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探

  李昀出汇丰楼时已经到了午后,觉得腹中饥饿,但又不便在汇丰楼继续待着,就和进酒去稍近的食鲜楼吃起了午膳。

  “我还以为他是要请我用午膳,没想到只是喝茶而已,大中午的难为我饿了这么久。”李昀不可思议道,“这些文人雅士都这么矫情饰貌、故作姿态么?”

  进酒一笑,“殿下直来直去惯了,自然不懂他们那些个花花肠子。”

  李昀睨了一眼进酒,拾起木箸开始用膳。

  两刻钟后,两人用完午膳,李昀若有所思道:“我没想到李昭竟也开始争储了,不知道郭贵人知不知道。”

  “我原先对三皇子不甚了解,以为他只是个想高卧东山、不问世事的,方才一见才知他的手段能耐。”进酒感叹,“他若是决意争储,四皇子怕都不是他的对手。”

  李昀略一沉吟,点头道:“是啊,他正抓在了点上,料定我此时为了王府一定会和他合作。”

  李昀不知想到哪里又冷笑一声:“均匀倒茶寓意同甘共苦之意,可那釜中还留有半壶呢,不知道是剩给哪些人的。”

  “李昭此人不容小觑,今后多加防备便是。”进酒缓声道。

  外面日头正大,骄阳似火,照得到处都明晃晃的。虽说是冬日的太阳,但晒久了也会觉得炎热无比。李昀只看了一眼就不想出去,正端端地坐下想着方才李昭说的。

  若是李昭放在皇帝身边的人都无法接近那件证据,皇宫里怕也只有皇帝的心腹何太监知道了。但这何太监自小跟着皇帝长大,从他嘴里撬出话来怕是不太容易。

  这样证据既有西羌王的名义,又有荣亲王的名义,还能证明他们密和,能是什么呢?

  皇帝见了这证据能怀疑荣亲王,但必定又有手足之情的牵扯。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会不会找人倾诉?以前皇帝遇事都会找荣亲王这个亲哥哥排解,但现在这事情肯定不会继续找他,那他会找谁?

  李昀目光流转,细想着皇帝身边的人,突然眼光一滞。后宫嫔妃眼多口杂,皇帝必定不会找她们,身边太监最会揣度圣意卖出消息去,皇帝也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若真有一人能说,必定既在意万里江山,又会顾及荣亲王这个人。

  ——孝慈太后。

  心里挂心着荣王府的安危,一想到可以从孝慈太后那里打听点东西,李昀就坐不住了,想立刻起身进宫去面见这个祖母。但仔细一想,太后此时一定在午睡,自己这会儿过去可能会打扰到她休息,于是便按下浮躁再等了几个时辰。

  孝慈太后就是前朝的文贵妃,为皇帝与荣亲王的生身母亲,已年近古稀,这些年一直都久居深宫安享晚年。太后对这些孙儿孙女甚是疼爱,体贴入微,每日一有晚辈来探望她,她便整日开怀、心情更加舒畅,是个很慈爱的长辈。

  与子嗣繁盛的皇帝相比,荣亲王只有李昀这个儿子,刚开始太后还责怪他嫌他不注重开枝散叶,后来见劝说不动也就随他了。李昀这人少年之时就聪慧过人,课业水平远超其他皇子,极得上书房师傅赞赏。太后常常听说这些,心中更喜欢李昀,似乎是把该给荣亲王其他子嗣的疼爱都给了李昀。

  窗外微风浮动,将太阳的温度吹进了阁间里。李昀站起身,朝外头走,“先回府准备着,待会儿进宫见见太后。”

  进酒一听就懂李昀的意思,付了饭钱就跟上。

  李昀走得有些匆忙,刚踏出食鲜楼门口不小心撞上了一个小姑娘。

  李昀刚要开口道歉,那小姑娘就先抱了抱拳抢着开口道:“抱歉,是在下莽撞了,公子可有碍?”

  “无妨。”李昀转身欲继续走。进酒警觉,看到方才那姑娘做了什么,刚要提醒他,李昀就突然发觉了什么,立马回头喝道,“站住!”

  李昀向前走几步,“不告而取便是偷。姑娘容貌非凡,一看就是好人家出来的,奈何做贼?”

  那姑娘丝毫没有被识破的尴尬,反而大声笑道:“你的反应可比我想象中的慢多了。”说着便伸出手交还了李昀腰间的玉佩,之后也不做任何停留就转身离去。

  进酒用眼神询问李昀要不要抓回来给个教训。李昀摇了摇头就转身上了马车,也不再为这些小事劳身伤神。

  在车厢里李昀静心思索着如何避人耳目地向太后问出线索。回到王府里沐浴更衣完,他在腰间佩戴好荣王世子的腰牌就进宫去了。

  进酒随身带着剑,进宫原本是犯忌的,现在却被放行,其中也是有原因。十多年前皇帝有一次召见小李昀,李昀那会儿刚认识进酒,走哪都非带着他不可,进宫也就带着进酒去了。

  没想到进酒因为佩剑的原因被拦在宫门口,小李昀竟与进酒一同在宫门口站了大半日,也让皇帝等了大半日。皇帝气得不轻,宫门口的侍卫也被罚得不轻。从那之后,进酒只要是跟着李昀进宫的,宫门口的侍卫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进入慈宁宫的大殿之后,李昀刚巧碰上从里头出来的孙嬷嬷。

  “世子殿下万福。”伺候太后多年的孙嬷嬷施了个礼。

  李昀道:“劳烦通报一声,我去看看太后。”

  孙嬷嬷欣慰一笑:“太后正在后院孤零零地坐着呢,这么多天都不见有人来看她,世子一来,娘娘肯定高兴得紧。老奴这就去通报一声。”

  李昀在门口站了没多久,孙嬷嬷就走回来领他进去了。

  “李昀拜见太后娘娘。”步入后院,李昀和进酒跪在地上叩了个头。

  “昀儿,快过来给祖母看看,”太后靠在太师椅上,见他过来就欣喜万分,忙向他招招手,“过了年你可是头一次来看我。”

  太后庞眉皓发,满脸皱纹,还有些许老年斑,但脸上慈祥和善,一看到李昀就乐呵呵的,眼睛都快笑没了。

  李昀连忙起身走到太后身旁跪下,伏在太后膝头。

  “祖母,孙儿也是思念祖母得紧,但王府过年的琐事太多了,才一直不得空,”李昀一副孝顺的模样,“待以后没那么忙了,孙儿一定经常来看望祖母。”

  太后闻言点点头,心里头更加满意,抓起李昀的双手放在手心,用另一只手拍拍他的手背,笑着对孙嬷嬷说:“你看看,这昀儿多懂孝道。”

  孙嬷嬷也是欣慰得很,“世子孝顺,太后有福啊。”

  “祖母最近身体如何,天冷得多注意保暖,”李昀站起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关切地问道,“开春回温之后,减衣服也不要太快,容易得伤寒。”

  太后被李昀哄得开心了,满脸慈爱,“祖母知道,嬷嬷们都管着呢,你尽管放一百二十个心。”

  后院里枯树静立,枝头的黄色落叶被风吹得唰唰作响,最后飘飘扬扬地掉落,堆积在地上形成了金黄色的地毯。

  李昀想起自己幼时最喜欢到这儿来踩踏树下枯败的落叶,还记得落叶在他脚下被踩碎时发出的脆响声很是悦耳。

  “我啊这把老骨头,不知能撑到什么时候。”太后叹了口气。

  李昀又细心劝道:“祖母白发朱颜,老当益壮,定能活到千秋。”

  太后笑得脸上的皱纹更深了,缓声道:“这些话跟谁学的,你父王都不一定会说。”

  李昀不好意思地笑笑。

  “你父王身体怎么样,是不是也没有以前硬朗了。”太后笑完又问道。

  李昀没想到话题这么快就转到了他父王身上,想了想就道:“父王身子还似以前一般硬朗,就是特别挂念您,还说着要将府里新得来的珍贵药材都送到慈宁宫来。”

  太后又笑起来,“好,可是我听说前两天他进宫还要你搀着,怎么回事呀?当时我听着消息的时候还以为他哪里摔了。”

  见太后面露担忧之色,李昀道:“那次陛下传召我和父王进宫,是以为我和父王不合,想着话话家常劝解两句。于是我和父王就想了这出戏让陛下放心,打消他的疑虑。”

  太后忍俊不禁,大笑起来,“你呀,鬼主意真多。”

  “说起陛下,他最近也经常来看您吗?”李昀趁机问道。

  太后道:“他呀,政务繁忙,也不怎么来看我。”

  “上次来看我是……”太后挠头想了片刻,又苦恼道,“哎,我都记不清了。”

  一旁的孙嬷嬷道:“陛下年后过来请过安,老奴估摸着得有五六天了……”

  李昀微微变了脸色,“陛下怎地这么久不来看您?”

  太后叹气道:“五六天而已,不算久,你不是皇帝,自然不懂他的苦处。当年先帝在世时,经常两三天不睡眠,就是为了处理那些奏折。”

  “陛下也得注意身体啊,这样忙怕是得熬坏了身子。”

  太后微微一笑,宽慰道:“他上次来给我请安的时候,我瞧他身子骨还利索,与以前无甚差别。”

  李昀忙试探着道:“最近西羌那边似乎不怎么安分,陛下又该劳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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