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躲避
苏成之伤愈没多久, 本是出汗后要特别注意,不得吹风,如今哪能顾及, 汗水让她的头发贴着头皮和面颊, 她看上去是狼狈的。
常林大忙人, 苏成之也没有参与每场议论的权利, 今个儿,是她拿出李经给她的明黄色令牌硬闯的。
她知道众将对朝廷不满, 对她不满,她不该坏了规矩,她比谁都盼着太医院的队伍能够早点到来,她也没有时间再耗下去。
苏成之环顾了一圈,每个人的面色都相当难看, 掩饰的,不加掩饰的。
“行了, 全部算我身上,不服也好,厌恶也好,憎恨也好, 算我身上。”
“先散会。”常林也不啰嗦。
“何事?”
“军中恐有疫情, 我要求全军检查,将隔离区投入使用。”
“你坦诚同我说,进了隔离区,还能出来吗?”
“没时间了, 且随我一同来先。常弘还在等我!”
苏成之翻身上马。
“我坦诚说, 隔离区里的人能不能出来,看太医院的医术;然, 得了疫病或者说很可能得疫病的人不进去,是准备重蹈胡兵覆辙吗?”
“我们要打一个胜仗,才能守住疆土。对疫病,也是一样。”
常林没有即刻回复她。
过了有一会儿,苏成之才听他说:“不一样。打仗打得是敌人;隔离是隔离自己人。”
她问常林:“所有人都觉得,送他们进隔离区宛如送他们下地狱。根本就不是。我们旨在保护没有受感染的百姓,士兵,我们要对这些无辜的人负责,不是么。进不进隔离区,都改变不了‘自己人’染病的事实,说句不好听,该死的还会死,与进不进隔离区根本没有关系……”
“闭嘴!”常林中气十足,微微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盯着她。
远方的飞鸟,扑腾扑腾打开翅膀,赶忙飞走了。
常林就看得起她么,常林从来都是和那帮武将一般,厌恶朝廷派来的儒生指手画脚,在焚烧尸体一事上,他已经积累了诸多怨气。
只是常林活了几十载,他坐在主帅的位置上,有很多的伪装,不得不为之。
如今,他的面具有了裂痕。
他看着这个踢着马肚子的瘦弱儒生,怕是根本连他一拳都扛不住,要她死,简直易如反掌!
苏成之不听常林“规劝”,她还要说。
“是不是很想杀了我,除我而后快?”
“今天我染病了我能自觉进去,我选择承担不是因为我多伟大,是因为我有良心告诉我不要感染其他人!换你你也会主动进去!你想想是为何!”
“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任何一个人,所有人都会尽全力去救治。”苏成之突然又软下声音。
“实行这一切,要有人出来当恶人,我来。”
“我问心无愧,若有地狱我亦不怕!”
苏成之没等常林回复,赶忙进了丘陵边的那片林子。
“常弘!”
“我在。”常弘从树上跳下来,落在隔着她不远不近的地方。
“人呢?”
常弘没回答,反倒是谨慎地看了一眼常林。
“哥,一叶障目。”
苏成之下马就欲往常弘指的方向走,常弘连连摆手。
“人我敲晕了,你别靠我太近,也别靠他们太近。”
她的脚突然就顿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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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常弘有意和所有人都保持着距离,苏成之一言不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我晚些时候来陪你,一定要用热水净身,衣服换一套……不会有事的。”她刚想伸手拍拍常弘,他就一言不发先跳远了去。
苏成之赶忙回了自己帐篷,微微皱着眉头,压下那股不适,提笔细细记下观察所见症状,而后自己也认真净身,将白面巾和衣物洗好挂在向阳面晾晒。
近来时时感觉胸部隐隐作痛,苏成之估摸着是这对A在暗示她自己要长大了,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裹布巾时,她刻意裹得比往常更紧了些。
明日太医院一行队伍应当就会抵达了,这支队伍都是李经亲手挑出来的,为避免意料之外的情况,林尚也混了进来,护她周全。
然,她今日还是没能说服常林与她达成统一战线,思及此,苏成之气不过拍了一下书案。
“优柔寡断!”
“可是骂的我?”油布之外,恰是欲意私下寻她的常林。
苏成之又拍了下书案,大声道:“我可真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及不上主帅大人的一根发丝!”
常林听着有点想笑,又将嘴巴抿紧,维持他主帅尊严。
“你打算怎么做?”
“主帅大人,可以给在下看到您的决心吗?”
常林心里诽谤:“吼我的时候一口一个‘你’,现在一口一个‘大人’,‘您’。儒生果然是惯会说话!”
“行了,别打台面。我会依据你的指示做,但是你要同我发誓,要全力救治染上疫情的人,还有你之前保证的,他们都是参加过战役的军人,不幸染病离世,你要保他们家人一世无忧。”
一只拳头突然就伸到常林面前。
“我发誓。”
常林看了好一会儿,他知道苏成之是何意,他只是心下纳闷,这么幼稚的玩意儿,他也就十来岁的时候会这样吧,究竟是哪个人教她的。
他的嘴角抽了抽,终是无可奈何地伸出拳头碰了碰。
待与常林促膝长谈后,苏成之提着烛灯去了常弘的帐篷,夜路难踩,偶尔几个经过她身边的士兵都投来不友善的眼神,倒是在她意料之中,今日发生在营外的事,不可能逃过所有人的眼睛,这样的“不友善”也只会越积越多。
“常弘。”苏成之站在油布外,话音刚落就见到缝里透出的光灭了,常弘原本坐在书案上看书,听见她的声音赶忙将蜡烛吹灭了去。
“刚好上了塌,没什么大事改日再聊,困了。”
油布被人从外头撩开,苏成之手里的烛台清楚的照出,那个盘腿坐在书案前的身影。
常弘赶忙站起来往后退了退,“你干什么!我都说我困了!”
“哦。你困了。我也困了。”
“你困了就赶紧回去歇息了,还回来我这儿干嘛。”
“常弘,你再后退两步。”
常弘的脚下意识照着做了,后背轻轻贴上了油布。
“你看,你退无可退了。”苏成之端着烛台走过去。“我却是越走越近了。”
“你不要过来!”常弘拿衣袖捂住嘴。
“可是有何处伤着了?”
“没有!你赶紧走吧,我的姑奶奶!”
常弘感觉自己的衣袖被她给扯住了,苏成之的手力当然无法将它扯下来,是他自己放弃了挣扎抵抗。
他心里想,苏成之可真是坏,总让他抛盔弃甲。
“你越是这样,我就越睡不了。”
常弘的胸膛上下起伏着,他把头歪向一边。“你就知道赖我。”
“赖你又如何?”
“你这是恶霸行径。”
“听的我都笑了,究竟谁是那‘臭名昭著’的恶霸武夫?”
“不会有事的,别担心了。我闻着你身上好香,你肯定认真净身了。”
“!”常弘的脸不可自抑的烧了起来。“你……你怎么能!”
“我怎么能什么,香还说不得哟!你那厚脸皮,你洗的香香的搁在临安还不得在校练场上转悠显摆一番。”
“我显摆什么!”常弘被戳中心思,气急。
“显摆你——玉树临风,翩翩君子呗!”苏成之说着自己给自己逗乐了。
常弘直起身子,往前走了一步。“苏成之。”
“在。”她下意识梗起脖子。
“你真当我好欺负是不是。”
“哪能啊,我不是这种人。”
其实他只要不开口说话,面无表情时,是非常具有侵略性和压迫感的,常弘盯着苏成之看了一会儿,最后泄了气。
他认命。
“快亥时了,我送你回去。”
“你之后还会不会躲着我了?”
“我怕自己中招,再传染给你就不好了。”
“我不怕。”
常弘久久地没说话,然后他走过去把油布拉起来。
“走吧,我送你回去。”他又说了一遍。
“之后,有什么事要和我说。”
“好。”
常弘止步于苏成之的帐篷外头。
左右四下也无人,苏成之摆了个恶狠狠的表情,“明天你必须来叫我起身!”
常弘点点头,苏成之心满意足,终于可以睡了。
十五的月亮好圆,常弘抬头看着它,它也不听话,慢慢变成了那人的脸。
他大概是真的生病了,不然为何她每个样子,他都爱呢。
“认命吧,常弘。”他杵在人帐篷外头,脚底生根,低声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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