛拉缓缓点头。被救下之后，她终于慢慢打开心扉，但只透露出名字，依然沉默寡言。

　　阿莱克西亚没有急躁，她明白这样的状态，也许等完全好转之后，这孩子会比普通人还愿意抒发。

　　对失去太多的人来说，暂时沉默不是坏事。只要心能从悲伤中走出来，沉默还是多话，都是很次要的问题。

　　灰色的身影猛地一闪。

　　一匹孤狼从草丛中窜出，它饿了许久，面前的小女孩是它这段日子少有的美餐。在饥饿野兽的思维中，只要迅速咬住幼崽离开就能获得安全，任何生物的幼崽都比成年体弱小。

　　阿莱克西亚抱着双手一动不动，芙洛拉则第一时间做好备战姿态。

　　她压低重心，袖中的短剑滑至手心，全力旋转以最佳的角度将剑刃推送至狼腹。金属划开皮肉的声响干净利落，蜿蜒的红色线条是死亡的艺术。

　　“师傅。”芙洛拉抖抖剑上的血，抬起头。眼神似乎在渴望什么。

　　“不要喊我师傅，我不是你师傅，你学得再好也不是。”阿莱克西亚转过身，紧绷的手臂渐渐放松。

　　她能保护这孩子一时，可危险的旅途中，谁又能保护谁一世？她不想再建立过于紧密的羁绊，就算要建立，也不能和芙洛拉这样太过孤独的人建立。

　　芙洛拉呆在原地，几秒钟后蹲下身，用短剑仔细地剥狼皮。商人的队伍正在修整，她可以在这段自由的时间内创造一点点收入。整张狼皮在关键处破了一大道口子，只好从腹部伤口剥开，少赚许多。

　　当芙洛拉拖着新鲜的狼皮回到营地时，营地里多了两位熟悉的“客人”，她们是之前请吃饭的…商人和保镖？

　　“是啊，我们也要去王都，找到了好心的贵族愿意帮忙担保~”芙罗莉亚捧着肉汤假笑。

　　她和巴巴托斯虽然能够在一天之后靠瞬间移动回城，但不准备那么夸张。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可以创造一些“目击者”，这种偶然的相遇也许会给后续的信用铺路。

　　要是不被人看到，就永远没有人能提供类似不在场证明的东西。

　　只是，没有想到第一次遇到的商队就是阿莱克西亚之前说的那个啊…也是，都是要去王都的。

　　“可真是年少有成。”家具商由衷赞叹：“你准备做什么生意？需不需要家具？”

　　“我准备开旅馆~以后定做家具可得给我打个折扣哦？”

　　“行，定做多的客户都有折扣。我来住店也得给点方便吧？”

　　“那是一定~”

　　和商人间的虚与委蛇不一样，阿莱克西亚直接坐到巴巴托斯身边：“你病好了？”

　　“您打招呼的方式真是与众不同。”巴巴托斯没有正面回答，完美的面具意味着彻底的敷衍。

　　阿莱克西亚读得懂，她不再追问，看着火光，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僵硬。

　　“怎么了？阿莱克西亚姐姐最近过得怎么样呀？”注意到这点的芙罗莉亚强势插到两人之间。

　　因为没有足够的位置，她只好侧身坐到巴巴托斯的腿上，面对阿莱克西亚。

　　“还好。”青灰色的头发在火光的映照下不那么暗沉，阿莱克西亚现在的心情应该不错。

　　芙罗莉亚在内心搜刮词汇，想套出一些有意思的情报。但她很快就不需要这样做了。

　　与码头上类似的感觉在内心延展，某种特殊的东西正试探进攻魔王的心脏。这一次，陷阱被提前察觉。

　　魔王怎么能被同一种招数耍两次！芙罗莉亚向身旁伸出手，用最后的力量呼唤：“有…”

　　【敌袭！巴巴托斯！】

　　一双手用最快的速度握住芙罗莉亚的手腕。

　　巴巴托斯的双眼坠入一片深红。

　　一条银白的裂口裂开纯黑的幕布，意识的海洋将魔王吞吐而出。

　　“好疼…巴！”芙罗莉亚刚喊出一个字，双眼就聚焦在…阿莱克西亚脸上。

　　抱着她的并非“忠诚”的下属，而是青灰色的佣兵。脊背没有感受到手的温暖，只有钢铁的硬度。

　　“阿莱克西亚姐姐？为什么…”芙罗莉亚用最快的速度弹起，差点扭到脚腕。

　　阿莱克西亚拉住她的手腕，然后指指天空：“魔主回归教，是他们盯上你了？”

　　“嗯…”芙罗莉亚没办法反驳：“恐怕是码头上的时候就盯上我了，也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不能在这位仇恨魔鬼的佣兵面前露出破绽！芙罗莉亚毫不怀疑，要是敢变回魔族形态，那把闪着寒光的巨剑会不带一丝犹豫地贯穿自己。

　　“也不一定。他们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阿莱克西亚的思绪却好像不在芙罗莉亚身上，她伸出手，手上还带着护甲。

　　芙罗莉亚的手被一片冰凉紧紧攥住，紧张到说不出话。

　　“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他们得逞。”这是一句夹杂在冷漠中的誓言。

　　被阿莱克西亚牵着手在黑夜中穿行，芙罗莉亚的心跳相当忐忑。

　　【绝对是身边的这个人类更危险！绝对！】的警报在心中反复刷屏。遇到魔主回归教的笨蛋也许还能学习前辈们的嘴炮特技，以魔王的身份诈唬一二，面对嫉恶如仇的佣兵肯定只能开启问答无用的情节。

　　才不想被做成魔王刺身啊！芙罗莉亚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被面无表情的佣兵细细切碎，巴巴托斯赶来时只能无奈收尸的不吉利未来。

　　“你在害怕？”暗红色的眸光落在芙罗莉亚脸上，带着轻微的温度。

　　芙罗莉亚努力挤出笑容，把视线投注向四周：“当然呀，这里好陌生，上次被他们困住的时候就是在不一样的码头，可现在的森林很不一样。”

　　人在恐惧慌乱的时候，果然有可能变得话痨。

　　“别怕，我见过类似的森林。”护甲中，阿莱克西亚的手绷紧着。久远的记忆在脑海的最深处涌动。

　　【小姐、阿莱克西亚小姐！我跑不动了——】

　　【少啰嗦！】

　　两道棕色的影子在森林里夺命狂奔，浅棕色是家族的底色，庆贺新年的礼服显得分外讽刺。

　　两位少女的手紧紧握着彼此，准确地说，是跑得更快的少女紧紧握着后面的女孩的手腕。

　　她们奔跑的速度也越来越慢，后面的少女脚步踉跄脸颊涨红，显然没有坚持下去的力气了。

　　阿莱克西亚却不愿意放弃，她依然紧紧攥住少女的手腕，直到她摔倒时，她也被带着一起倒下。

　　【再坚持——】

　　回过头的那一刻，瞳孔放大。

　　让少女摔倒的并非身体的虚弱，而是…贯穿脑部的箭矢。

　　剧烈的痛苦在心中炸开，最后一丝羁绊也被硬生生扯碎。然后，第二根箭矢从黑暗中飞出，箭尾上曳着赤红色的魔法火焰——

　　此刻亦然。

　　清脆的格挡声中，箭矢一切为二。

　　阿莱克西亚将巨剑略微垂下一些角度，同时斩碎的还有过去的泡影。

　　居然能用剑把箭拍成两截？！这个世界的佣兵太超人了！芙罗莉亚偷偷咽下口水。

　　“有点奇怪。”背对着时，只看得见宽厚的铠甲与青灰色的头发，这让背后的芙罗莉亚更加心虚。

　　“哪里奇怪呀？阿莱克西亚姐姐…”一边说着，一边还左右瞟瞟有没有能够快速逃跑的路线。

　　喊你一声姐，到时候让我先跑几步好不好？

　　手腕又一次被拽住，芙罗莉亚被迫营业…不，是被迫前进。

　　“我之前介入过类似的袭击，他们喜欢挑选精神上更容易击破的人伪造陷阱。”阿莱克西亚越走越快，索性单手抱住芙罗莉亚跑动起来。

　　“可能是因为我的精神特别强大~”芙罗莉亚赶紧缩成一团，靠着胸甲不太舒服。要是那些教徒使用的道具必须先入侵别人的精神海才能构筑场景，那肯定没办法借助自己的精神世界。

　　就算地下城系统突然宕机，魔王的精神力全部白给，异世界建筑复刻一个看看？

　　阿莱克西亚没有反驳，她在高速前进的同时依然不忘记用余光扫过左右。现在她要守护的人就在胸前，那些家伙再也别想得逞。

　　森林的边缘开始模糊，幻化成其他的场景。

　　芙罗莉亚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区区魔主回归教没本事塑造出高楼大厦。出现在她们两人面前的，似乎是某个被凝固在宴会中的城市。

　　阿莱克西亚猛地停下，差点撞到一间矮房。

　　“这里也是姐姐熟悉的地方？”芙罗莉亚探出头，周围的房屋多是木质结构，彩带与悬挂的灯盏已经褪色。

　　风中弥漫尘土与血腥的气味。

　　“嗯。”鼻腔中发出短促的音节，阿莱克西亚重新迈开脚步，有些事情不一样了，她是不会被击溃，也不会逃跑的。

　　速度变慢许多，怪物们却不会给她们留出休息的余地。

　　厚重的泥土中涌动鼓包，白骨与残留肉块的干瘦肢体破土而出。每个怪物都穿着普通人会穿的衣服。

　　那些为了节庆准备的新衣早就在时光的流逝中变得陈旧破碎。有的还带着抹不去的黑色血污。

　　芙罗莉亚听到稍许沉重的呼吸声，这点细碎的喘息很快调匀。

　　然后，巨大的剑刃在城镇中心闪烁。

　　一道道银光为怪物们送葬，骸骨被破坏关节与脊椎之后再也不会爬起。它们坠入泥土中，重新陷入无尽的沉眠。

　　强大的武者在街道上奔走，在死亡的歌咏中，速度渐渐轻快。

　　“喧嚣”的街道变得沉寂，节日的气氛在城堡外重新点亮。

　　没错，城堡。这里应该是某座城市的微缩复刻，所有建筑物都等比缩小，面前的城堡虽然小巧，依然看得出是富庶家族的传承。

　　只有这座城堡上的装饰物一如崭新，灯火也无关恐怖，散发温馨的橘黄色，就像芙罗莉亚现在拥有的发色一样。

　　阿莱克西亚再一次停下，这次她的剑尖也朝向地面，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抚上芙罗莉亚的头发，缓慢地抚摸着。

　　暗红色眼眸中的神采被深色掩盖，睫毛一动不动。

　　芙罗莉亚抬起头，她没有看到眼泪，却骤然有些心疼：那些可恶的教徒，到底在里面准备了什么样的陷阱？

　　没等她出言安慰，阿莱克西亚伸手推门。这扇简简单单没有落锁的金属门仿佛比石头打造的城门还要沉重。

　　门缓缓向内打开，温暖的气息与柔光一起洒向门外。

　　“新年还那么晚。”严肃的哥哥比谁都快地训斥妹妹：“先进来，以后打猎记得选合适的时间。”

　　“不要这么说，小宝贝和小安妮就是记挂着新年才急着回来嘛。”温柔的姐姐言笑晏晏，用扇子捂住笑脸。

　　在宽大长桌的尽头，是父亲和母亲，如果装作不知道，还可以当怀中的少女是安妮。

　　桌上是节日的盛宴，唯一的瑕疵只是不见往日的忠仆们。

　　芙罗莉亚张张嘴，想提醒阿莱克西亚这里被幻术的灵光包裹，她却先一步举起巨剑。这一次，芙罗莉亚被放到地毯上，阿莱克西亚正用双手握住剑柄。

　　在【家人们】的尖叫声中，回旋的剑光带起一道道血线。

　　【如果我展现出的样子很强大就好了。】芙罗莉亚不禁这样想，如果她不是被保护的人，而是冒险者的同伴，现在就能代替阿莱克西亚斩向丑陋的陷阱。

　　力量…是好事。阿莱克西亚停住身体，用【强大】的印象压制自己的思绪，她斩碎了面前全部的陷阱，当幻想撤去之后，留下的也只是残肢而已。那些只不过是穿着家人衣物的人偶，是邪教徒读取精神之后创造出的幻术，仅此而已。

　　但是…很累，非常累，体力为什么消耗地这样快？

　　洁白的手帕按在脸上，阿莱克西亚差一点条件反射地挥舞剑刃，还好她的意识恢复地足够快。

　　“莉莉？你不害怕？”

　　“阿莱克西亚姐姐很强，又在保护我，有什么要怕的吗？”翡翠色的眼睛里没有阴霾与畏惧。

　　真是奇异。

　　“我不需要手帕，血没有溅到脸上。”她身上的甲胄也不见血污，那是特殊的金属与上面附加的魔法带来的最微不足道的便利之一。

　　这件铠甲相当昂贵，有多昂贵呢？大概价值…一座城堡吧？

　　价值一座…富庶家族代代传承的城堡。

　　芙罗莉亚刚想说些安慰的话，心跳再度过速，那是魔王的权能之一，预知足以致死的危险！

　　在哪里？！危险在哪里？！

　　她看到了！

　　属于魔王的眼眸在闪烁的水晶灯中准确地锁定充能完毕的奇异装置！

　　“小心！阿莱克西亚姐姐，那个东西——”她急忙撞向阿莱克西亚，一只手指着水晶群中的某一点。

　　阿莱克西亚接住芙罗莉亚，顺着她的手指看向水晶灯，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什么东西？”她重新举起剑，虽然看不到，既然被提醒了，就先破坏水晶灯好了。

　　然而，太慢了。

　　她们发现地太慢了，无形无色的装置成功启动，向着强大的武者发射死亡的邀请函！

　　阿莱克西亚在无形之物接近时猛地发现不对劲，她也有极强的直觉，在数次生死之间领悟的特殊感知能力。

　　她猛地抱住芙罗莉亚，希望用自己的身体挡住这一击。

　　【我比这女孩强大得多，承受住这一击，再去找出幕后的家伙。】

　　巧合的是，她的念头和芙罗莉亚只有微妙的差距。

　　【我是魔王，我的魔抗高！垃圾魔法冲我来！】魔王，自带超绝天生魔抗！

　　芙罗莉亚能够更准确地锁定魔法位置，在最后一秒猛地拔高身体，像一只被主人抱住却想逃离剪指甲命运的猫一样窜出！

　　两人预想中用身体完全挡住暗算的画面没有出现。

　　因为无形的魔法箭矢，成功一穿二。

　　从魔王腹中穿出的时候染上红色，接着无缝命中勇者的左肩，达成了普通箭矢绝对无法比肩的成就。

　　芙罗莉亚的付出并非无用，她用自己犯规的魔抗吃掉了大部分附着魔法，可惜物理系的攻击正常生效，疼成一只虾米。

　　“阿、阿莱克西亚姐..姐？”她抬起头，惊讶地发现比鬼还强好几倍的强者，居然垂下头晕倒了？！别、别死啊！

　　“真是意外~为什么你没有死呢，女孩？”欠揍的少年音适时响起，打扮地比光辉之主的牧师还光辉的少年从墙壁间脱离。

　　这家伙…是幻术师还是刺客？！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万字章~为了实现之前的诺言，我算了算，从开文到现在加起来一共断更过8天，一章算3000字，需要加更共2万4000字，今天是庆祝v加更不算补偿。那么2-5号4天，每天都更新10000字的章节，一口气全部补完！说到做到喵~（存稿告罄的疲惫笑容）

　　感谢五明和辂尘_piuma的雷雷~黑乎乎的灌溉~

　　审判方法有参考现实里中世纪猎巫运动。蛋糕审判我忘了在哪里看到的，原话好像是某个大大翻译或者是吐槽的，说【有钱人的审判方法要松的多，吃块蛋糕都能过】云云。当然这里的剧情是我自己编的，大家千万不要认为历史上真的有啊！（虽然有可能真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