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刘湛是清晨五点醒的, 近段时间两人一起睡,他的睡眠好了很多, 至少不会做噩梦。天已经微微亮, 他低头吻了吻阿罗之后,爬起来换上衣服, 后院栽种着各种绿植花草, 刘湛艰难地动了动胳膊,医生曾经告诉他胳膊旧伤难愈是大事,要不然这辈子都别想提重物, 阿罗知道这件事,还问他上回费臂力抱她起来, 是不是扯到神经了。

  刘湛小跑着四五圈, 蒋新罗已经醒了, 披着红色披肩站在后院子门口,见到他跑了过来, 阿罗笑起来:“今天起得好早呀。”递给他毛巾, “擦擦。”

  刘湛见到她就笑了, 他接过毛巾擦擦脸:“不多睡会儿吗。”

  蒋新罗脸色局促:“睡够了。”她两脚轻轻地踩踩泥土, 又抬头,看到他微微的笑脸,想到昨晚上的事儿,她耳根子微微红起来,阿罗抬手摸住他右胳膊,慢慢揉了揉, “疼不疼。”

  刘湛道:“有点。”

  “给医生看看吧。”蒋新罗有些紧张起来,拍手轻轻打了他胳膊一下,“让你这段时间别太用力的,先去洗澡,一会儿开车去医院。”

  刘湛欸声,把毛巾搭在脖颈上后,拉着她的手进入老宅院,最后他们并没有向蒋爸爸亲自道别,因为他的假期即将结束,阿罗想尽可能地陪在他身边,上午抵达医院的时候,刘湛首先陪她去了钱医生那里进行复查,阿罗借口让他出去溜达溜达,顺便买瓶水,她现在有点渴。

  刘湛没多想,应着去了。他站在售卖机面前的时候,正塞硬币投进去,身后不远处恍然见一声爆.炸似的巨响,他神经反射,迅速转身向后方墙壁贴近,目光紧紧盯着声音来源,原来是马路两车相撞,嘟嘟嘟的声音一直盘旋在他耳边,他呼吸紧绷到一个极点,脑子里窜出来的是瓦尔达城镇被破坏粉碎的场面,他捏紧拳头,额间冷汗直冒。

  排他后面的小姑娘问他还要不要买饮料,刘湛慢慢回神,转身点了一瓶矿泉水。

  结束治疗后,蒋新罗带他去了骨科看看,只是诊断过程中他偶尔心不在焉,刚开始她没注意到,因为医生已经开始划重点:“爆炸引起的骨裂,愈合期的骨头,最近还是避免剧烈运动吧,多吃点有营养的,我开药后定时服用,每日服用两次,一次三粒。”蒋新罗点头应着,最后偏头和他讲:“饭后三粒噢。”

  刘湛微微笑着:“知道了。”

  蒋新罗瞧着他:“你之前是不是没在听。”

  他道:“因为有点饿。”

  “那就没在听。”蒋新罗哎声,“究竟你是病人还是我是病人。”

  刘湛道:“这种时候家属应该听得最认真,我是病人。”他十分坦然又赖皮的模样,蒋新罗想发火又觉得自己撞到了软柱子上面,只能拿手拧他手臂。

  刘湛的家在尧城南边,那里都是有了年代的老房子,秋雨时节,路旁边的老树上竟然结满了青果子,刘湛说这里的土话称它是婆婆果,因为这里的老人家就喜欢这些又酸又甜的小果子,蒋新罗身高不行,就让他摘一个来尝尝,刘湛笑着说:“我觉得还没熟。”

  蒋新罗瞪他:“尝尝就知道有没有熟了。”

  于是刘湛踮起脚尖,就轻而易举够到了小果子,他用袖子抹抹递给她:“尝尝。”

  蒋新罗接过,下嘴咬了一口,眼睛立马酸得眯成一条缝:“好酸呀。”

  刘湛看着她:“还得再等半个月。”

  “你以前尝过?”

  他点头:“嗯,以前经常和我母亲摘来吃的。”

  蒋新罗噢声:“你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

  “和你一样。”模棱两可的回答。

  蒋新罗微微撅嘴:“这是什么回答,那我究竟是你娘还是你媳妇儿。”

  刘湛对着蒋新罗一脸不满的表情笑了两声:“是我媳妇儿。”

  结果蒋新罗嘴撅得越来越高了,说话的时候,手里还攥着那只咬了一口的婆婆果:“刘湛,你是不是想追我追到火葬场。”

  他咳一声:“错了。”

  刘湛小时候住的家是个大院子,刘湛说爸爸和阿罗一样喜欢栽种植物,前院后院都被他种满了,话说到这里,刘湛微微顿住,转头继续回答:“就差家里没挖地种树苗了。”

  刘爸爸是个温和安静的人,初次见面的时候,在蒋新罗的印象里就是这样的,刘湛现在的母亲也是个非常爽朗的人,她拉着蒋新罗的手非常高兴地问:你和阿湛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听说你是个摄影师我也特别喜欢拍照……导致最后的问题是这样的:“我现在最大的遗愿就是抱孙子或者孙女了,阿罗啊。”刘妈妈拍拍她的手,“你们加把劲。”

  蒋新罗脸色微微红起来,嘴里说知道了,脑袋还直直点头。

  刘湛站在房门口敲了敲门,他也听见了:“吃饭了。”

  蒋新罗欸声,立马被刘妈妈热情地拉着去吃饭。

  刘湛的房间在二楼南边,他已经好些年没住过这里了,往往都是吃完饭直接离开,但刘妈妈依旧时不时地打扫这间房,物品不动还是放在原来的位置上,蒋新罗进入卧室后,围观了一圈,白色的墙面,木桌子木板凳,一张木床,衣柜,整齐的书柜,里面有很多书籍,还有他高中时期的习题、作业本,她像是看到了新奇物件,随意拿了一本数学习题,阿湛的字高中时期就这样好看了,她高兴地翻了翻,里面掉出来一张毕业照。

  全班32个学生,刘湛身板高,被班主任安排站在最后排左边第三个的位置上,她看着看着,刘湛就走了进来,他安安静静地站在她旁边,抬手指了指照片里的人:“这是学生时代一起玩的朋友,我们都叫他兔牙,因为他的门牙像兔子的牙齿;这位是班主任,他很凶,有一次我迟到,被他罚跑了五圈。”

  蒋新罗笑起来,问他:“你也会迟到呀。”

  “你没有吗。”

  蒋新罗得意地昂昂脑袋:“当然没有,当时小姑娘家,就害怕迟到被老师点名批评,所以一早就爬起来了。”

  他笑着说:“你真勤快。”

  蒋新罗笑眯眯地把照片摆在他眼前:“还有其他照片吗。”

  刘湛抬手挠挠后脑勺:“应该还有些,小时候拍的照片不多,记忆里好像只有毕业照。”

  她道:“那我能帮你找吗。”

  他道:“当然能。”刘湛蹲到书柜面前打开柜子门,里面也是一堆书籍,还有一些玩具、书包,篮球竟然也被塞在里面了,阿罗也同他一样弯腰蹲下去,她伸脑袋,好奇地望着里面,刘湛的弟弟刘煜就这样看着他们两个大人蹲在书柜面前像小孩儿一样把东西翻得乱七八糟的,刘煜立马掩嘴咳两声:“哥,你那样子翻全乱了。”

  刘湛倒是扭头看了刘煜眼:“放假了吗。”

  刘煜回答:“没,听说你回来了,我就请了几天假。”

  刘湛笑着回答:“这位是你嫂子。”

  刘煜礼貌向她问好:“嫂子好。”

  蒋新罗对他笑着:“你好呀。”觉得蹲着有点尴尬,现在站起来也晚了,刘湛正好把一箩筐的东西塞到她手里,让她搬到书桌上,阿罗噢声,站起来搬了过去,刘湛整理后站起来,刘煜咧嘴笑着,把手里的水果盘端给哥哥:“妈说给嫂子吃的,你别多吃啊。”又偏头对着蒋新罗说,“嫂子啊,我哥上回就说把你带回来瞧瞧的,我原以为是骗我的,没想到真把你骗回来了。”

  刘湛抬手呼了他脑袋:“什么叫骗。”

  刘煜转身跑着离开,嘴里还说哥哥要杀人啦。

  蒋新罗忍俊不禁地笑起来,脑袋微微弯着:“你什么时候说要把我带回来的。”

  刘湛道:“很久之前。”

  蒋新罗严肃地思考了下:“要是我不答应呢。”

  刘湛微微撅嘴:“这是什么问题。”

  敢学她!蒋新罗噗嗤笑起来,扬手作势打他脑袋,刘湛就这样站在姑娘面前,好像任由她动他似的,脸上眼里尽是阵阵的笑意。

  刘妈妈做了满盘子的水果,蒋新罗吃了大部分,就想上洗手间,她脸红地拽拽刘湛的衣服说:“洗手间在哪里。”

  刘湛拉着她小手走到隔壁洗手间,他本打算一起进去,被蒋新罗立马拦住,瞪他眼,还说我上洗手间你进来干什么,刘湛诚然回答:“我就是担心你害怕。”蒋新罗嘴里骂骂咧咧地说我哪里会害怕,于是刘湛吃了一回闭门羹。

  下午他们在篮球场打篮球,原本有一些小伙子,还有一些刘湛的老同学,都听说他回来了,各个开心地过来和他切磋篮球,三四个女孩子坐在长凳上呱啦呱啦地聊天,蒋新罗就坐在她们隔壁的板凳上不停吃零食,当时那几个女孩子从“刘湛什么时候回来的”的话题聊到“哎哎哎他结婚了?什么时候结婚的?”这种话题。

  “真的假的,刘湛真的结婚了啊,欸天鹅肉让癞□□给吃了噢。”

  “不是啊,听说他老婆是个感性美人,超漂亮的,以前在那个什么瓦尔就认识了,好像是一见钟情的梗,哇这年代居然还有一见钟情。”

  “亏咱们沈玉还喜欢他好多年呢,不知道沈玉现在还喜欢不喜欢刘湛,要是知道他结婚了不得难受死,真的是感性美人?有多漂亮?”

  “不知道刘湛有没有把他太太带过来啊。”

  这几个女孩子好像是刘湛的老同学,蒋新罗昂昂脑袋,拿餐巾纸抹抹嘴巴后,她动作优雅地从包里拿出口红涂了涂嘴巴。

  视线重新聚焦到刘湛那边,他穿着休闲衣服和一堆人打篮球,他几次高跳抛球,都是正中篮框,他的注意力一直都很集中,打仗的时候是一把狙击好手碾压别人,队友拍手叫好,比赛结束后,刘湛拿毛巾擦脸的时候,胳膊露出的那道长长的疤痕十分刺眼,她看得心底一阵难过,她希望阿湛能平平安安地好好活着。

  那几个女同学过去和他说话,由于距离得远,蒋新罗耳朵竖直了都听不清,唉唉唉他们偷偷摸摸地在聊什么。

  末了,刘湛总算有反应,他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蒋新罗。

  蒋新罗一愣,只见那几个女孩满脸震惊地望着她,好像在说我靠原来原主就坐在他们旁边。

  她立马装腔作势地挺挺腰板,把自以为非常流畅柔细的腰板展现出来后,抬手把额前乱发随意拨到后方。刘湛见之微微顿了顿,似乎并不理解她这样做的意图所在,他蹲在她面前好奇地看她:“……你做什么。”

  蒋新罗低头瞥他眼:“……你管我。”

  刘湛弯嘴慢慢笑起来,抬手敲了她额头一下:“傻子,该回家了。”

  蒋新罗捂住脑门瞪他:“很疼的。”

  刘湛整理毛巾,长长嗯声:“多疼?”

  于是蒋新罗拍了他脑门。

  第三天刘湛返回部队日常训练并接受心理治疗,蒋新罗则待在他的单人公寓里,起初和瓦尔达的战地记者波文取得了联系,波文回消息给她说自己现在正在伊兰城前线,还说曾经和平的伊兰现在已经成了一片废墟。蒋新罗翻着记者发送过来的十几张照片,伊兰城前线残垣破壁,战火纷飞,泪流满面的孩子们无家可归,这让她忽然清醒地了解到现实,现在的瓦尔达依旧处于水深火热里。

  蒋新罗又隐约想起昨天下午挂着大风,她结束工作回到家,刘湛还在午睡,他额间冷汗直冒,紧闭着眼睛,似乎是在做噩梦,她轻轻拍他的背脊,轻声唤着他阿湛阿湛,就这样持续了几分钟,忽然一个塑料瓶从楼外砸到玻璃窗户上,嘭地一声,怀里的人浑身一僵,迅速睁眼坐起来,他重重喘息着,汗水从他额角流进衣领,蒋新罗立马抱住他说:“阿湛。”

  刘湛总算回神:“我做了噩梦。”

  这是战后应激反应,短时间内他并没有很快适应城市的生活,就在第二天,刘湛坐飞机离开了这里,蒋新罗没有哭,就算是很舍不得,也不能说你能不能留在这里不要去瓦尔达,她不能,瓦尔达需要他们守卫军,蒋新罗强忍着一阵酸涩,抱抱他说:“阿湛,等我好了我就来。”

  刘湛抬手摸摸她的脸:“你知道我不希望你去那里,阿罗。”他从兜里拿出当时蒋新罗给她的护身符,微微笑着,“有这个保护我,你不用担心。”

  蒋新罗有力地点头:“嗯!”

  随后的半个月,她时常关注瓦尔达战况新闻,结束了最后一期复查后,钱医生曾经严肃告诉过她注意事项,她谨记在心,说肯定会按时吃药。作为新闻记者的高采青找到她的时候,秋季已经过去了,高采青提到蒋新罗拍摄的5期瓦尔达纪录片引起了世界各地人们心中不小的共鸣,希望这次蒋新罗能与电视台合作,能通过这个途径,让国内更多的人了解到瓦尔达的战情。

  一天后,蒋新罗答应了总台的合作请求,高采青很高兴她同意合作,原本打算和阿罗吃一顿饭的,但是高采青没时间:“我明天又得去瓦尔达跟拍了……蒋小姐,你知道杰森他已经牺牲的消息吗。”高采青在阿罗震惊的表情下抬手抹抹眼睛,她继续说,“杰森四个月前就去世了,他是个好男孩。”

  四个月前正巧是她联系不到刘湛的那一个月,原来杰森那时候已经牺牲了吗,蒋新罗有些不想相信,但阿湛回国的时候很正常,原来是他一直在忍着不去想。

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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