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边缘

  我打开车门坐进去,段亦然支着下巴百无聊赖地按断了开着免提的电话,看了眼拉上安全带的我道:“以后你的时间都是我来安排了。”

  我疲惫不堪地闭了闭眼将头偏向窗外,感觉她万分惬意,“我被公司辞退了,现在也没什么事情做,正好可以好好陪陪你。”说着一把握住我的手揉搓着道,“你想去哪玩?嗯?”说着她捏着我的下巴转向她,“还不开心吗?或者,你想要什么?化妆品?车?说出来,我考虑看看。”

  她见我没说话继续兴致高涨道:“这些没兴趣的话,女孩子都喜欢甜点,我带你去吃?要么看电影?逛街?约会?你想要什么?”

  她表情讨好的像个孩子献宝一样,可是捏着我的下颚的手指却用力到蜷缩起来,我跟她僵持着,看着她的笑容一点点褪色,最后扔垃圾一样用力丢开我的脸。

  “好吧。”

  她无所谓地咬了咬后槽牙冷笑一声,发动车子缓缓调转车头方向。

  “回去,锁着,干你,就这样过吧。”

  说着她阴狠地看了我一眼,见我没有回应,一脚踩向油门。

  我被段亦然一路牵到楼上,一切都很平和,平和地令她好像也没什么能够爆发的点,于是她坐在床沿上松开我的手道:“你跪着。”

  我没拒绝也没反抗,只是木然地站在那,她好像又重复了几遍,但我一瞬间就像从这个空间彻底抽离出去了一样,直到一个枕头扔过来才将我砸回现实,眼前糊起来,世界好像整个旋转了一遍,影像重叠在一块后是段亦然近在咫尺的脸。她捧住我的脸吻了好像有一会儿了,两人嘴唇交合处已是一片潮湿的细微水声,段亦然比我高很多,于是她不停地托着我的腰往上提,吻得实在累了,她就抱着我一下摔在床上,一条腿迫不及待地压上来,随即是整个身子。我的视野里只剩下一片黑暗,耳间全是段亦然急躁得不算通畅的呼吸声。

  “你今天怎么那么听话?”

  她的肌肤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被欲望烧得格外滚烫,蹭到我一点能燎成一片的趋势,心中的攻击性太强,她连解开我衣扣的手都是哆嗦的,好不容易解开了一半后,她愤怒地往外一扯整个扒开露出我的上半身,又往下去推我的裤子,想要完完全全原始地展现在她的餐桌上。

  “你今天怎么不说话?以前不是一套套的委屈大道理吗?怎么都不说了。”

  我紧咬的牙关不自觉松掉了,情不自禁地张开嘴,胸中太胀痛,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

  突然裤子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不过很快被抽出来,段亦然看着我的眼睛将手机按了免提,对面沉默了一阵后猛地开口道:“尚恩?”

  我直接扑过去夺那个手机,想要挂断它,段亦然直接将那只手抬高举在头顶,坐在我腰上压制着,不断挥开我抢夺的手,直到对面再度传来一句“尚恩?”她立马做了个嘘的手势,微微歪过头听着。

  “尚恩……我不知道,不知道还,还这样,这样叫你合不合适,我,多希望,希望你,你就是。”

  “我准备今晚就,就出院,想跟你说一声,虽然,你,你可能并不关心。”

  “你真的,很像我妹妹,不,不仅仅是长得像,像到,我从不忍心,戳穿你。”

  “谢谢你,来看我,次数不多,但是,够了,你,你替她,好好活下去,我会继续去把她,找回来,藏起来,保护好她。你,你也要保重,无论你是因为,因为什么,都谢谢,再见。”

  说完就急匆匆地把电话挂断了。

  我终于将手机从段亦然手里夺了过来,一遍又一遍地按着那个公共电话的号码打过去,无人接听。

  我冲着段亦然激动地喊着:“拦住她!她的腿刚刚做完手术,怎么能出院,我求你!你派人去看看好不好?!”说着我下意识去握她的手腕却被反手一拧,段亦然脸色苍白,神态不自然道,“她凭什么说你不是?!”

  “这不重要。”我噎了一下觉得喘不过气来,“去找她。”

  “她才不重要。”段亦然笑了一下,“她变成那样纯粹是自找的,我供她吃,供她穿,对你我都没那么大的耐性,而她却想拿刀捅我,尚恩,你说她是不是很没良心?”

  “你要怎么样才能去找!”

  “怎么样都不找。”段亦然道,“每当我想到她会抱着你,搂着你,甚至肆无忌惮地触碰你,知道关于你的一切,就恨不得她立即去死。”

  我将发疯般冲我大喊的段亦然用力推倒在一边,手忙脚乱地套裤子,一边系着衣服扣子一边往外走,没两步就被段亦然从后面一把揪住头发,往后一抡撞在床头矮柜的角上,痛得我浑身一麻,后脊背恶寒卷上来令我忍不住捂住头蜷缩起来,可我一想到尚艺坐在轮椅上无助地样子,心就揪着痛,痛到令我又强撑着没事一般站起来。

  掉进泥潭的我无论怎么沉沦都没关系,可是如果是尚艺,哪怕只是溅到一点泥斑我都舍不得。

  S大毕业的天之骄子,用她那双未来救死扶伤的手无奈地推动着轮椅,碾压的是她的未来,她的自尊。

  我怎么舍得!我怎么可能舍得!

  “让开。”

  “去哪。”

  段亦然站起来,站在我面前,影像天旋地转地重叠在一块。

  “不关你的事!”这一刻所有的情感全部攒聚在一块喷发出来,几乎挤破我的喉咙,火辣辣地痛,“给我滚开!”

  床头柜的东西被一股脑地扫在地上,台灯碎裂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在这片一触即发的“战区”里,段亦然显得异常冷静,但是我知道,她的冷静,到底代表了什么。

  “程尚恩你难道不觉得,每次因为一个外人冲我发火,我会嫉妒的吗?”

  “谁是外人?明明你才是!”

  “什么?我没听清,再说一遍。”

  她声音很轻,几乎没有起伏,可是却往前极具攻击性地伸出手,我立马弯腰捡起地上的碎片指向她,还没来得及威胁已被反手一扭,碎片掉了下来,我疼得跪倒在地。

  “松开!”

  段亦然听后一把拎过我的领子摔在床上,捂住我的嘴低声道:“不要吵了。”

  我感到比掐住我脖子还严重的缺氧,下意识狠狠弓起腿狠狠踹了一脚她的胯骨,将她踹到一边后拽过床头另一边的台灯,就着惯性狠狠地砸在她头上。台灯罩是一层薄薄的玻璃,立马碎的四分五裂,将段亦然的脸颊刮出一个细小的口子,但是台灯柄却是金属制的,直接将她额角上砸出一个豁口,血顿时顺着发际流了下来“啪嗒啪嗒”地滴落在地板上。

  这样的伤我受过,知道只要止血缝合就死不了,然而还是惊慌失措地下意识去捂了下段亦然的伤口,真的不知道当初段亦然是怎么面对着流血的我还笑的出来的。

  但是我只是捂了一下就站起来要离开,段亦然按着额头痛苦不堪地呻吟着,还不忘伸手去拽,但因为失血和短暂性的剧痛而变得毫无力气,我奋力一甩,惊慌失措地夺门而去。

  身无分文完全是靠双腿跑至那栋我曾经生活了数个月的小区,已经是深夜了,只有保安亭还亮着白灯,我衣衫凌乱,左手全是干了的血,一下探入保安亭道:“你好,我找14栋3025的住户,我叫程尚恩,拜托你帮我联系一下。”

  我抱着自己的双臂,想要风少一点透进这单薄的衬衫,可还是冷,这时候我才感觉到脸上有液体凝固住了,抬手一摸,是早已被冷风吹凝固的血渍。

  段亦然应该看到了,可她就是能够无动于衷,我突然感觉不是那么心慌,只是寒冷彻骨。

  “尚恩!”

  我寻着声音刚刚回头就被一把冲撞着抱在怀里,李知源身上那股熟悉的橙子汽水味一钻进鼻子里眼泪顿时就下来了,她一遍遍地摸我地头发亲吻我的额头,珍视的态度太心酸。

  我马上就要30岁了,亲人,朋友,家庭,我拥有的……,其实,几乎什么都没了。

  尖叫憋进嗓子里,我痛苦地呜咽了一声,反手用力地抱住李知源。

  她也回应般更加用力箍住我。

  “尚恩对不起,我以前不知道是你,我不会了,我再也不会让段亦然看到你了。原来你没死,原来你还活着,对不起,真的,我没保护好你,对不起。”

  她略显急促地说了一堆,然后微微推开我,双手捧起我满是泪水的脸,蹙起眉毛,用那种极度心疼的表情小心翼翼地刮蹭了下我的额头。

  “这是段亦然打的吗?她怎么还舍得打你。”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抓住她的手臂道:“我不要紧,你帮帮我,帮我找到尚艺!帮我找到她!她的腿才刚刚开完刀,她不能出院的,我求求你!帮我找到她,我怕她会做傻事,麻烦你了!真的,对不起,这样麻烦你,但是,我真的没办法了。”

  她重新抱住说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我,安抚地轻拍着道:“不要担心,我会帮你,我等下就雇人去找,你放心,跟我回家吧,我帮你。”

  公寓里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就像回到了我浑身湿淋淋狼狈地走进的那一天。

  李知源将我按进沙发里不由分说地拿沙发上一块掀开一角的灰色毛绒毯子包在我身上,上面还残留着她的体温,她的气味。

  “喝一口。”李知源端起桌上的方口杯凑到我嘴边,看着我迟疑地眼神道,“你在发抖,喝一口压压惊,以后有我在,你都不用怕。”

  “对不起,当初那样离开你。”

  我愧疚地低下头,一颗眼泪砸进了酒杯。

  “你又不喜欢我。”李知源了然地笑笑,“如果让我跟一个我不喜欢还天天觊觎我的人生活在一起,我也不会愿意的,我理解。”

  “不是。”我嘴唇止不住地哆嗦,“是因为我害怕你会是第二个段亦然。”我抬眼看向她,“你不让我走,锁着我,我当时真的很害怕,害怕那就是我的未来。”

  “不会的。”李知源放下酒杯急切地挨着我坐的更近了,压低声音道,“我才不会是她,没人会是她,真的,他们家有家族精神病史,她外婆有分裂症,她妈妈直接莫名其妙就疯了,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对吧?你看她像个正常人吗?她从十八岁就开始服用精神类药物,外人看着她表面上光鲜亮丽的,其实就是个病人,疯子。她没朋友的,除了生意上的往来,只要足够了解,根本没人愿意靠近她。我当初其实已经提醒过你了,只是你不听话。”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李知源不断张合的嘴唇。

  “所以,她才会发了疯地搞你,她本来就喜欢你,何况你又主动凑上去,她当然像个吸血虫一样紧扒着你不放,因为她知道,她这辈子吃定你这样的人了,你明白吗?”

  我就像能深切地感受到心尖颤动的感觉一样。

  “那,那我要怎么办?尚艺怎么办?她一直想杀我,她这次如果找到我一定会杀了我的!”

  “有我在,你不用怕。”李知源伸手揽住我的肩膀,“段家再厉害,我也不是好欺负的。我会把你姐姐找回来,把你们两个好好保护起来,你不用担心。”

  说着突兀地握住我的手,掌心炙热,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被情愫烧得明亮异常。

  “尚恩,其实你能来找我我真的很高兴,无论你是不是走投无路才来的。”

  “李知源我真的……对不起。”我难受又抗拒地蹙起眉毛,想要将手抽出来,却被一把抱在怀里,李知源捧着我的后脑勺道,“你别急着拒绝我,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我可以等你,尚恩,如果是你,值得的,我愿意。”

  “不。”我推着浑身滚烫的她,戒备的心跳,“不要这样,我不想这样。”

  “尚恩,你别。”李知源急切又强硬地抱着不停挣扎拒绝的我,“尚恩我求你了,试一次,就一次,我真的很喜欢你,我从来没有那么想要过一个人,真的,尚恩,求你了。”

  “真的别这样……”

  我难过地哭出了声,嘶哑的,毫无意义。

  手已经探向我的裤子,另一只从后面伸进去摩挲着我的脊背,驾轻就熟地解开了内衣的扣子,绕到了前面,我随着她的第一次揉捏而倒抽了一口冷气,李知源靠在耳边满是湿润的水雾。

  “我真的很羡慕段亦然,她和你睡多少次了?明明拥有你那么多,要是我,死也值了。”

  “不要。”眼角有泪成线似的往下掉,李知源一边吻着我,一边脸色通红神志不清地喊着,“兔子,我的兔子,我爱你,我喜欢你。”

  ……

  我爱你,我喜欢你。

  如果,是段亦然每次都这样对我说,该多好。

  我能图她什么?情欲吗?爽快吗?钱吗?

  说实话,在余生的日子里,她并没有给过我。

  至始至终我所留恋的,不过是那杯放在桌角的温牛奶,那本字迹娟秀的笔记,还有她跪在我面前,说她喜欢我的样子,而已。

  ◇ ◇ ◇ ◇ ◇

  我自从来的那一天开始,每天都会给李知源做早餐,这儿的餐具基本上没人动,摆放的位置我可能比这家主人还要熟悉。

  站在流理台后,鸡蛋不过滑进油锅短短一瞬就已经被彻底遗忘了,任凭自己在平底锅里陪着番茄培根煎熬地吱吱做响。

  一直到挂上电话,我才慌忙关了火,看着锅里一团黑色的杂烩,听到李知源对我说:“尚恩,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

  我嘴唇迟疑着,一会儿说好,一会儿又哆嗦着说坏,可是坏有多坏?是不是坏到足够令我来不及听好消息?

  “好。”

  “好消息是你姐姐找到了,在江郊。”

  我慌忙脱掉围裙,从台子后面脚发着软走到李知源面前。

  “她推着轮椅怎么可能去得了江郊那么远的地方?”

  李知源将手机递给我,上面是一片蓝顶白皮平房的照片,孤零零破败地支棱在芦苇荡中。

  李知源道,“就在这。”说了她向后滑了一张照片,另一个角度,隐隐约约露出平房前停着的一辆银灰色的车,“这辆SUV的车主我查了,是你姐姐实习的,老师。”最后两个字被说的迟疑而又着重。

  “老师?”

  “对。”

  我脑子飞快地想要理清,一个老师带自己的实习学生去那么偏僻的地方要干什么?况且还是个完全没有反抗能力的残疾人,可是我真的怎么都想不通,也不敢想。

  “我要去找她。”我丢掉手中握皱了的围裙,还没动一步就被李知源伸手捞在怀里,“尚恩你冷静一点,还有个坏消息。”

  “什么样的消息比我姐姐还重要!?”

  “段亦然就在楼下。”李知源扯住我道,“她找到你了。”

  就像被闷头一棒击个正着,鲜血瞬间冷却了一下,我呆怔地看着李知源的眼睛,不敢置信道:“怎么会……怎么办,我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没事。”她摸了下我的脸,“一会儿我亲自到江郊去接你姐姐,顺便打发她走,不过安全起见,你最好还是待在屋子里哪儿都不要去,我有钥匙,所以无论谁敲门你都不要开,听到了吗?”

  我点点头,“麻烦你把她快接回来,要快,拜托了。”

  “你跟我之间不要再那么客气。”李知源凑过来亲了下我的眼睑,随即满意地笑了笑,意味不明地说了句,“真好。”

  看着李知源的神情,我突然涌出一股愧疚到无以复加的情绪,浓烈地令我根本无法直视她的眼睛——里面汹涌澎湃,压抑着极度高昂的热情,但这却不是我能沾染的东西。

  我不爱她,可是任由她像爱人那样亲吻我,默认她对我一次又一次无条件地付出和包容,这就是利用。

  “李知源,我。”

  我不爱你,我真的不爱你。

  “我愿意以后都待在你的身边照顾你、陪着你,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李知源怔愣地瞪着我,迟迟不作声,抿着嘴脸很快憋的通红,很久才突兀地转过身朝门口走去,一边慌乱地弯腰套鞋子,一边急匆匆地说道:

  “这个晚上回来再说,回来再好好说,我等了那么多年的话,你真别那么随便就说了,等我回来。”

  她颠颠倒倒地说完便开门而去。

  我一个人站在客厅里,看着她一系列的动作,每一秒都宛若上刑,硬生生挺着,挺到她离去的那一秒,我再也受不了的跪在地上捶着自己的胸口,哭出来都好,可是,除了喘气我什么都做不了。

  愧疚感,活生生的折磨。

  那样卑微地活在尘埃里,仰视着每一个说爱我的人,所以能一次次地接纳段亦然虚伪的爱意,甚至为了这份虚伪可怜的爱而选择更加非人的匍匐,却在面临真正的疼惜时,放弃,丢失,利用,拒绝。

  真贱,认真的真,犯贱的贱。

  我为不能喜欢李知源而痛哭流涕,一个悲剧。

第60章 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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