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四 章。苏成之礼尚往来。

  *开元二十年的《晋朝志》:指路

  第 一 章,点明过时间是开元二十一年。

  执子:李经不诚实,还有一个不可说的原因!

  李经:妈妈我爱你,妈妈你闭嘴。

  第23章

  “私盐必定会从江南沿岸码头上岸,这个方向是老夫和众将认定最稳妥的方案。你又如何确定你所言的这个岛屿真正存在,而二皇子党派又真的在岛屿上建盐田,产私盐?”那将士长的本就“凶神恶煞”,一开口说话,嗓音浑厚有力,苏成之甚至能看到从他嘴皮子上飞出的口水沫子,她下意识往后挪了一步,结果又撞到了身后的将士身上,那将士肌肉梆硬,苏成之险些又给他弹回来。

  苏成之没有自信。她前日在马车中分析了一堆又一堆,自己还把自己吓哭了,可该来的一件都没来……她能相信自己吗?

  只是……若连苏成之自己都不信自己,谋略辩论还有何可辨?又当如何得李经赏识?往后在朝堂上也一言不发又如何升迁?如何能改写命运?

  她不由地握紧了拳头,她可是有理有据的分析得出的结论,她不怕。

  “《晋朝志》中记录江南沿岸大大小小的码头有百来个,这里我以为李……二皇子党派不会用小码头,就以停泊能力大的码头来统计也有几十个,分隔并不相近。您如此有把握,那定是常家军调用的兵力远比在下在此‘商船’上看到的要多的多,才能够时刻关注每个码头的情况。有这些兵力,为何不去长江入海口查一查,若查到,则有;查不到,则无。”

  “老夫瞅你这话的意思是你压根就不能确定呗。”

  “这两个方案以常家军的兵力,本就不是只能取其一。望您理性辩驳。”苏成之脑子一热,说话开始放肆起来。

  “若是擒了船只,人证物证便是船上的人,私盐,以及私船本身;若是发现了产盐场,人证物证除开上述所有,还有那实打实的盐场!您倒是说说,谁的计谋更高一筹?”

  “你!”这儒生就是出言讽刺他们咯!李将军非常不满这儒生小儿的口气,刚要说话,就被李经摆手示意停下了。

  “苏成之。”这是李经第一次唤她全名,口气严肃。

  “向李将军赔不是。”

  **

  日上三竿,太阳彻底升了上来,气温似乎也暖和点了。李经等到众将士离开后,还是止不住咳嗽了一阵才恢复过来往日的君子儒雅姿态。

  苏成之端端正正的罚跪着,李经丝毫没有要让她起来的意思。她偷偷地把腰弯了下去,这样好赖脖子能舒服点儿。

  “跪好来,不然就给本宫一直跪下去。”李经手指拾起一块绿豆糕,克制住心底的反胃,咬咬牙就吃了下去,甜腻甜腻的,连着吃个几日尚且受得住,一直吃,他也有些受不住了。

  “知道错哪儿没?”

  苏成之低着脑袋,心里诽谤:我不知道啊,我觉得你就是拉偏架,坏人!

  可是面上,还得对掌握着她生死大权,荣华富贵路的李经——李爸爸,毕恭毕敬地说:“在下不该出言顶撞李将军,是在下错了。”哪怕李将军看不起她,率先针对她,她与李将军也有云泥之别,一个是战功显赫,常家军中颇有威望的将军;一个只是初出茅庐,复试靠作弊才得了个九品下仓部录事,刚脱离布衣阶级的小虾米。所以是她自不量力,以卵击石,哪怕是她的谋略更妙也不能说,一切都该以李将军为基准,不能忤逆。

  李经哪能看不出苏成之一少年的想法,头顶上的小发旋儿都透露出“我不服气”的意思。他将信鸽传来的消息一一过目,而后放入炭火盆中烧干净,自行提笔写了回执,绑在信鸽脚下,然后站了起来,寻了处地方便放飞了去,一眼也没给苏成之。

  太子没有发话,苏成之自然不能起。她像颗小白杨,就这么直挺挺地伫在那儿。

  甲板上飘着午食的香味,忙碌了一上午的汉子们争先恐后地领食,一时间,甲板上十分热闹。

  热闹是他们的,罚跪是苏成之的。

  偏生苏成之肚子饿极了,还发出了“咕咕”的声响,掩盖在嘈杂声下。

  她没有错。李经要道歉,她都给李将军道歉了,李经要反省,她也认真“反思”了。苏成之盯着膝盖,慢慢红了眼睛,李经怎么这么欺负人。

  突然,一光着膀子的大汉,手臂粗壮结实,趁没人注意,把食盆放在苏成之面前的地上,“你赶紧吃。”

  苏成之不知道此人是谁,可是基于人在饥饿时的求食本能,她迅速伸手将食盆中最后一个半热不热的大菜包子抓住,拿在手上,抖了抖,让广袖遮住它,再抬眼打量那人,是睡在她隔壁通铺的大汉子,他颇为腼腆地看了一眼苏成之,就把空食盆拿大迈步走了。

  唉,小伙子你等一下啊,好歹等她道声谢啊。

  那汉子飞快的钻进船舱内。

  “那儒生吃了?”李将军问。

  “拿的可快了,就是眼睛红红的。”说起来那汉子还觉得很腼腆,羞涩,有生第一次看大男人哭哇,这观感真刺激,真带劲,比下水捕鲸还要带感!“好似哭了。”

  “……”

  李将军和其他几位将士面面相觑,仿佛都在发问:你见过男儿流泪吗?

  他们又好似在互相回答:老子怎么可能见过!又不是三岁孩童,男子就当如松柏,堂堂正正,哪怕大雪压枝,也应宁折不饶。这这这……从军多年,属实未见过!

  “田……田将军。”李将军一顿沉思后灵魂发问战友。“是否是老夫无意间做了侮辱此人人格之事?我心属实不安。”

  “这……老夫觉得没有。儒生软弱,向来如此,李将军不必想法过多。”

  这会儿苏成之三两口狼吞虎咽吃完包子,全然没有发觉,李经系着白裘,手里揣着紫砂暖炉,静静地一动不动,就站在她身后,俯视着她。

  “知道错哪儿了吗?”李经给苏成之留了面子,没有在她吃包子时打断她。

  苏成之听到李经的声音从身后飘来,还是那么淡然,顿时身体就僵住了。

  莫名的,她想起李经以前对她说过的话,他不喜欢不听话的人。自己违心的话,本就瞒不过他……苏成之慢慢地握紧拳头,音调没什么起伏。“不知。”

  李经心下喟叹一声,跪一跪,人倒是老实了。

  “你以为我是不让你反驳李将军么?”

  “你迟到了莫约一炷香时间,武将对时间是最为敏感,你却对自己的过错只字不提,故作无事,毫无规矩。这是你第一错。”

  “理越辩越明,策越争越精,固然没错,然,李将军多问一句,你颇为着急地夹带私人情感,去攻击人家。这是你第二错。”

  “是李将军先这样的。”苏成之梗着脖子硬说。

  “你什么身份?李将军什么身份?武将说话的习性你懂几分?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被人家针对?是你不自信,所以敏感,胡乱猜忌。”

  “本宫问你知错否,你又心思狭隘地想到哪里去了?这是你第三错。”

  “耍滑头,敏感,狭隘。”许是话说的多了,吃了些冷风,李经从衣襟里掏出金丝红线绣着朱雀的锦帕,捂着嘴发出了沉闷的咳嗽声。

  “本宫从来都没让你住嘴。”

  李经上前两步,看着苏成之头顶上那个发旋儿,仿佛看到了她此刻委委屈屈的表情,鬼使神差的,又伸手揉了一下。

  “殿下,可是他们也有做的不好的地方……”

  小孩子心性,世界上哪有非黑即白的事情。李经无声一笑。

  “我培养的是你又不是他们。”

  轰地一声,苏成之只觉得自己脑袋里有什么东西炸了开来,像是烟火,绚丽,迷眼。李经的意思是……他在培养她?

  培养她——就是认定她苏成之是可塑之才?那她以后也会成为明宫上翻云覆雨搅动风云的权臣吗?她以后也会大有作为被记载在《史册》上吗?苏成之听的那是一个心潮澎湃,恨不得“头悬梁,锥刺股”,大战九经八百回合!

  “起来吧。”

  苏成之感觉头上一轻,是李经把手收走了。

  离开时的触感同昨夜是一摸一样的。

  原来李经昨晚真的揉了一下她的头!

  啦啦啦。苏成之只觉得胸腔内有“两只黄鹂鸣翠鸟”,让她“酒不醉人人自醉”,不由地犯起了不记事儿,爱飘飘然的老毛病。

  “起不来了,早就麻了,又麻又痛。”苏成之克制住心跳,有意耍起无赖。

  “那你别起了,还要本宫扶你么,苏成之。”

  ……以前一口一个苏儒生,她还不觉得,现在李经唤她一声“苏成之”,她的小心脏都要抖上一抖,就有种,穿越之前,被教导主任喊了名字的感觉,总觉得有点儿心虚,不自觉在气场上又矮李经半头。

  起就起。苏成之想要一把站起来,用力却有点儿过猛,由大腿至小腿,竟是没一块儿使得上劲儿,腿一软又险些跌了下去。

  “把你能的。”

  一只手稳稳的扶助了苏成之,莫约一两口茶的时间,待她的腿缓过来后,李经才把手松开。

  “人李将军已经用他的方式跟你道歉了。你自己寻个时间给人家真心诚意的认个错。”

  “?”

  “不然你真以为有人好心给你送包子?”

  这一下说的苏成之是又羞又燥。以李将军的辈份,地位,他明明不需如此,竟真真是她在拿小人之心揣人君子之腹!武将本就是有一说一的性格,何况是几位将士这样已经军功在身,当了半辈子兵的人呢,人家何必迁就她!

  苏成之惭愧,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听见李经说:“不要被情绪带着走。时刻保持理性。一个合格的政客,他的情绪,必定是收放自如,你可以理解为,连情绪都是为了策论而表达,真真假假,无论应对什么,他内里都有一颗冷静而善观察的心。”

  “殿下,”苏成之心下敬佩。“在下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哦?”李经眼里泛起笑意,“那我还有一句。”

  “?”苏成之竖起耳朵。

  “嘴角的包子屑擦一擦。”

  李经大坏蛋!

  苏成之顾不得那么多,用补服的袖口狠狠地擦了两下嘴角,她的脸本就跟豆腐似的,又软又嫩,擦完马上嘴角边就红了一片。

  作者有话要说:

  成之:李经大坏蛋!

  李经:(默默抱紧)

第 四 章。苏成之礼尚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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