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驾飞龙兮北征,”荣宜幻化出法杖,“邅吾道兮洞庭。”

  她的法杖是一束白海棠。

  西府海棠栖白虎。

  爱琴海自中轴分开,向两侧退却,露出海底淤泥与巨大的银灰色的金属门。

  萧珞挑了下眉。

  果然是这里。

  她花了好久用无/人/机探测出来的。

  她举起法杖,“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

  海底海藻与零星植物开始狂长,逐渐覆盖了柔软的淤泥,组成结实的台阶,自沙滩沿大陆架铺陈开,直达金属门前。

  荣宜与萧珞对视一眼。

  “女皇您先请?”萧珞这次非常自觉。

  荣宜往她身后躲,“不要。”

  萧珞提裙拾阶而下,至金属门前,她将那张银色的卡甩过卡槽。

  厚重的金属门洞开。

  她踏入这个未知世界。

  整个走廊由银色金属组成,阴暗,绝望,望不到尽头,像是一个牢笼。

  金属门合上的一瞬柔和的白光自天花板投下。

  “波塞冬号中枢阿佛洛狄忒向您致敬。”全息投影组成了一位金发女郎,得体的灰色军礼服,佩戴上校军衔,“波塞冬号全体成员集结完毕。接受您的检阅。”

  她退到一侧。

  无数的光束组成各式各样的人。

  有红发曼卷的漂亮姑娘,有飒爽的黑发女郎,有温柔的大和抚子,有金发碧眼的德裔,有黑发儒雅的亚裔。

  荣宜低声说,“我们怎么办?”

  萧珞不得不佩服荣宜的胆子。

  她抬手,行礼,不知道该说什么憋出来一句:“同/志/们辛苦了。”

  中枢卡壳,好半天接了句,“为人民服务。”

  “为自由。”萧珞想起在博物馆里面看见的简介。

  她瞎猜。

  不料这个是对的。

  “为民主。”剩下的人异口同声的回应。

  “还有多少舰载武器?”萧珞问。

  她发现走廊里有很多玻璃墙,而墙后空荡荡,这不正常。

  “舰长权限的武器全部被移走。”阿佛洛狄忒回答,“正副司令权限的舰载武器还在舰桥。”

  “我要看一下。”萧珞说。

  她跟着全息投影上了电梯。

  也许几百年已经过去,但星舰里的设备仍然可以使用。

  舰桥灯亮起。

  无数全息悬空屏幕依次打开。

  银河系地图,标准时校正,伪色图,地质概况,舰体本身状态悉数呈现在萧珞面前。

  阿佛洛狄忒打开红箱,拿出来一个很薄的笔记本电脑。

  萧珞打开电脑,发现电脑居然还有电。

  电脑界面锁死。

  她将权限卡从电脑自带的卡槽里擦过。

  电脑自动登录。

  这是一台macbook,但是只连接着局域网,界面也不是IOS系统,而是另一套丑陋的界面。

  只有两个软件。

  一个是地图,另一个是武器发射操控终端。

  萧珞点开武器发射界面。

  系统开始转圈,随后一行行的英文弹出。

  卫星校准完毕。

  武器调试完毕。

  装载完毕。

  大气能见度调试完成。

  空间站激光束诱导准备。

  反/导/弹拦截系统开启。

  接下来弹出一个十一位坐标栏:请设置目标。

  荣宜瞪着一双漂亮杏眼好久没眨眼。

  “哇哦。”半天后她的第一句话是语气词。

  “你不害怕?”萧珞终于忍不住问了这个问题。

  她去过未来,不害怕是正常的,但荣宜的胆子也太不常规了。

  “四海九州,君权神授。”荣宜十分高傲的道出这几个字。

  命运赐予她与生俱来的权利与王冠,必要时她会宣誓取走属于她的权柄。

  既上苍予她帝位,必不会令她莫名其妙的谢幕。

  “你们是亲生的。”萧珞收好权限卡,合上笔记本,从红箱里面掏走充电器。“说话的调调都像。”

  “你也知道了啊。”荣宜又突然变成小可爱,俏皮又天真,她小声逼逼,“你和我姐到底什么关系,元姜怎么什么都跟你说。”

  “我是她前女友。”萧珞往外走。

  荣宜一路小跑跟在她身后,像只短腿曼赤肯猫猫。

  #

  荣元姜回到别宫后咚往后一倒躺床上。

  躺了半天觉得这床没有未来的床舒服。

  她爬起来,找了一沓纸,开始列代办事宜。

  写到一半时宫女通报说秦王求见。

  荣元姜搁笔,愣怔的看着笔墨纸砚,半晌后才说,“宣。”

  萧珞走进来,“你回来了。”

  “渣女。”荣元姜怼。“居然把我一个人扔在未来。”

  “你放心,荣宜肯定有穿越仪,不然她怎么到的2263年?”萧珞笑,“我以前就说过,只许我抛弃你,不许你甩我。”她马上空行换段,“晚上聚一聚?你,我,还有两个陪酒的。”

  荣元姜答应了。

  陪酒的居然是季北媛和卫子妍。

  萧珞叫季北媛来时肯定没告诉她卫子妍也在。

  卫子妍从属河西,此时碰见辽东二把手柳眉一挑,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对。

  面无表情不合适,她们是同窗。

  巧笑倩兮更不合适,她们是敌对派。

  两人视线交汇,心中忐忑。

  ——翻了吗?

  ——不知道。

  季北媛想君主立/宪,她怕鸟尽弓藏。

  荣宜碰巧和她俩都熟。

  三人一拍即合,荣宜矫诏登基。

  “请大家去我家。”萧珞用穿越仪带三人到了燕京。“我好久没回来了。”

  萧府与一墙之隔的荣府升格为燕京别宫,因此那道墙也拆了,如今改名叫畅春园。

  萧珞亲自下厨,弄了十二个菜和四道甜点,命宫女端上来,“班门弄斧了。”

  季北媛是御膳房出身,谁做私房菜请她到场都习惯性会说这四个字。

  季北媛忙摆手,“没有的事。”她笑嘻嘻的说,“不需要我自己做饭我就开心了。”

  说到这荣元姜想起荣二孬的种种行径,“啊,你上次做了一盅玫瑰荔枝冻。”

  季北媛啊了声,“不好吃吗?”

  荣元姜摇头,“我都没吃到好嘛,全被二孬吃了。”

  季北媛有时会做点私房菜送给她和萧珂,但他们两人没一次吃到过。

  总是被荣宜截胡。

  荣宜很光明正大,端了就走,还边吃边走。

  荣元姜总不能虎口夺食。

  她只能骂骂咧咧的说荣宜没吃相。

  荣宜会怼她,“你一阵前带过兵的女人还有这么多讲究?”

  她此时被气个倒仰。

  荣宜功成身退。

  “要不我现在做一份?”季北媛看看时间,“啊不行,那个做不出来,很费时间。”

  “算了嘛。”荣元姜说。

  季北媛很敏锐的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萧珞。

  可千万别修罗场。

  她和卫子妍同样师出霍仲雪门下,是荣四与二宫主的师妹。

  自荣宪和萧珂把霍帅气到发誓再不教课后霍仲雪夫人郑酒替课。

  郑酒和霍仲雪传道授业解惑的水平天壤之别。

  霍仲雪自二十五岁封了兵符,教了一批又一批的学生,只有两个成品,还是关门弟子。

  从郑酒替课开始,将帅之才滚滚不尽。

  对比过于强烈以至于霍仲雪颓废到去门外逗狗。

  如今从属不同阵营是因为荣四和二宫主截胡了她们的大业,空降为主。

  卫子妍因雪灾进京求援,给二宫主做了嫁衣。

  她想兵变辽东,差一天荣四先下手为王。

  该死的是荣四姓荣,二宫主姓萧。

  还能怎么办,这死在姓氏上她们也很绝望。

  原本她们串通好共治天下,如今不得不称臣。

  也因此她们两边都熟。

  她和萧珞很多年前就烹饪这一爱好走的还挺近。

  萧珞和荣元姜的关系她心里清楚。

  “你法修的如何了?”萧珞意识到季北媛在看她,遂出言垂问。

  “不看我,看上边。”季北媛笑。

  “你敢打猎吗?”萧珞放下筷子,正坐。

  “猎谁?”季北媛端着酒杯。

  “泰半男儿。”萧珞看着荣元姜,“把你那玩意拿出来。”

  荣元姜秒懂萧珞是什么意思,她黑线,“我怎么可能随身带着。”翻出萧珞的穿越仪,回滨京,抱上一个银珐琅盒子,又匆匆赶回。

  不用自己魔法的感觉就是爽。

  “我知你敢行屠龙术。”萧珞将盒子递过去,“不知你可敢张弓搭箭?”

  季北媛只是笑,“大宫主说笑了。”

  她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沓厚厚的纸。

  她展开,脸色瞬间变了。

  “我自十六岁伊始,将这些东西记到现在。”荣元姜指着盒子,“黑墨写我知交,蓝墨写歌女姬妾,红墨写烟花女子。”

  她当年与卫行首相识。

  她央求卫行首教她琵琶。

  卫行首答应,并解囊相授。

  但卫行首自赎嫁人前将她、萧珞、萧珂、荣宜和荣宪五人带到一个房间里,叮嘱他们不要出声。

  这是她同伴的房间。

  开始时他们还能装死,半刻钟后实在是看不过去。

  当晚萧珂第一次杀人,当朝礼部侍郎。

  她将人抛//尸。

  萧珞带着荣宜和荣宪跑路。

  她与萧珂回去毁/证时,卫行首正站在高楼上眺望。

  他们上楼,卫行首下楼,至三楼三人擦肩而过。

  卫行首说,“我自赎脱籍已是竭尽所能,你们是世家子女,日后若有造化,请记得今日。”她指着身后高楼碧瓦,“长安城里有五万多这样的女子,你们刚看见的那一幕夜夜都在上演。”

  季北媛倾了杯酒。

  她草草翻看几页便放到一旁。

  她不忍心看。

  行路难,难重陈,人生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

  卫子妍见她如此,伸手来要。

  她草草浏览数行,瞠目。

  她母亲是天竺雅利安女子,雅度王死后大妃免//殉//葬,遣散其余妃嫔,她母亲颠沛流离至卫国,委身于当时驻守西域的将领,生下了她。

  母亲时常讲一些天竺旧闻与她。

  天竺四种姓,字字血泪史。

  荣元姜掏出来的这玩意也不差。

  字字泣血。

  “如今已天下一统。”萧珞说,“请四海九州同律。”她为季北媛倒了杯酒。“辽东可以,河西可以,为何关中与大江之南要例外?”

  季北媛沉默不语。

  卫子妍说,“会反。”

  辽东可以,河西可以是因为当地豪/强已经死的所剩无几。

  百姓不在乎这些,只要有田,有粮,知道自己种的粮食今年全是自己家吃用就会感恩戴德,你说什么做什么都行。

  况且手握实权的女人太少了。

  还是男人多。

  “我们有枪。”萧珞勾唇。“有/炮。”

  季北媛看着她。

  “至于底层将士,他们知道自己妻子儿女不用被人抢占,不用担心自己父母会被仇家杀死,不用担心隔/村/械/斗殃及自己,民有所养,人有所归,这三点足以让他们拥戴我们到底。”萧珞娓娓道来。

  不用人/吃/人就是盛世。

  荣元姜仰头灌了口酒,“宪娘生母为妓,天子之母乃国之母,国母能有错吗?错的是臣。”她连借口都找好了,“百姓手里有田,能耕种就会对任何事情轻轻放过。我是萧家妇,秉承公婆遗志,令女子读书,教化一方,这是尽孝,江左与山东那群朽木有什么话可说?”

  “世家有多少?”荣元姜笑起来很飒。“万余人撑死了。”

  “甲等乙等世族加起来十万余众,不算家中部曲私兵及姻亲。”季北媛搁下酒杯,“若就是不行,则何如?”

  “是他们自己说君为臣纲,子子代代无穷尽也。”荣元姜说,“君令臣死,臣不得不死。此乃天家事,岂容臣子置喙?”

  她词锋尖锐,“既你已打定主意要行屠龙术,左右最惨不过一死,何不死得其所青史留名?”

  季北媛长长叹了口气。

  酒至三巡,荣元姜突然说,“我为你弹支曲子吧。”

  宫女取来琵琶,她转轴拨弦,唱了十离诗:“铸泻黄金镜始开,初生三五月徘徊。为遭无限尘蒙蔽,不得华堂上玉台。”

  歌罢,她要放琵琶时,萧珞却要过去。

  她善琴,不善军乐,但勉强能弹。

  音音相扣,余音绕梁,“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

  #

  荣元姜是回了滨京皇城,可她压根没见荣宜,反倒在坤宁宫召会谢希。

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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