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信仰的种子(7)

  季衡觉得傅凭栏的状态有点奇怪,但又好像是自己想多了,始终有点不安,“你其实很担心陈医生吧?”

  “我其实还有些自责。”傅凭栏轻声道,“其实他刚来医院的时候,顶多是个善恶分明的小医生,他一直跟着我,我算他半个师傅,但我除了教会他做手术的经验外,没有教他正确处理医患关系的方法。”

  “现在这个世界,人祸尚且不说,天灾已经十分频繁,医院每天都是人满为患,愿意学医的人却越来越少,因为在这种环境之下,压力实在是太大了,我一个院长都还得是不是做几天的手术,不是为了别的,也只是帮他们减轻些压力罢了。”

  “平常遇到医患关系,都是他们自己处理的,陈医生就是这样练就了三寸不烂之舌,他对的,他就会毫不留情喷回去,他错的,他也会堂堂正正认错,有一说一,我一直觉得在这个世界可以有血有肉的活着,是一种奢侈,我也从不提倡就一味的忍让,所以我从不多插手。可我今天却在想,如果我曾经也劝诫他,适度避其锋芒,是不是今天……”

  季衡打断他道:“可锋芒棱角不就是一个人最大的特质吗,我觉得陈医生也会感谢你,一直让他在做自己。”

  “不过再见到他,你是得告诉他,在喜欢的人面前,要把棱角变软一点,不然会打一辈子光棍的,再帅也没有用。”

  两个人都想到陈之妄的毒舌,一起笑了起来。

  季衡又道:“而且我说真的,陈医生今天之所以敢这么刚,也是因为信赖你,只要你在,他会是一种放松的状态,傅院长,你任重道远啊……”

  “那没办法了。”傅凭栏笑出了声来,想去卫生间洗把脸清醒一下,“能者多劳。”

  “那打算怎么救陈医生?”季衡靠坐在床头上,看了眼窗外,喃喃道:“月亮越来越小了,快到月末月初了应该。”

  “你刚才说什么?”傅凭栏从卫生间走出来,脚步一顿。

  “哦。”季衡以为是他刚才没注意听,“我问你打算怎么救陈医生,这女皇说变态还挺变态的,我们最好早些行动,不然陈医生只怕凶多吉少了。”

  “不是这一句。”傅凭栏走到阳台的位置,伸手把门打开了,此时正值黄昏过后,天边的启明星隐隐若现还不明朗,但是月牙已经斜斜挂了起来,“我知道她为什么定在明天的婚礼了,明晚的月亮只会更小,那些魔鬼的能力就会更强,光靠茱萸已经镇压不住了。”

  季衡:“你真的要跟她结婚?她不知道还在打着什么算盘呢……”

  傅凭栏关了门转身回来,“在艾莉女皇的统治阶段,她结束的那天恰好是月初,所以我想,就是明天了。”

  傅凭栏将外衣脱下来放在了一旁,拉开被子躺进了床里,又把季衡那一侧也拉开了,“今天早点睡觉,晚上去牢里探望下陈医生。”

  季衡笑着躺进去,“好,我们一起去。”

  傅凭栏的眸子在夜里深不见底,他看了季衡一会儿,放低了声音,“快睡吧,好好睡一觉,明早我得想办法安置好你。”

  季衡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几圈,想问的话到底没有问出来,“睡觉吧。”

  今夜没有了陈之妄,季衡反倒一下子很不习惯了起来,就好像有个人在这里,所以很清楚不能够做什么,想做的事不能做的事就成了一种隐秘的小心思,或许只是傅凭栏在被子底下无意靠近的动作,都会显得亲昵无比。

  现在傅凭栏说睡觉,就真的再也没有任何动作,如果是以往,季衡睡不着想太多了,会猜测他是怕自己不自在所以克制而守礼,而现在嘛……

  季衡轻轻闭上眼睛,放松自己的呼吸,绵长又均匀,两个人看似都睡得很沉。

  大约过了快一个小时左右,季衡已经把羊从一数到了九千九百九十九,又依样画葫芦数了鸡鸭鹅,都快把自己催眠催过去了,床另一侧的人终于有了动静。

  季衡的眼皮子在黑暗里颤了颤,他心道:这人可真特么能忍。

  傅凭栏起身的动作很轻,下床后他似乎也有所犹豫,于是又走到季衡这一侧俯下身来,“季衡……”声音又轻又小。

  季衡快特么气笑了,不想带我去又怕良心不安是吗?所以这么点声音给我耳朵挠痒痒?

  “我叫你了哦,虽然我并不希望你醒来。”傅凭栏的声音还在继续,并不在乎季衡听不听得到,“我把门从里面反锁了,如果我在牢里被抓,他们应该会想办法进来,到时会吵醒你,半夜也好,你不用怕,你的那些忠臣肯定会来支援你,如果幸运我回来了,那也就……没什么问题了。”

  季衡知道傅凭栏对自己一向是带着点放纵的意味,却也没有这样听他温柔得说过话,一时间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睡着了,在做梦。

  傅凭栏说完自己都有点想笑,怎么真弄得生死离别似的,“不过刚才的那些都没什么可能其实,我如果都被抓住了,这游戏就没人能玩得过了,我抓紧时间去了,你多睡会儿好了。”说完给季衡掖了掖被角。

  转身要走的时候,感觉有东西扯住了自己的袖子,一低头,对上季衡清明的目光,“你居然真的想丢下我。”季衡控诉道。

  傅凭栏:“……”

  傅凭栏:“你……什么时候醒的?”

  “唔。”季衡掀开被子跳下床,语气带着几分得意洋洋,“在你安排身后事的时候。”

  傅凭栏看着他,又抬头望望天花板,觉得自己真是百密一疏,“我自恋的以为自己站在金字塔的顶端,没想到你就是我金字塔顶的那一块砖。”

  季衡伸出拳头晃了晃,“虽然我打不过你,但你得知道,现在想甩掉我是来不及了,如果我是拖后腿的,我会自觉躲到一边。”季衡指了指外面,“它们出来还有一会儿呢。”

  “所以现在去刚刚好。”傅凭栏说完,走到了阳台边上,回头朝季衡伸出了手,掌心朝上,“来啊,我的国王陛下。”

  又来了。

  季衡笑了笑,站得笔直,然后抬着下巴伸出了自己的手,“我有点晕车,麻烦你开得稳点。”

  “没问题的。”傅凭栏说完,手一收,搭在了季衡的腰上,两人直接跳了下去。

  皇宫里有两处关押犯人的地方,一个在教堂旁边,那里面是真正犯了事而被□□起来的人,但孩子们最近被关押的地方却不在这里,季衡和傅凭栏特地观察过,方向不在一条线上。

  他们按照大致方向,找到了一处不太起眼的建筑,看起来只是一个防御用的哨岗之类的,但外面却有四个士兵把守着,还不时有巡逻的路过。

  等到有人换班的时候,就会有一队人从里面出来,十个左右,根本不是这间小屋子能装得下的。

  果然是有地牢,想来本是这皇宫的禁地。

  傅凭栏和季衡又在外面逗留了会儿,趁着他们这次换班正在房屋外围的一侧开着小会,两个人抓紧溜了进去。

  房间里面空空荡荡一无所有,正中间的木质地板上有一道门的形状,傅凭栏直接用手打开了,底下是一阶阶的台阶,拐角或者是地牢入口的地方,有烛光在亮着,影影绰绰的。

  确定了底下入口处没有多余的士兵把守,两个人赶紧跳了下去,傅凭栏断后把顶上的门又给合上了。

  季衡转身,轻声道,“那一会儿出来的时候……”

  傅凭栏态度很刚:“直接打就是了,难不成我还忍到明天的婚礼?”他看了两眼季衡,“这个仪式对我还是很重要的,我只能……”

  季衡脸又不争气的红了,把手背抵在嘴边,轻微得咳了两声。

  傅凭栏敛了嘴边的笑容,和季衡往里面走,他们一出现,地牢还是引起了小小的骚动,但这些骚动仅仅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这里面关着的人……看起来生存欲很低。

  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地找到了陈之妄,正在五花大绑还被堵住了嘴巴的陈之妄,拼命用眼神在传达着什么。

  傅凭栏一个锤子下去,锁就应声开了。

  这种程度……

  傅凭栏动作忽然顿了一下,而季衡的第六感又开始蹦跶了起来,两个人都愣了一下,转头看了彼此一眼,然后再看向牢里的陈之妄,陈之妄头都快给晃掉了,两人终于顺着他眼神看向了身后。

  拐弯处的光明显比他们之前经过的时候亮了很多,两个人一转身,光跟着动了动,季衡就是眨了下眼睛,就发现眼前多了许多人,数量远比他们刚才在门外面看到的那些人还要多。

  这是……陷阱?

  季衡猜到了如此,傅凭栏当然也想到了两个人没时间再做更多的交流,立马掏出了家伙来,但是这里空间太小了,两个人发挥起来也很费事。

  傅凭栏吸引了大片的火力,季衡立刻反身进入陈之妄的牢房里,给他松绑.打架季衡不行,他只能抓紧把陈医生放出去,让陈医生去帮傅凭栏。

  但他拿出剪刀,发现这些绳子神他么跟铁一样,他又换了镰刀,也是使不上劲,陈之妄又“唔唔唔”几声,季衡赶紧把他堵嘴的东西拿掉了。

  陈之妄喊道:“外面火把,直接拿火烧,这绳子不是普通的绳子。”

  季衡又飞快跑出去,刚跑出去就停住了脚步,因为他恰好看到傅凭栏靠在一间牢房的栏杆上,正看着自己时,季衡只来得及说“小心”,就眼睁睁看着傅凭栏背后的牢房里,一只手从里面伸出来,将一只针管刺向了傅凭栏。

  前后夹击,无处躲避。

  季衡冲了上去,傅凭栏也来不及做出任何的反应,看了季衡两眼,在药物作用下晕了过去。

  季衡冲到傅凭栏身边,看到了背后那间牢房里的人时,忽然也不觉得意外了,就是猎户里的那个总管。

  总管这时候拍拍手笑道:“就知道你们俩有问题。”

  他刚说完话,季衡就觉得自己的下巴被人用力抬了起来,下巴被人扭着强硬得转了个方向,迫使季衡仰头看着面前人的目光。

  女皇目光里都快直接射刀子了,阴恻恻得看着季衡,手上的力道还在加重着,“就凭你,也想跟我抢男人?”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季衡只希望傅凭栏能好过一点,也庆幸自己此刻还戴着帽子,脸上还留有白天的小胡子,“对不起,是他太美好了,我忍不住,对不起。”说完低下了头。

  女皇正在气头上,怀有恨意地盯着季衡的头顶看了一会儿,“既然你这么爱他,那我偏要留着你,亲眼看着我和他明天举行的婚礼,我还要让你亲眼看看他和我在一起怎么快乐!”

  这时才气愤地看向已经昏迷的傅凭栏,微微摇了下头,“可惜了这副皮相,好端端的脑子进水了。”

  “倒是你。”女皇对牢房里的总管说,“我没看错你,委屈你了这两天,今晚好好休息下,还有的你要忙,无论如何,明天的婚礼不能出半点意外,我会在婚礼之前,跟剩下的孩子们玩完最后一轮的游戏。”

  这话一说完,总管的脸色也微微变了变,那剩下的玩家里,除了司琪两个,就都是他们猎户的人。

  “提前恭祝尊敬的女皇陛下,新婚快乐!”他单膝跪了下去,给女皇行了一个礼。

  季衡被人拖着关进了旁边的空牢房里,和陈之妄位置相邻,而傅凭栏当然是被带走了。

  陈之妄叹了口气,“我一开始就是想提醒你们,提防有陷阱,唉,都怪我,如果早上我没有挑衅女皇,现在我们三个就在商量着明天怎么大闹婚礼了,管他什么皇储不皇储的,爷爷不喜欢受这么憋屈的罪。”

  季衡现在心情才是真的复杂,他在担心傅凭栏的处境,就怕变态的女皇对他用什么私刑,不过很快一想应该不会,明天是他们的婚礼,女皇再变态也是个女人,是个要面子的女人,不会想让更多人知道自己的未婚夫居然有了别的人,还想逃婚的。

  所以……他应该不会受到这么严厉的惩罚。

  季衡想通之后,刚要安慰陈医生,就听自己右侧传来了怯生生的声音:“对不起,都是我害的,哥哥如果不是为了帮我抢回盆底的标签,也不会跟那些人打架了,也就不会有之后的事,都是我的错,我太弱了。”

  “诶?”陈之妄烦躁地提了口气,“你别哭了行吗,你一哭我更烦了。”

  “嗯。”小男孩擦了把眼泪,重新靠坐在牢房的墙角里,“我不哭了,但是我想我哥哥了。”

  他刚说完,季衡又听到自己对面的方向来了一句,“弟弟……我在这里。”

  “哥哥!”路易斯惊喜道。

  季衡乍一听这个哥哥的声音有点耳熟,都顾不上惊讶这路易斯的哥哥还活着,正想着呢,旁边陈医生先反应了过来,“呸,你这个狗东西,我还以为你落地就被淘汰了呢,结果你在这地牢里一直猫着?”

  想想路易斯从一开始就说他哥哥是早几批进皇宫的,本来都以为死了。

  哥哥的话,那还真的是……一开始就在牢房里了,季衡莫名被戳中了笑点,心情忽然不那么难受了。

第40章 信仰的种子(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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