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喝酒,喝酒。”一人装作无事发生,太可怕了,他虽一开始存了心思,想看那抹胸掉下来,后来是越看越怕,怕到不敢看,生怕那抹胸掉下来,得多可怜。这烟柳之地,他以后再不来了。

  坊间总有传闻,那些女孩儿,有些是被人贩子拐卖进来,有些则是被亲生父母卖进来。想想也是,哪个女孩儿会自愿来这儿呢。他可不想再造孽了,以后看看图册就好,看看图册就好……

  常弘又一杯酒下肚,跟左手边的男孩三言两句,聊了聊明年春武举的事,故作不想搭理苏成之的姿态。

  苏成之看着自己面前的瓷釉杯,杯中盛满清酒,一眼可见杯底,她舔了舔嘴唇。想想自己两世,从未吃过酒,今日便让她来品品。

  许是她刚褪下外袄,感到些许寒凉。

  一口闷。温温热热,回过味儿来还带点辣,暖了身子,怪不得说,酒是抵御寒凉的好物。

  青衫藏不住苏成之瘦削的肩膀,常弘眼神没有忍住,往她那儿瞟过去,她真的很瘦。

  “你怎么这么瘦啊?”

  “嗝。”一个小小的酒嗝儿。苏成之脸颊上泛着红,抬起头说道:“我一年才吃那几次肉,怎么可能胖。”

  “你看过街边的小贩;乡下的农夫;或是偶尔擦身而过,穿青灰色袄子的布衣吗?”

  青葱细指,挑起瓷釉壶,细细的清酒倒进杯中。

  “你不常觉得那些人身量较之你,皆相对矮小。你虽每日在校练场上操练,肤色较之他们,却还是偏白。你一身劲装都盖不住肌肉结实,臂膀宽厚;他们一身布衣也藏不住底下干瘪身躯。这些,都不是与生俱来的差距,也不是单单的武生与儒生的区别。”

  常弘看着苏成之摇头晃脑的样子,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似是醉酒了。”

  “是钱袋子的区别。钱袋子你知道吗?装钱的!”

  苏成之只觉得自己浑身发热,倾诉欲强烈,她有好多好多袋豆子,想要往外倒,整个人也歪歪扭扭,身子终于热起来了,常弘担心她会倒下,一手圈住苏成之的胳膊。

  “那以后允许你每日都在我家用午膳了。”常弘低头看着苏成之。“可以了吗?”

  “我家每餐都有肉。”

  坐于常弘左侧那人,摸了摸后脑勺儿,假装若无其事地把脑袋转了个方向,心下感叹:老大……牛逼。

  豆子还在往外倒。

  “我刚刚逞强了。其实我一年才能得一件我娘做的新袄子。”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往下压。

  “那你刚在干嘛呢,苏先生,有辱儒生品格啊,你还摸人家肩膀。”常弘借机贬损她,发泄内心说不明道不清的不快。

  苏成之只觉得眼皮子越来越沉,一股热意在胳膊上,让她忍不住靠过去,檀口一开一合,幅度不大。“别说傻话了,你放眼看过去,整个‘香满’青楼,由那木雕大门,至二层雅间,来来往往,最多什么人?”

  “嗝。”很烦,明明只喝了一点点,就感觉胃里好多好多空气想要跑出来。“最多儒生呐!儒生哪有什么品格,儒生最多的,便是这皮囊之外的表象。”

  “我只是……我只是,不想看那舞娘生生受辱罢了。”在这青楼里,已经够不幸了。她只是,只是同为女人的同理心……说完,苏成之就进入到了一片混沌天地,她的思想还在睡梦中不老实的游荡。我这副身体,是真真不能喝酒呐……不过没关系,常弘虽总寻我乐子,但架不住他人好,会照顾好我的……

  看着苏成面色潮红,双眼闭合,嘴巴微微漏出一条缝儿,整个脑袋不受控制地向酒桌上砸去,常弘眼疾手快,赶忙伸手先掂在桌面上。

  “嘭。”沉闷的一声,常弘眼角抽了抽,丁点儿大的瓷釉杯,一杯半口的量都不达,统共才几杯啊,就睡着了,不知道的还以为给这小子下了蒙汗药呢。

  “咦?这书生醉了?”坐在苏成之右手边那人首先注意到了。

  “这也太不经喝了啊,兄弟们都没轮流敬她酒,自个儿尝着味儿就醉倒了!”

  众人发出一阵爆笑。

  有人开始出馊主意。“醉了怎么办?丢水里!”

  “你这人咋就这么坏呢!赶巧外头就有湖啊!”他们想到哪儿说到哪儿,“行动起来啊兄弟们。”

  哐的一下,常弘单手把瓷釉杯重重的放在酒桌上。“人我护着,别净整这些欺负人的手段。”

  众人见常弘神色严肃,不似在开玩笑,顿时安静,谁也不敢吱声了。明明以前都是这么玩的呀,上次大壮喝醉了,常弘还带头把他扔湖里“清醒”去了,怎么换了一个柔弱书生,老大的态度就相差这么远!有几个平日里跟常弘关系要好的,甚至心下有点儿不舒服,这才认识多久,就这么护着了!

  窗外湖上开始泛着日光打下来的黄色倒影,风一吹,波光粼粼,似是未时已过。

  想起身边这人还要出城回家,常弘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散了散了,来个人下去结账。”

  出了“香满”青楼,常弘将苏成之的一边胳膊揽在自己肩膀上,因着身量差距,他侧了侧身子,跟其他人告别。

  “啧。”他低头看着睡死过去的某人,这姿势真心不舒服,但是一个男儿背着另一个男儿在街上走,也不是回事儿,他盯着苏成之头上那个小发旋儿,你说你,喝醉了,就要我日日午膳赔肉给你,你是不是小猪仔啊。

  “苏成之。”常弘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面颊,手感顺滑,常弘还滑下去偷偷摸了一把苏成之的下巴,一点胡子的痕迹都没感觉出来。“你不要给我装睡。”

  回应常弘的,是沿街嘈杂的人声。行,常弘认命。

  **

  城西有一茶馆,唤“清风”,因着地理位置不佳,门可罗雀。

  二楼内,有数间装修雅致的隔间,最内那间,由为隐蔽,进门处竖有一仕女图屏风遮蔽。门外一男子蹰在栏杆边上,面无表情,无人知晓他在干嘛。

  “常尚书,此举为险棋。然,你行,只是给李世提前针对你的由头,你不行,最迟年末,李世也会挑着你下手。三万里外的常家军救不了你,你不如陪我走一步,若我归来,定尽我所能化解你之危机。”

  一口茶落肚,上好的毛尖冲出来茶水,属实为佳品。

  “那人,也不会向着你。”李经低头看着杯沿。

  常武只感觉一阵晕眩。“臣一把年纪了,生死当可置之度外,只是恳求太子殿下能保吾儿常弘。”

  李经未曾言语,手沾茶水,刚想在桌上比划,想起常武并不识字,心下叹了口气,罢了。

  常武打得一手好算盘,只是他不知,远在关北的女儿儿子身边,都是危险,他还亲手将妻子送了过去……常弘尚可说是最安全的一个,光天化日,临安乃天子脚下,背地里的龌龊,难以直接拿上台面来,关北却是没人看得着,也没人管得着。

  “你需我保常弘于临安,还是把他带走?”

  “清风”一楼后门有一厕屋,推开门栏,内有另一扇门,可走石阶下地道,于地底横穿三条街,抵达城西热闹街区的一间米铺,常武伸手将蓑帽戴上,一身麻布衣,看着真是与普通武夫无异。

  日头已不再盛,也该回府看看那总令他操心的幺儿了!

  李经待常武走后,轻推开窗,着眼于对街上卖小玩意儿的商贩,心下冷笑一声——李世当真也就是那么个水准的东西。在偏僻的城西十三街卖小玩意儿,怕是连城西主卖米,麦,面,油,都一无所知。

  窗外刮起的风,让李经不禁掩面咳嗽,他瞥了一眼桌上那碟绿豆糕,物极必反,真真想故作视而不见。宁愿身子差些,他都不想每日吃这绿豆糕了。

  **

  常武想了想,还是用脚推开自己卧房的门,几步过去,把苏成之放在了自己的床上,鬼使神差的,本来男人之间,也不是多大事儿,常弘就是伸腿一勾板凳,坐在他那张木雕床隔壁,眼巴巴的看着苏成之。

  小猪仔睡得可真香啊。

  罪魁祸首本人不知道,苏成之昨夜为了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压根就没睡多久。

  这人究竟怎么生的,常弘伸出骨节分明的食指隔空比划着,小小的个头,脸白白净净,扛着她的时候,觉得她软的不像话,原来不只是手指像豆腐,全身都跟水豆腐似的,好像用力捏一下就会碎掉……

  等常弘反应过来,他发现自己竟然拿食指戳了一下床上那人的脸蛋。他心下嫌弃自己,真是幼稚。可是手又不受控制地再戳了一下,好软啊。

  “我一定是被蛊惑了。”常弘低声轻喃,头慢慢低下去。

  又再将将碰上苏成之的脸时停下,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苏成之的脸上,吹的她在梦里微微皱眉。再一看,常弘的脸已经熟透,他一手撑在床沿上,另一手用力握了一下。忍住,不可以。

  他不可以。

  可是好想碰,好想亲……

  常弘猛的一甩头,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突的一下站起来,板凳被往后一推,发出刺耳的呲啦声,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天干物燥,天干物燥!

  作者有话要说:

  执子:以后你就叫憨憨吧,有了心的敢敢,就变成了憨憨。

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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