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苦情

　　谢千溯正准备出击的拳停顿在空中。

　　刚才被吞没的理智一下子全部回笼。

　　他忽然开始思考：我为什么在这里？

　　为了见焗司老师。对, 不是为了捉奸。

　　那么……焗司老师在哪里！

　　林律师看他似乎平静下来了，立马挪了挪椅子离程知远一点。到现在他早已看出，这个传说中的老板似乎分外在意程知抱住他的动作。

　　谢千溯：“你们, 谁是？”

　　他有气无力道。事到如今，他感觉这个合同签订现场已经脱离了掌控。他甚至已经没有力气去想程知为什么出现在这里！都怪无聊的狗血八点档, 他该死得脑子里全是出轨、捉奸。

　　那一刻, 他甚至想改名谢珊珊带着复仇的滚滚怒火出场。

　　林律师开口：“当然是……”

　　程知机敏地抢先道：“当然是您了！”

　　他看向林律师：“能陪老师来签订合同真是太令人开心了。”

　　林律师：“啊？”

　　谢千溯无神地眨眨眼：“所以你？律师？”

　　程知：“啊，对我从事法律行业很多年了。”

　　谢千溯：“我听说你大学念的日语系。”

　　程知：“害，还不允许人转行嘛？”

　　谢千溯：“我听说你职业是讲故事的人？”

　　程知肃然道：“律师！讲述的是法律与正义的故事！多么神圣的讲述者。”

　　谢千溯看向林律师：“焗司老师？”

　　林律师刚想出口否认，就看到程知不断在边上给他打眼色, 眼睛眨巴得简直快要抽搐了。

　　林律师不明觉厉：“是, 是我。你好你好。”

　　谢千溯看向一整个会议室的工作人员：“他是焗司老师？”

　　工作人员齐齐在心里喊道：不——他才是那个律师。

　　但是现场的情况他们完全看不懂, 好像又是奇怪的家庭伦理剧，又是诡异的警匪推理剧，所以竟然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除了——耿直的技术小哥！

　　他大声道：“不是！”

　　谢千溯：“果然！”

　　程知再次绝望地看向技术小哥。您不会说话还是别说了叭。

　　引发狗血囚|禁案的话小哥算不算帮凶啊！

　　林律师擅长经济这块，他要哪里去找一个新的刑事律师呜呜呜。

　　谢千溯眯着眼看看程知, 虽然他的大脑已经叫嚣着罢工，但直觉支撑着他不听到技术小哥的答案就绝不休眠。

　　谢千溯：“诚、挚的焗司！”

　　他叫出了这个罕有人叫的全名，并且加重了诚挚两个字的读音。

　　怪不得, 当他发现这两个抱成一团的人中有一个是焗司老师的时候，下意识就觉得是程知。

　　原来这个笔名已经说明了一切。

　　谢千溯：“诚挚谐音程知？”

　　“焗司谐音的juice, ”程知知道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灰溜溜道：“orange juice的juice。”

　　谢千溯：“不愧是你。”

　　双方沉默了片刻。一直充当石像的工作人员们终于动起来：“老师的合同已经耽搁这么久了，我们还是先做正事吧！”

　　于是一番整顿过后, 谢千溯和程知面对面极其公事化地坐着。以他俩为中心，空着一大圈位置，会议桌的另一侧，才围着坐着可怜的工作人员和林律师。

　　项目小组长眼瞅着一切似乎趋于平静，开始说明合同的条件：“关于《宇宙一流侦探少年》，我方要求十年内的影视授权，包括但不限于……”

　　她说着瞥了一眼老板，发现谢千溯集中精力盯着眼前的人，完全没有朝她投来任何一瞥。

　　……

　　林律师认真地听着合同条款。中间瞥了程知一眼，发现他同样集中精力盯着眼前的人，完全没有听进去任何一个字。

　　在朗朗的女声中，程知和谢千溯一语不发，正在用眼神决一死战。

　　最后当他们变换了120种瞪眼的弧度，终于发现眼神什么也传达不了之后……

　　谢千溯开口：“你、你骗得我好苦！”

　　程知：“彼此彼此。”

　　程知在掉马的一瞬间已经想出七八十种应对方案，经过了简单的筛选，果断留下了最简单的一种：倒打一耙。

　　双方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到项目小组长耳中，她纵观了下局势，当即决定像没听见一样念下去。

　　谢千溯：“你明明知道我那么喜欢你！”

　　程知：“你明明知道男人不能怀孕！”

　　林律师：我好像听到了奇怪的东西？

　　谢千溯：“你不告诉我，你把我当什么了！你一点也不信任我！”

　　程知：“你又把我当什么了！你一点也不信任科学！也不信任我——”不能怀孕的身子。

　　谢千溯：“你是不是签售会就认出我了？你就是在把我当笑话看！”

　　程知：“你是不是签售会没认出我？你竟然认不出我，我心寒了呜呜呜。”

　　谢千溯：他竟然微妙地感觉输了怎么办？

　　但输可以，放弃不可以！

　　谢千溯坚持继续道：“手办是不是你寄的？你还寄错了地址。”

　　程知：“天呐我还寄出了沐星、新年、纪念款、手办！”

　　谢千溯脸一红，竟该死地想，他真好。

　　谢千溯：“emmm，哦！你竟然在签售会画画的时候画变态杀人犯叶洛！就是为了针对我的沐星？”

　　程知：“天呐这世界上竟有如此倒打一耙之人。明明是沐星踢了叶洛一脚，还害得叶洛自杀了！”

　　谢千溯：我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是是哪里不对呢？

　　谢千溯勉强继续道：“我明明还在等你的惊喜！我以为你为我入坑《宇侦》，我真的自作多情。”

　　程知应答飞速：“难道今天这还不够惊喜吗？谢千溯，我，焗司本人！”

　　谢千溯瞬间被打动：“惊喜，这太惊喜了。”

　　但他灵活的小脑瓜又找到了一个盲点：“不，你为什么抱着那个律师，这才是重点吧程知！”

　　程知：“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问了，那我就大慈大悲地告诉你：因为你家公司活像一个犯罪窝点，我怕还不行吗！”

　　谢千溯：？？？是真的吗

　　他回想了一下自己出场时的排场，竟然感觉毫无底气，最后只能弱弱地道：“但都是孩子的父亲了，不要这么不注意。”

　　趁着他气势弱下去，程知抓住机会反客为主：“为什么他们叫你老板！明明技术小哥告诉我老板应该姓伊，说你是不是偷偷改了姓！”

　　谢千溯沉着冷静：“因为伊婉是我妈妈！”

　　程知：这就是顶级富豪的家世吗！是他错估了。

　　高手对决，差不得一分一毫。程知注意力一涣散，瞬间又变回谢千溯的主场。

　　“你这两年不务正业，新篇怕是根本没有画！”谢千溯狰狞道。

　　程知击中命门，血槽瞬间下降百分之五十。

　　来了来了！他最怕的东西出现了。

　　程知强笑：“画了！你可以看这期月刊特辑！看不到我的笔墨算我输！”

　　感谢吕飞爸爸让他有了反击的资本。

　　谢千溯嗤笑：“哦？两年就一个月刊特辑吗！真是太光荣了。”

　　程知深吸一口气：“你无情！签售会那天你明明还不是这样的。”

　　谢千溯：“那天果然是我太做作了！实话告诉你，你断更的每一周，我家都会断一把菜刀！”

　　程知：完了！看来囚|禁不算什么，这是个人命官司。

　　求生欲让程知回过神来，看了眼满脸邪笑的谢千溯，他昧着良心从眼眶挤出两点热泪：“你还有脸问我这两年干什么去了！”

　　谢千溯：“啊？”

　　为什么现在剧本也不受他控制了？

　　程知：“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真正的狠人，连自己都骂。

　　谢千溯：“嗯？”

　　程知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深呼吸几次，终于从嘴中挤出了自己最不忍心听到的话：“渣男！那一夜之后我就XX了，然后我怎么舍得扼杀那一条小生命，我只能让他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我一个单亲爸爸，我好难……”

　　为了保持会议厅现场秩序稳定，他自动消音了“怀孕”二字，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轰动。

　　谢千溯始终保持着高度的冷静听程知说话，并且提醒自己绝对绝对不能够落入陷阱。

　　然而在这一番话过后，他筑起的防线以山洪爆发的速度土崩瓦解。

　　啊，程知这种带着几分羞耻和凄苦的表情，真的太可爱了！

　　谢千溯感同身受地红了眼眶：“我，我没想这么多。你真伟大。”

　　程知：“如果我画画，孩子就没人带了。我请的阿姨，只会往奶粉里加镇静剂。”

　　谢千溯：“你说得对，你好难。”

　　程知：“如果你逼我现在画画，我会死。”

　　谢千溯：“不，不要！”

　　程知：“你忍心让酸奶这么小就失去一个爸爸吗？他才七个月，还不会说话！他那么可爱……”

　　谢千溯：“不，别说傻话了，相信我，你不会有事的！”

　　程知瞬间从苦情戏中脱离出来：“那你答应我，以后绝对不能由任何催稿行为！”

　　谢千溯立即比起手势：“我发誓！”

　　程知脸上的凄苦全部清空，得意地一笑。

　　此时项目小组长已经说明完了合同条件，问林律师道：“那可以请焗司老师过来签字了吗？”

　　林律师镜片闪过晦暗不明的光，按下那份合同：“你看，这个版权价格是不是可以再商量？”

　　项目小组长难以置信：“这已经是业界最高价了，你是在抢劫吗？”

　　林律师正大光明地坐地起价：“你看，你们老板和焗司老师是这种关系，这难道还不能另当别论吗？”

　　项目小组长完全被说服，小心翼翼地问：“老板，可以吗？”

　　谢千溯根本没听：“加，给我加！”

　　程知淡淡一笑，深藏功与名。

　　谢千溯的晕乎状态一直持续到走出会议厅。

　　他疯狂延迟地反应过来，竟然又被程知摆了一道！

　　钱是小事，不催稿这种奇怪的誓言自己竟然能说得出口？

　　谢千溯迟钝地感受到了今天所有违和感的来源。

　　他气道：“程知！你为什么不再是个正常人了！你不应该学会这些家长里短的苦情戏码！”

　　程知回以礼貌的微笑：“近朱者赤嘛。”

　　不会演戏的人，根本不配在谢千溯眼皮子底下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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