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身故

  邪心毒师叶娘子, 无人知道她的真名,又因每次她出现在江湖上都是头戴白色斗笠,从不露出真容, 也无人知道她究竟是何模样。

  当年,叶娘子刚出现在江湖之初, 有人从她如黄莺般动听的声音推测,叶娘子应该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 也就遭受了不少轻视, 但自从那些图谋不轨, 想轻薄于她的人皆命丧毒手之后, 江湖之人对这位逐渐名扬江湖的女子再无任何轻蔑之意了。

  而她之所以被称为邪心毒师, 除了以上的原因之外, 概因有人身中剧毒,没有立即断气身亡又无药可解的话,求助于她倒还有一个生的可能。

  叶娘子擅长以毒救人,如果治不好也不过就是丢去一条命, 治得好那就是解了剧毒,又是一条好汉,但这世间又鲜少有叶娘子治不好的毒,也正是由此,邪心毒师的名声在二十多年前曾一度传遍江湖。

  二十年前,有人身中七七四十九日中逐渐浑身溃烂, 最后化为血水的销魂蚀骨丹, 去了叶娘子常居的随珠小筑, 他在那里等了到毒发身亡,化为一摊血水也没有等到叶娘子归家。

  从那天开始,邪心毒师自江湖上销声匿迹的消息不胫而走。

  只有钱恒知道,她并非是失踪了,而是在栖仙山寻找草药时对进入山中的宿月心一见钟情,从而嫁入了宿家,成了宿月心的继室。

  那一日,当年年仅十三岁的钱恒化名“有常”作为叶和璧的小仆,跟随叶和璧前往宿家,在宿家看着师父穿上红嫁衣,盖上红盖头,和宿月心以天地为媒日月为证,三拜九叩成为一对新人。

  在场被双刀宿家邀请过来的武林人士中,无人知晓宿月心这位新夫人究竟来自何处,只知新夫人容貌美若天仙,与宿月心站在一起真是一对璧人。

  翌日,准备从宿府离开的钱恒见到挽了妇人发髻的叶和璧后,对她许下了一个承诺。

  那时,叶和璧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想说的,最终似乎也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了这位唯一的弟子身上,也还是什么都没说送钱恒离开了。

  顾纵英被许逸濯紧紧搂着,听他一点一滴的叙述着和钱恒和叶和璧师徒情深的故事,心有疑惑,不论是为何钱恒要化名,亦或是为何要隐瞒邪心毒师嫁给宿月心一事,还有如若这故事是从二十年开始,那当年许逸濯还未出生,后来又是如何成为叶和璧的弟子的?

  疑惑很多,但他只是安静地听着许逸濯述说,什么都没问。

  “二十年前,江湖人皆称世上没有叶娘子治不好的毒,但却不知,师父她本身就身中剧毒,无法可解。”

  钱恒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他忽然意识到这个故事中并没有许逸濯存在的理由。但是,他身为钱恒这个身份终有一天会被顾纵英知晓,只不过是早晚罢了。

  所以他也只是犹豫了一下,便继续讲了下去。

  若顾纵英能从中发现他话里的疑点提出质疑也好,他以后曝光身份后也就不会突然吓到少年了。这时的钱恒这般想着。

  “难道说,叶伯母的身体之所以这般虚弱,不论宿伯伯遍寻名医都无法可解,便是因为那毒的缘故?”

  许逸濯这么问也是为了缓解一下太过凝重的气氛,却不想,他却听到了许逸濯一声鄙夷的冷笑。

  “呵。遍寻名医,他可真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许逸濯只是这么嘲讽了一句,没有再多做解释,话锋一转道:“我师父中的毒,姑且就叫‘花信桃花瘴’吧,此毒从中毒的母亲身上而来,和阿英你身上的遗毒有几分类似。从出生之日开始,脸上便长有一块黑色毒疮,随着年纪增长,毒疮会越来越大,直至在花信之年覆盖整张脸从而毒发身亡。我师父遍尝世间毒/药,也不过是从花信拖到了如今的不惑……但她应该是满足了吧……”

  说直最后,许逸濯的声音轻不可闻。

  沉默了片刻后,许逸濯忽然问道:“阿英,青面獠牙的脸是不是很可怕?”他的语气不再像先前那般带着痛苦,就像只是为了得到顾纵英一个回答的普通疑问。

  顾纵英不知许逸濯为何突然问起这件事,他自以为许逸濯和钱恒关系平平,也就实话实话地回答道:“师父的脸嘛,是挺可怕的,有碍瞻观,怪不得要戴面具遮起来。”

  钱恒暗自苦笑,作为许逸濯却仍要淡淡然道:“他是为了师父才会变成如今这幅模样的。”

  顾纵英有些好奇地问道:“发生何事了?”

  “他十三岁那年离开师父,在江湖各处打听关于‘花信桃花瘴’的来历,一年一年过去,偶尔也会去宿府看一眼叶和璧,却始终没有带去那个承诺的结果。后来听说南疆有一种剧毒与此很相似,他便前往了南疆。”

  到达南疆时,有草鬼婆声称确实有一种蛊毒的效果和“花信桃花瘴”的之毒一模一样,如若他愿意去一处毒物蛰居的洞窟给自己抓来七种毒虫,她便愿意教给他破解之法。

  草鬼婆还扬言就算以他的用毒手段,也无法从洞窟内活着出来,如若出来了,她还会将自己所有的毒蛊都给他研究一番。

  那时的钱恒还是未及弱冠,骨子里更多的是少年的自傲与不服输,甚至还有对那些闻所未闻的蛊毒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因此,他吞下了草鬼婆给他的一种招毒灵药。

  草鬼婆说这灵药会散发出一种只有毒物才会闻到的味道,也能让他更轻松地找到这些难以寻觅的七种毒虫。

  钱恒进入洞窟三天三夜,找到了七种毒虫,却也中了招毒灵药引来的蜘蛛毒。

  草鬼婆没有说错,他确实在一日就找齐了七种毒虫,可这七种毒虫是通过灵药吸引来的毒蜘蛛引诱而来。

  那毒蜘蛛是七种毒虫口中的粮食,被他引来无数,自然也就跟着一起出来了。

  然而,被毒蜘蛛咬中之后,蜘蛛毒竟然与招毒灵药相克,让钱恒痛不欲生,更使得他脸上和身上冒出了无数毒瘤。

  在洞窟中他找了无数的办法,用尽了身上所有携带的草药,依旧无法可解,最后他无可奈何,抱着微小的希望,用携带的小刀狠狠划破了脸上、身上的毒瘤,以此往复,直到体无完肤,浑身染血,最终,终于逼出了所中之毒。

  钱恒没说的是,但即便如此,他的体内还是留下了些许的蜘蛛毒,后来经过一番研究,与其余的毒物相生,让他成了百毒不侵的体质不说,也很是尴尬地有了那种异香。

  当面目全非的他找到草鬼婆,将毒虫交给她之后,草鬼婆依照约定给了他解药以及让他带了一些毒蛊回去琢磨。

  “照这么看,叶伯母应该已经解毒了,不是吗?”

  许逸濯好似有些寒冷一般紧紧抱着顾纵英,顾纵英听到他不置可否,平静地说道:“师父当年为了以完好无损的模样和宿月心在一起,选择以毒攻毒,用不同的剧毒强制除去了脸上的毒疮……草鬼婆的药只可以医治花信桃花瘴,却无法医治师父体内复杂的毒症。”

  这还真是造化弄人。

  聂池心下叹息。他觉得许逸濯一定还有许多关于叶和璧的事没有说,而人大半生的故事又岂是可以用三言两语概括的。

  “听了这么多叶伯母和我师父的故事,大哥你呢,又是如何拜了叶伯母为师的?”顾纵英认真凝视着许逸濯的眼眸,问道:“我看宿伯伯初见你时,也有些惊讶,难不成是因为见你和有常长得相似?”

  虽然钱恒毁容的前因后果也解决了他一直以来的疑惑,但他最想知道的二十岁的许逸濯,当年是如何拜早就嫁入宿家的叶和璧为师的。

  许逸濯适才就在想该如何向顾纵英讲述自己的事了,可这时他突的心口一痛。

  一种极其不妙的预感无端在他心头滋生,就像一次次记忆中在得知师父……

  他松开顾纵英的腰,拉着他一起站起来。

  顾纵英见许逸濯忽然脸色惨白地站起身,万分疑惑:“大哥?”

  许逸濯将银子放在桌上,拉了顾纵英向门外冲去。

  见许逸濯这般六神无主的模样,顾纵英心神一凛。

  难不成……叶和璧出事了?

  打开雅间的门,隔壁的门也被打开,一男一女两道身影走过来,与同样大开门的走出来的顾许二人撞个正着。

  谢淳见到他们,诧异道:“顾公子,许兄?”随后,连忙问顾纵英:“顾公子,你无碍了?”

  顾纵英站定,想拱手作辑,发现自己的手被许逸濯拉着,也就只是点了点头致意:“谢公子,没想到会在这里相见。我已无碍。”

  他看了眼谢淳旁边的女子,果然是菩萨狱里熟悉的人。

  “阿英,我们先回宿府。”许逸濯的言外之意是不要打招呼了,然后对着谢淳说了句,“谢公子,我与阿英有要事处理,等之后再叙吧,告辞。”

  说完,便拉着顾纵英匆匆离去了。

  望着离去的背影,穿着一身红黑色短打衣服的女子问道:“淳儿,这就是你和我提起过的南竹北剑?”

  谢淳“嗯”了一声,皱起了眉。

  许逸濯提到了宿府,这么急匆匆的样子,难不成是宿府出了什么事?

  “哦,原来那就是北剑。”女子双手环胸,风情万种的容貌添上一抹不屑,“不过尔尔嘛,也不知道是如何让教主另眼相看的?”

  谢淳听到女子听到教主,连忙小声劝阻道:“芷姐姐,都说了在这里不要提起你们那位教主了。”

  “哼。”

  谢淳有些犹豫道:“我想去宿府看看。”

  女子勾了谢淳的肩膀:“姐姐陪你一起去。我倒要瞧瞧这南竹和北剑到底都有何魅力。”

  黑夜沉沉,顾许二人赶到宿府时,发现各处都点着灯笼的全府上下全都弥漫着一股压抑。

  在灯火的掩映下,许逸濯轻车熟路地带着顾纵英前往围了不少仆从的院落,他站在院门口,欲进去,却被仆人拦住,高声问他们是何人,怎么出现在女眷的院子里。

  隐隐约约的,顾纵英听到了院落里传来宿水蓉的啜泣声。

  许逸濯面无表情,似乎已经顾不了平日里有礼的姿态,沉声喝道:“让开。”

  对于许逸濯这般强势的态度,在一旁的顾纵英对仆人和和气气地说道:“麻烦请告知里面的宿老爷,说我们很担心叶伯母的身体。”

  未等仆人继续哄他们离开,院子的里屋传来了宿月心的声音:“让他们进来吧。”

  顾许二人走进院子里后,看了一个陌生的女子站在门口,那女子长得花容月貌,气质淡雅,见到他们后,对他们温柔娴淑地笑了笑。

  这时,宿月心也从房内走了出来,他目光复杂地看向许逸濯,想到刚才大夫说叶和璧的身体早已油尽灯枯,撑到现在简直是奇迹,如今就算大罗神仙再世也无力回天,心不禁有些戚戚然。

  面对这位看着眼熟的许逸濯,暗自猜测难不成与叶和璧曾经的失踪有关,缓缓道:“和璧让你进去。”

  许逸濯的目光从陌生女子的脸上一扫而过,待听到宿月心的话后,松开了一路上一直都和顾纵英紧握着,如今已经隐隐出汗的手,然而刚一松开,又立即被顾纵英握住了。

  三人站在门口,宿月心注意到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他神色不变,似乎并不以此为意。

  顾纵英问宿月心:“宿伯伯,我不能和大哥一起进去吗?”

  也不知是否是房内的人听到了顾纵英的话,房内传来脚步声,只见一张俏脸留着清泪的宿水蓉从中走出来,对顾许二人道:“娘亲让你们一起进来。”

  待两人进去后,宿水蓉却退了出去。

  顾纵英转头,看到眼中满是悲痛的宿水蓉站在门外,慢慢地合上了门。

  点燃了好几根烛火的房间被映照的格外明亮,桌子的一角上一个精致的香炉燃着香,从中散溢出一种药味的药香。

  “我很高兴……在这最后一刻,竟然还能见到你。”

  虚弱的女声从床头悠悠传来。

  顾纵英注意到许逸濯在进门后产生了恐惧一般,有些难以迈步。

  许逸濯就这么站在与床上妇人相隔五步之外,定定而立。

  顾纵英先一步走到了床头,蹲下身,双手趴在床边,乖乖地打了声招呼:“叶伯母。”

  穿着一身素衣的妇人向他露出一个温柔如水的笑,她张了张口,过了一阵才好不容易从病痛中缓过来一般,对顾纵英道:“顾贤侄,我这个弟子脾气古怪……以后如若他做错了事,或许是无心之失,也或许有什么苦衷。他这人,心里有很多苦,却总是不说,所以……你可千万不要怪他……他,说不定在背后……偷偷哭过哩……”

  说到许逸濯,叶和璧的脸上竟有了些许生机,死气沉沉的声调也变得鲜活起来。然而这样的话,就像是将许逸濯交托到顾纵英手中一般。

  顾纵英有些惊讶,心想难不成叶和璧看出了什么,而且叶和璧说的确定是许逸濯?在他看来许逸濯的性格可一点都谈不上古怪二字。

  而叶和璧说完话后,目光穿过了顾纵英的头顶,看向了站在他背后的白衣剑客。

  钱恒本有千言万语,最终,当他与叶和璧的视线对上时,却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叶和璧的眸光柔软而绵长,一滴清泪从她有些恍惚的眼中滴落。

  她似乎从许逸濯的脸上看到了自己的过去,苦痛、悲伤、幸运和决意一一在她眼前闪过。

  叶和璧从小无父无母,脸上从生下来就长了一块覆盖整张脸一大半的硕大毒疮。她从记事开始,就被一名老医者收留,也至此成了老医者的徒弟,也是从记事开始,体弱多病的她在知道世间有美丑之分后,便一直都用斗笠遮着自己的容颜。

  老医者逝世之前弥留之际,叶和璧刚到金钗之年,突然被告知自己脸上的毒疮是从娘胎里带出的一种剧毒,凝聚在脸上形成了这一片丑陋的模样。而老医者常年用珍贵的药材调理她的身体,可即便如此,也改不了她在花信年华便会凋零的生命。

  老医者给这种无名之毒取了个名字,叫“花信桃花瘴”,只因叶和璧脸上的毒疮乍看之下确实很像一朵桃花,只不过桃花是粉嫩而美丽的物什,她脸上的确实丑陋到极致的黑色毒疮。

  她也从之得知,原来老医者整日给她喝得苦东西是为了给她续命。

  可她偏不信命。

  在老医者逝世后,叶和璧下定决心为自己逆天改命。

  她离开了老医者的居所,决定足踏万里山河,势必要找到花信桃花瘴究竟是何种毒,又究竟如何解。

  然而,即便叶和璧在后来成了江湖人口中以毒治病的名医,她却依然没有找到花信桃花瘴的解毒之法。之后她收了八岁的钱恒做徒弟,又过了五年,她遇到了让自己钟情的宿月心。

  当年,叶和璧之所以治疗那些找上门的中毒江湖人,也不过就是为了了解各种不同种类的剧毒。而在早年,机缘巧合之下,她发现体内的花信桃花瘴竟然可以完全克制其他的毒/药,也是至此之后她开始尝试以毒攻毒,来延长自己的寿命。

  后来,当她遇到宿月心,情动之后,也研制出了一种除去脸上毒疮的暂缓之法。

  但也是自那开始,她的身体也变得越发虚弱,但她不愿死,她想与宿月心长长久久在一起,便一直用各种毒延续着自己的寿命。

  后来她才发现,原来这样的愿望仅仅是她一个人愿望,有的男人是永远无法对一个女人钟情一生的。

  如今她四十二岁,如果不是一直都用一种蛊虫吊着命,早就在不惑之年就油尽灯枯而死了。

  比预计的死亡时日多活了十八载,自然应该满足。

  不久前,钱恒来找她,她已然看穿这一世的一切,看破了一切。

  她如果不是为了宿水蓉,也早就不想再活下去了。

  可就是因为宿水蓉,她才坚持到了今天。

  亦或许,也为了等见到钱恒最后一面,才会坚持到今天。

  曾经的叶和璧以为逆天可以改命,最终发现自己得到却并非真的得到。

  或许,当初钱恒劝一心沉浸在爱情中的自己回头时,她有机会摆脱这份宿命……

  但这也只是或许罢了。

  还好,曾为她付出巨大代价的弟子如今似乎得到了上苍的垂怜,有了不一般的际遇,即使恒儿的容颜有了些许的改变,即使她好多年没有见过恒儿,即使恒儿有了新的身份,她也一眼认出了他。

  而他的身边,似乎也有了自己想要守护的人……

  倒是水蓉情窦初开,却只能徒增遗憾了。

  她慢慢地抬起手,再次张口,对仿佛远在天边,又仿佛近在眼前的弟子,以轻不可闻地声音说道:“我这一辈子,能有你这么一个徒弟……是我……最大的福气……恒……”

  叶和璧的话还未说完,便猝然咽了气。

  许逸濯跨了一大步,来到她身边,想握住她手的那一刻,那双苍白无血的手已然落在被褥上,连让他碰触的机会也没有给他。

  顾纵英听到叶和璧提到“恒”的时候,在想是自己听错了还是叶和璧看错人了,待发现到叶和璧没了气息后,又愣了一下,随后他赶紧站起来,准备去叫外面的宿氏父女。

  然而,他刚刚转身,就被许逸濯一把抱住了。

  “让我抱会儿……就一会儿……”

  许逸濯的声音里满是隐忍和自制,似乎如果不是因为有顾纵英在这里,他就会干出什么疯狂的事。

  不久前,钱恒在获得重生后,曾放下脸恳求系统,用被称为传送阵的古怪东西将他送到了这里。

  那一晚,他站在叶和璧的床前,望着床上双眸紧闭,气息微弱的妇人,面具下的的神情是克制而苦涩的。

  他并没有刻意放轻气息,叶和璧也似乎知道是他,没有任何惊慌地睁开眼,看到钱恒那张鬼面具时也并没有丝毫恐慌。

  钱恒告诉了叶和璧,自己在梦中看到了她无数次的死亡,而那无数次他总是没来得及赶到她身旁,他告诉她会经历的事,包括宿月心的欺骗与隐瞒,他说他要带她离开,她可愿意。

  叶和璧却只是浅浅地笑着,然后拒绝了:“如果真是如此,那也是我自作孽不可活。我已时日无多,剩下的日子……便让我在这里度过吧。谢谢你来找我……恒儿……对不起,让你为我受苦了……”

  两个月前的记忆分外鲜明地出现在钱恒的脑海里,那时的叶和璧还好好活着,与他说了很多话,他也清清楚楚地记在了心里。

  而今,叶和璧的生命就在此刻戛然而止,这虽是她无法逃避的宿命,可上苍既然让她得到了情爱,又为何要在她得到之后又收回呢。

  全身颤抖,不论多少次他都不会习惯这种失去亲人的痛苦与绝望。

  “徒弟,你跟在我身边也有一段时日了,也不能总是徒弟徒弟的叫你,为师帮你取个名字,如何?”

  “嗯。”

  “我看你在医术和识毒方面都很有天赋,且也越来越喜欢钻研此道,叫……就叫钱恒吧。钱是师祖的姓氏,恒之一字是希望你在此道永保恒心,不可遭遇一点挫折就放弃。

  “而且你一不做二不休的性子我也很是喜欢,也希望你我的师徒情谊能亘古不变。”

  师父为无名无姓的自己取名时声音欢快,没有任何忧愁,就算带着斗笠,就算他见过师父的真容,在他眼中也是最美的女子。

  而那般美好的师父应该得到一份幸福圆满的爱,而不是一份肮脏不堪的背叛。

  这一刻,他多么想,多么想冲出房门,再一次杀了那对奸/夫/淫/妇。

  可他现在不只是钱恒,还是许逸濯,他不能以许逸濯的身份在这里和宿月心翻脸。而他也不想再脏了自己的手了,这一次,他会让别人来收拾他们。

  顾纵英感觉到许逸濯的身体在颤抖,他被抱得太紧,好不容易抬起头,便看到对方红了眼眶,严重布满恨意与苦痛,更是似乎想哭却又哭不出来。

  看到许逸濯这样的神情,聂池的心也似是被捏紧了一般。

  此时此刻,他无法问许逸濯在恨什么,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踮起脚尖,捧住许逸濯的脸,珍而重之地吻在颤抖的眼睑上。

  这时,门“砰”的一声被打开。

  母女连心,感应到叶和璧身故的宿水蓉推门而入,她满脸泪水,当她看到顾纵英亲吻许逸濯的画面时,整个人瞬间呆立当场。

第39章 身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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