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总共5集的瓦尔达纪录片, 以正式名《遇见瓦尔达》在尧城电视台各个平台播出后,更多的百姓注意到了国外瓦尔达战争的残酷、百姓流离失所以及守卫军、政府军保护瓦尔达的坚毅, 他们纷纷在蒋新罗的账号下留言为她加油助威, 问了很多问题留了很多感慨万千的话,说她很胆大也很伟大是祖国的骄傲。

  蒋新罗读到深夜, 只是觉得这些话应该对那些军官说, 应该对杰森说。

  杰森他去世的消息,她之前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到,甚至刘湛还在家里的时候, 蒋新罗还问他杰森马库斯的近况,阿湛是怎么回答的, 刘湛只是弯眼笑起来, 很安静回答道:“他们很好。”

  阿湛是以哪种难受的心态说出这些话的, 昔日作战的战友去世了,就好比如乌林全军覆没的那战, 将他精神打得狼狈不堪, 杰森去世的时候他是不是很难受, 他是不是几度期盼战争快点结束, 他肯定期盼了不止百次,他期望战争消失,期望每个人放下武器握手和好,期盼不要把瓦尔达美丽的土地变成一寸寸焦土。

  可哪里会有人在意这些,他们因为各国利益冲突纠缠在一起,因为地盘纷争打响战争, 因为阶级斗争、不同宗教信念而喊打喊杀,悲剧往往是这样衍生出来的,它就像填不满的一望无际的深海,怎么填也填不满,人民是最无辜的牺牲品,孩子是最无辜的,如今他们却站在瓦尔达焦土上,绝望地看着几度被摧毁的家园,开玩笑地说:“你看,这就是我的家,它多像一个破碎的鸡蛋。”

  蒋新罗精神状态不太好,甚至是抑郁,她甚至打断了两人唯一一次联络的机会,就在刘湛和她说这里好热的时候,他用极其平静、温柔的语气同她讲:“阿罗,你那边是不是深夜,要注意休息,你的纪录片我们都看了,拍得很好,杰森他们都夸你拍得很棒。”

  蒋新罗咬咬牙,嗓音颤抖地问他:“我拍得很好吗。”

  “嗯,拍得很好。”

  “嗯。”蒋新罗觉得自己浑身没力气,她抿了抿嘴唇,“刘湛,我昨天拜访了你曾经的指导员,何叔叔说你的心理报告不太稳定,我觉得这种事情你也应该和我说的,你为什么。”她眼睛忽然酸涩,张嘴立马紧紧咬住衣袖之后,她深吸一口气,将手机挪远了点,蒋新罗觉得情绪可能会崩溃,没办法继续说下去,索性挂断,最后阿罗给他发了短信,大概意思是她现在比较忙所以挂断了电话。

  蒋新罗知道自己很难过,海蒂、杰森他们都牺牲了,她最亲爱的朋友、战友们,那片土地犹如一个悲壮的巨大黑洞,不断侵蚀着人们的血肉之躯,灾祸泛滥,他们几乎遗失了现实感,几乎忘了仰望天空寻找乐土,导致他们自愿陷入了自己的幻想精神世界里,自我催眠到不愿意清醒,不愿意认清现实。

  一周后,谢源的父亲去世,蒋家人穿着黑色西装出席葬礼,亲戚几经安慰着谢家独子谢源,让他好好用功一起经营父亲的公司,谢源没吭声,只是跪在谢叔叔遗照旁边,低着头,那份沉重压在他的肩膀。

  一天的葬礼结束后,蒋爸爸让她去和谢源聊聊天,毕竟从小到大蒋新罗的话多多少少能听得进去,蒋新罗点头说好。

  谢源坐在房间里喝闷酒,他一时之间竟有些分辨不清自己现在究竟想要做什么,爸爸去世了,什么人都离开了他,他就像个小丑过日子,谢源冷笑两声,把酒瓶猛地甩到地板上。

  蒋新罗正巧看见这一幕,她想所幸自己没多走一步,要不然这瓶酒砸的不是地板,而是她的脚了,蒋新罗坐在对面沙发上后,道:“谢源,你刚才差点砸到我的脚。”

  谢源眼睛动也不动:“你也想对我说什么。”

  蒋新罗摇头道:“我昨天原本在做准备来着,爸爸就打电话给我,说蒋叔叔去世了。”

  谢源看着她:“你想干什么。”

  蒋新罗答非所问:“谢源,就像谢叔叔那样,你这段时间和他聊天,他走得很安详,你不用懊恼,就算你和蒋叔叔错过很多,你好歹在他去世之前一直陪着他。”蒋新罗站起来拍拍他肩膀,“这段日子可以难受,以后可别像现在这样往我的脚砸酒瓶了,走了。”

  两日后,谢源听闻她再次踏上了瓦尔达旅程的时候,总算明白当时蒋新罗所讲的“准备”究竟是什么了,蒋新罗不想后悔,不想就那样待在国内而错过了和阿湛在一起的时间。如果第一次去瓦尔达是遇见他,第二次是喜欢上他,第三次是想起他,那么第四次就是陪着他。

  周三上午,在伊兰还未陷落的城区内,外围有块叫彭徳的平原,蒋新罗坐直升机抵达彭徳平原的时候,高采青及其他两位工作人员刚好来接她,她望了望头顶的太阳,发现不远处有颗枝繁叶茂的梨花树,底下有七八个玩耍的孩童,她深深吸了口空气,夹杂着硝烟味。

  高采青说伊兰这场守卫战役持续了很长时间,她大概记不清伊兰曾经和平的样貌,如今西区是一塌糊涂:“现在双方都在僵持状态,我们战地记者之前协定被允许在前线观战播报战况,但是这次政府军并不会保护我们,蒋小姐,一小时后我们准备去前线指挥中心采访,你有别的安排吗,要不然和我们一起去。”

  蒋新罗回答:“一起吧,我没有进营地的令牌。”

  高采青闻言笑起来:“没关系,我有令牌,对了,波文也在里面,正好我们可以一起聊聊,他称赞你拍的《遇见瓦尔达》非常棒,还说如果可以一块合作的话他肯定激动死了。”

  蒋新罗拿上背包,和高采青他们离开了彭徳区域。指挥中心建立在距离前线不到三百米处的地方,这里设施已经逐渐完善,巡查严谨,想偷溜进来的孩子们会被官兵笑着丢出去,而蒋新罗的暂居地原来是所办公大楼,那里现在被用作宿舍,办公大楼旁边是志愿者驻扎的营地,他们负责照看附近伤者和流亡的孩子,而指挥中心在西部,需要走十几分钟。

  她登记身份证明后进入预定宿舍房间,趴在床上歇了半小时,来到这里后,才觉得情绪安定了些,蒋新罗想过联系阿湛,但她打不通阿湛的手机,试过几次,依旧打不通。

  最后爬起来换了身衣服,整备好设备走出房间,下楼后,阳光明媚的天气,伴随着西方阵阵爆破的声音,街道瘫着一路报废的汽车,满乱糟糟的垃圾横飞,灰尘肆虐,流浪汉在地上乘凉抽烟的时候,也有居民守在自己家门口呆滞地望着自己的手,流离失所的孩子们在捡破烂。

  她走在路上用镜头将这些拍摄下来,继续走着,快接近营地的时候,看到平路被炸成的大坑里面有四五个正在吃面包碎的小孩子,有一个异国的棕发男记者在他们面前举起镜头,嘴里说着什么话,那些孩子并不理解,只是瞪着一双双厌恶的眼神,摆明了不想他拍照,孩子们捡起脚边的石子不停地丢向那位男记者。

  男记者用英文大喊道:“嗨,这摄影机很贵!”说完,他额头被砸出了血,男记者真的火了,他上去伸手紧紧抓住一个孩子的手腕,“如果再丢一颗石头,我就把你们丢出去!”

  “先生,这些孩子听不懂英文。”蒋新罗站在他不远处,眼神轻轻地瞥着记者,继续用英文和他沟通,“请你放开那孩子。”

  男记者咬咬烟头笑着回答:“他们砸伤了我的脑袋,你怎么不说说他们。”

  蒋新罗回答:“是你没礼貌在先,拍摄之前应该征求对方同意。”

  男记者甩开孩子的手:“你说什么?”

  蒋新罗冷静回答:“是你没礼貌,先生。”

  那两个孩子觉得蒋新罗是在帮助他们说话,纷纷站到她身后对着男记者吐舌头,棕发男觉得要被气死了,拿手指头指了指她,嘴里嘟囔着上帝,他为什么会被派到这种地方和这种女的吵架:“我没礼貌?小姐,我被派到这种地方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混。”

  蒋新罗胸前的摄影机一直在录制状态,她面不改色地盯了眼棕发记者的工作牌:“科林先生,人的品质和工作性质是完全不同的观念,虽然两者确实紧密相关,比如你的工作态度决定了你的人品。”

  科林却盯着她手里的摄像机:“你在拍我?”走上来正想夺走摄像机,蒋新罗抬手迅速抓住对方手腕,她眼睛冷清地对着科林笑着说:“你母亲没教你不能乱拿别人东西吗,科林先生。”

  “如果我没猜错,你在拍我吧,给我看看不就行了。”

  “我是在拍你,就像你不经过同意拍这些孩子。”

  科林顿了两秒,掐灭手里的烟蒂:“记者小姐真有趣,我拍那些孩子你说我没礼貌,你拍我也是这副口气,小姐,你别忘了这里是瓦尔达,拍摄无罪,阻止国家特殊派遣记者工作的人就是有罪,你说我没人品,小姐你就是好人品了吗,哪里有人被欺负了你就去帮忙,现在我和孩子们聊天您都要来说几句。”科林是某国特别派遣到瓦尔达记录这里战况的记者,一般这种人身份都不太一般,而且最会强词夺理。

  蒋新罗面不改色:“真的是在聊天吗,我只看到先生您动了手,你为什么扭曲事实,难道这就是作为记者应该做的?”

  科林眉头一拧:“上帝,我们认识吗,你为什么要找我麻烦?”

  蒋新罗正要说话,高采青他们跑过来拽住她,高采青对着科林歉意笑了笑:“科林先生,好久不见。”

  “原来是高记者,你好。”

  “这位是目前和我们合作的蒋新罗蒋小姐。”

  科林有些惊讶地重新打量了蒋新罗:“……原来你就是那位xinluo,你好。”

  蒋新罗低头收拾好照相机:“科林先生,我不是找你麻烦,如果高记者也像你那样,我也会找她麻烦。你别忘了这里是瓦尔达,孩子是无辜的,你至少不能强迫他们做不愿意的事。”

  科林笑道:“蒋小姐,我觉得我并没有做错,但这件事到此为止怎么样,我们不是还有采访这些重要的事情去做吗。”

  蒋新罗想了想回答:“我觉得这两件事的重要性对等。”

  高采青终于有些崩溃地用中国话和蒋新罗说:“阿罗,他是A国具有代表性的记者,至少现在不要搭理他。”

  “我也不想搭理他,是他的做法有些碍眼。”蒋新罗把口香糖塞进嘴里嚼了嚼。

  高采青轻声回答:“科林在某些做法上确实不太适合,虽然采取了某些手段,但他是那边公认的代表。”

  从古至今,权力势力在团体中一直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因为他们可以是正义,也可以是嘲讽性的反乌托邦。

  进入指挥中心后她独自行动,想问问路过的士兵有没有见过117队的守卫军战友,某位士兵细细回想了番,回答117部队前段时间一直和巴基特抗战,现在他们应该在休息,那位士兵还回答:“如果小姐你要采访他们的话,至少得等一天吧,他们可能会很累也可能在处理私事或者放假放松放松精神状态。”

  蒋新罗点头道谢。

  她并没有在指挥中心逗留太久,走出营地门后,她看到那群孩子站在一堆垃圾上捡破烂,他们的衣服都是破洞,有的甚至没有上衣穿,鞋子更是少见,蒋新罗一时看得有些辛酸,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直到一辆悍马从不远处角落拐了过来,看样子似乎是某支完成任务的部队返回营地,悍马停留在铁栅栏前面,后面跳下来五六个面目狼狈又疲倦的士兵,他们纷纷说好想洗澡睡上一觉,刘湛最后一个跳下车,他正低头摘掉半指手套、拿掉头盔、解开武装,他视线一直聚集在左手上,因为那里被敌方划了一刀。

  旁边的战友拿水把他的伤口清洗了一遍,至少能防止感染,最后那五个孩子都争着跑了过来,领头的男孩子抱住他的大腿,似乎在欢迎他凯旋而归,刘湛嘴角微微弯起来,淡淡笑着,他伸出右手摸了摸男孩的脑袋,然后从裤兜里变出了一条巧克力。

  那群孩子立马哇声睁大了眼睛。

  刘湛解开包装后开始依次分给那群孩子。

  靠着悍马休息的那群士兵看着笑起来:“维恩,你要是再这样喂他们,他们就认你做爸爸啦。”

  “欸,看他这大把年纪,当爷爷还差不多。”

  “孩子们,喊他爷爷!”

  他们顿时哄笑起来。

  蒋新罗也笑起来,看得久了就觉得脑壳沉,于是她坐在旁边的圆形石块上,手撑下巴,视线观察着他削瘦的侧脸,他嘴角一直淡淡弯着,她真的很喜欢看阿湛笑起来的模样,因为他开心她也会开心。

  刘湛全部分给孩子后,转身把怀里的头盔甩给旁边士兵:“来,叫我声爷爷。”

  那些士兵又笑起来,于是那群孩子也学模学样地笑起来。

  刘湛弯腰拍拍裤腿上的干泥巴,挺直身板,手里抓着巧克力包装袋和半指手套,转身离开营地大门,他所走的方向正是蒋新罗这里,蒋新罗脑袋立马懵了下,她不经意抬头,动作就那么僵在那里,看着他视线若有若无地看着周围动静,方向却始终不变,走向她。

  作者有话要说:  11111卡的话按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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