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临川（三）

　　龚然忠道,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修灵根不是好事吗？为什么不能修？”

　　冯长东咬牙道，“现在来不及解释, 总之先带我去找翊真, 我必须阻止他！”

　　“那好, 你跟我来……”龚然忠正要带着冯长东进去，龚老爷子却突然道, “慢着。”

　　冯长东急道, “岳父，不是我不敬，是如今事态紧急，我……”

　　“你别多想，我也不是要非拦你。”龚老爷子看着面前的桌子, 慢悠悠的道, “而是我要告诉你, 翊真，已经在修碎片了。”

　　“那我现在更要去阻止他了！”

　　“修的过程, 需要灵力灌输，辅以心法。这心法极难, 要求人平心静气，全神贯注。如果一旦被人打扰——”龚老爷子看着冯长东, “就是死路一条。”

　　冯长东一愣。

　　龚老爷子道，“不是我要阻止你，而是你自己想清楚，要不要推门进去, 亲手杀死你儿子。”

　　龚老爷子一字一句，慢慢道，“你当年已经害了秀秀，你现在，要亲手杀死秀秀的亲儿子吗？”

　　冯长东第一次觉得，抬腿是件这么困难的事情。

　　龚老爷子不喜欢他，他知道，但他很清楚龚老爷子不会拿这事特意放大吓唬他。

　　所以这事，肯定是真的。

　　他……怎么选？

　　龚老爷子说的轻描淡写，但康庄在一边听着心惊。

　　他看着冯长东的声影，这个平日里温和有礼的中年男人，此时站在那里，宛如一棵枯木。

　　龚老爷子又端起了茶。

　　客厅里很安静，连那边做收拾东西的大舅母二舅母以及龚林都放轻了声音，整个客厅里，只能听到龚老爷子喝茶的声音。

　　冯长东一直没有动。

　　所有人在等他做决定。

　　龚老爷子放下茶杯，道，“你知道吗，天师界的，大多不喜欢你们冯家。”

　　冯长东低着头，道，“是因为……吗？”

　　“是。”龚老爷子肯定道，“我们都懂，我们也明白你们在背负什么，即便我讨厌你，也……佩服你。”

　　佩服你三个字，龚老爷子说的很轻，几乎听不见。

　　“年轻的时候，谁都有梦想，谁都想做点什么。可为人父母之后才知道，孩子的安危，比一切都重要。我情愿自己抛出这一把老骨头，也不愿儿女受罪。”

　　冯长东低着头道，“是我对不起秀秀。”

　　“你没有做错什么，作为父亲，我不喜欢你。但同样身为天师界的一员，你做的，比我做的对很多。”龚老爷子垂着眸，道，“去吧，我不拦你。如果翊真做的事情会让你和秀秀所做的功亏一篑，那就去拦着吧。反正早死晚死，不都是死吗？”

　　冯长东闭上了眼睛，又睁开，抬腿道，“二哥，烦请带路。”

　　龚然忠犹豫道，“这……”

　　冯长东又重复了一遍，“二哥，带路吧。”

　　龚然忠无奈，叹了口气，“来，这边。”

　　康庄也站起身，道，“老爷子，我想过去看一眼。”

　　龚老爷子也有了动作，他慢慢道，“走吧，我和你一起。我外孙要死了，我总得去见他最后一面。”

　　龚然忠带着冯长东一路走到了那个书房门口。

　　在走廊外抽烟的龚然辉看到几人，把烟扔进屋子里的垃圾桶中，出来道，“怎么了？长东怎么也来了？”

　　龚老爷子道，“他来杀他儿子。”

　　龚然辉愣了一下，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龚然忠指了指书房，轻声道，“长东……翊……翊真在里面。”他又犹豫道，“你……”

　　他想劝，可又不知如何劝。

　　凡是天师，即便是他这样半路不再修炼的，也都知道冯家背负着什么，所以他没有立场劝。即便这里是他的亲侄儿，他也不敢劝。

　　冯长东朝房门口走了两步。

　　龚家是老房子，即便是后来加上的装修，也是走的中式风格。这间书房是龚家最早的一个房子，后来龚家买了周围其他地块，用走廊把他和其他地方连了起来。

　　冯长东他们，现在就站在这走廊上。

　　四人眼睛注视着冯长东，看着他慢慢抬起了手。

　　冯长东的手放在门框上。

　　冯翊真确实在里面修灵根，冯长东隔着门感受到屋子里运转的灵力，强大而平稳。

　　有一小撮不受控的灵力从门缝里挤了出来，看到冯长东似乎是有些喜悦，绕着他的小指轻柔的转了一个圈，然后因为没有主人消失在了天地间。

　　冯长东突然觉得鼻头一酸。

　　他慢慢放下了手，无声的向后退了一步。

　　他妥协了。

　　他做不到。

　　——

　　只要有源源不断的灵力，有了方法，修补灵根并非难事。

　　但那些碎片变成一个完整的整体躺在冯翊真掌心的时候。冯翊真感受着上面隐隐的灵力波动，才真的明白了欣喜若狂这个词的真正含义。

　　冯翊真忍不住像欣赏艺术品一般，将灵根放在手里仔仔细细的打量着，一边自言自语道，“就是你这么个小东西，让那么多妖怪抢来抢去，还害我找了这么久。”

　　一抬头，窗外的天色都已经深黑，晚上没吃什么东西，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会全神贯注在修灵根根本没想这么多，如今一放松下来，冯翊真感觉肚子饿的咕咕咕叫。

　　出去觅食去！

　　修好了卜灵修灵根的冯翊真欣喜的跳起身，哼着小曲拉开了门。

　　结果——一、二、三、四、五。

　　五个大男人在门口站着，宛如五个金刚门神。

　　康庄、两个舅舅、外公，和……他亲爹。

　　他亲爹还站在最前面，宛如中老年男团的C位。

　　康庄现在是二十七，但实际上四十七岁，勉为其难算是中老年男团之一吧。

　　冯翊真推门见到冯长东，愣道，“爸，你怎么来……”

　　他话还没说完，冯长东抬起手一个巴掌就打了下来！

　　清脆的巴掌声吓到了其他几人，龚然辉赶紧上前拉住冯长东，“长东长东消消气消消气，孩子什么也不知道，你打他干什么啊！”

　　脸上皮肤传来火辣辣的感觉，被波及的耳朵传来阵阵轰鸣。冯翊真抬起手，不可思议的摸了摸被打的脸。

　　“你！你怎么敢！啊！”冯长东红着眼睛，“你做事之前为什么不能和我们商量！为什么！谁要你擅作主张的！”

　　冯翊真茫然的看着暴怒的冯长东。

　　冯长东因为愤怒，脸涨的通红，脖子上青筋暴起，“多少人为了这个事送了命！你可知道你这一步走错又会有多少人又要送命！！！”

　　冯翊真不解道，“爸？你在说什么？我……我就是修个灵根，跟送命不送命有什么关系？”他看着手里的灵根，“这灵根……这灵根也不需要用人命来修吧？”

　　冯长东道，“但他会有其他影响你知道吗！你为什么做这些事情前不和我们说？我不是早告诉你不要去找碎片！不要修吗！”

　　冯翊真被他爸这么连番吼也怒了，“你就告诉我不要去！你又没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不能修！到底有什么影响！你到是告诉我啊！”

　　“我不让你去自然有我的原因！”

　　“我都二十四了！告诉我原因很难吗！”冯翊真也红了眼，“我不修灵根卜灵修就要死了！你要我就因为你一句话，然后眼睁睁看着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死吗！”

　　冯翊真吼道，“我是你儿子，不是你的器官，你能不能考虑我的感受！”

　　冯家父子就这么对立而望，宛如两头愤怒却伤痕累累的雄狮。

　　对视片刻，冯长东咬着牙，盯着冯翊真，“冯翊真，有些东西，原因就那么重要吗？没有原因就不能做吗？”

　　冯翊真道，“很重要。我不知道原因，我怎么知道我这么做对不对？你跟我说我现在这么做事错的，你总得给我一个说我错的理由。我是个成年人，有我自己要担负的责任，也有我自己的判断，你不能总是用你的想法来裹挟我。”

　　冯长东看着自己的小儿子。

　　他长得很像他的母亲，眉眼秀气，但眼神坚定。

　　他已经比冯长东还高了，冯长东打那一巴掌的时候，甚至还不由自主的掂了下脚。

　　二十四。

　　是个大人了。

　　冯长东的情绪渐渐平缓。

　　“好。”冯长东道，“如果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

　　冯长东闭上眼睛，长叹一口气。冯翊真也不由得屏住呼吸，听冯长东说起曾经的事情。

　　“事情要追溯到很久以前。一个妖怪堕入魔道，吸取天下怨气，实力强劲到足以毁天灭地。那妖怪因为吸取怨气过多，神志不再清明，再加以对人类愤恨不已，开始屠灭生灵。当时的南国守护神真龙，不得已与南国国师冯善得合力将妖怪封印，以保天下苍生。”

　　“妖怪实力太强，真龙试图封印妖怪却耗尽全力都不可得。幸而在紧要关头，感悟天地，以自身生命为印，辅以南国国师冯善得之力，终于，将妖怪封印起来。”

　　“但这封印并非一劳永逸，需要封印者长期注入灵力，方可保封印完整，一个不慎，就可能放出这个妖怪。”

　　“于是真龙死前，决定将自己的力量传承下去。可单个人类无法承受这么强大的力量，他不得不将力量分为八份，传给了八个侍卫。”

　　“同时，国师冯善得担负起了守护封印的职责，并将这作为族人的使命，代代传承。”

　　“可是，随着时代轮转，岁月变换，南国倾覆，那八个侍卫的后人都失散于世界各地。冯家不得不四处寻找，有着真龙之力的传人，以求得与他们一同守护封印。”

　　冯翊真不可置信，喃喃自语，似是问冯长东，又似是问自己道，“我们就是冯家的传人？所以，所谓的找命定之人，其实是……找和冯家人一起联手维持封印力量的人？”

　　冯长东道，“是。”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忙的头晕目眩，而且两天日万日到肾亏，存稿不够了呜呜呜。

　　千收加更让我攒攒，过几天给大家再日个万。

　　——

　　冯翊真：感谢阿水呀的手榴弹2/3

　　卜灵修：你太敷衍了吧喂！

　　冯翊真：那你来

　　卜灵修：哇！cross和渔家小子两个小可爱给我们扔了地雷！天啦太感动了！我要旋转跳跃三百六十度激情四射的感谢！

　　冯翊真：……

　　卜灵修：哦我的天！还有暮影归途、叶不羞老攻、梦之蓝枫、无风不起浪味仙、tnuiy、毛栗子、其年、黄雀、玉圭、啊吧哎呦喂、coti17这些小天使给邢老贼灌了好多营养液！这是什么！这是爱啊！这是我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的美丽啊！

　　冯翊真：……你赢了。

　　卜灵修：过奖，过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