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

  遥夜沉沉如水,万籁寂无声。

  江洺身着白色寝衣在床铺上躺着,看着窗外清冷皎洁的月光眉头微蹙,思虑良久后才闭上眼沉沉睡去。

  梦境虚无,抬眼所见尽是一片雾蒙蒙的白色,就像置身于方才在窗外看到的月光中一般。

  梦里的江洺依旧是七八岁的孩童模样,天真稚嫩、唇红齿白,让人一见就心生怜爱。那个时候他还贪玩得紧,刚避着夫子从学堂里偷溜出来,与邻居家的小玩伴一同趴在草堆里捉着蛐蛐儿。

  “你看你那只蛐蛐那么小个,待会儿和我这只斗起来肯定惨败!”一个小孩指着江洺的蛐蛐儿大声说着。

  江洺哼了一声,“小山,我这蛐蛐也没比你那只小多少。再说了我这只额头鼓,眼睛凸,颈项宽,铁定是只上等品。”

  覃文山知道江洺读书多见识广,被他一说也有点怀疑起了自己的蛐蛐儿能不能斗赢对方那只,正想着扔了这只再重新捉个合适的,没想到小耳朵却被人狠狠地揪住了。

  “哎哎哎哎疼啊!”覃文山顺着力道站起身来,龇牙咧嘴地惨叫道,“松开松开!”

  “你这小兔崽子!老娘辛辛苦苦花银两供你去学堂读书识字,你却偷偷逃出来在这儿逗蛐蛐儿!”覃母怒火朝天地骂道,还喷了不少唾沫星子出来。

  “娘,我知道错了,您先松开,疼!”覃文山哭着央求道。

  覃母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覃文山,松开他的耳朵后又一把将他推倒在地,冲他吼道:“你哪次不是口口声声说知道错了,结果下次还是接着犯事!”

  “娘,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覃文山坐在草地上捂着被揪红的耳朵,眼里闪着点点泪光。

  覃母叹了口气,“还有下次,就罚你一天不准吃饭。”

  “知道了,”覃文山低下了头,小声嘀咕道,“阿洺哥不也偷偷跑出来玩,也不见他娘这么凶。”

  覃母的火气本来已经消了一大半了,但没想到听见这句话后整个人又重新被怒火燃烧了,她指着覃文山的鼻子骂道:“只要是看过的字阿洺他都能准确地识得,你能吗?阿洺他经常受到夫子夸耀,你行吗?阿洺是咱镇上出了名的聪慧,你跟他能一样吗……”

  一旁的江洺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娘……”覃文山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覃母不肯罢休,继续指责:“你要是跟他一样,我还会天天骂你?”她说着说着自己就红了眼。

  她抬手抹了抹眼角,转头对江洺说:“阿洺也早点回家,下次得好好听夫子授课,别再偷跑出来玩了。”

  江洺缩着脖子点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看着哭得稀里哗啦的覃文山被覃母拎回家之后,自己也觉得斗蛐蛐无聊了起来,他嘟着嘴看着蛐蛐儿:“下次再来陪你们玩。”说着便蹦蹦跳跳地回家去了。

  可惜,从今以后便再也没有了下次。

  小江洺先是在四处无所事事地转悠了一圈,又估摸着学堂散学的时辰快到了才吊儿郎当地向家中走去。

  他回到家进了大门后,小心翼翼地溜进庭院,见没人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他往里走来到了父母的寝房,隐隐约约地听到了里头传来说话声。

  “所以,这些年的恩爱都是假的,这些年的同甘共苦也是假的?”俞淑英尽力压抑着自己嘶哑的声音。

  江洺一滞,愣在了当场。他没想到他那一向贤良淑德温文尔雅的母亲竟会有如此失态的一面。方才那声音情绪复杂,掺杂了三分怒火,三分怨气还有三分遗憾,最后一分是后悔和自责。

  “这些东西我不久前才发现,你相信我。”江海峰坐在桌前冷静地说。这话虽说是在恳求对方的信任,但语气却极其冷漠,没有任何感情。

  俞淑英捂着胸口,哽咽着说:“你觉得我还会信你吗?”

  “够了够了,洺儿快散学回来了,别在孩子面前说这些。”江海峰不耐烦地打断她。

  江洺听完这句便轻手轻脚地掩身于窗下,踩在椅子上偷偷地继续看着。

  俞淑英抬头断断续续地吸了口气,好久才下定决心道:“洺儿我带走,我不会让他掺和进这些腌臜事的。”

  江海峰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怒火了,他怒目圆睁地看向俞淑英,厉声道:“洺儿是我儿子,岂有被你带走的道理。”

  “他跟着你只会受罪!”俞淑英撕扯着嗓子道,“我不会放着他不管!”

  江海峰冷笑,“身为我江家的孩子,理应如此。今后还有一番大事等着他去做呢!”

  “对于洺儿,我绝不会让步!”俞淑英的声音开始颤抖。

  “臭婆娘,好声好气跟你说话不听是吧!”江海峰起身狞笑着向她走过来。

  江洺见此用双手捂住了嘴,震惊地看着江海峰,浑身瑟瑟发抖。虽说父亲这段时间确实有些跟以前不一样了,变得有些暴躁凶恶,但是这副可怕的嘴脸他还是第一次见。

  俞淑英不退反而问道:“怎么?想动手打媳妇儿?”

  她自嘲地笑着,“是我当年看走了眼。”

  “啪”地一声,江海峰没等俞淑英反应过来便抽在她脸上,“你以为我不敢打你?”

  俞淑英被他打倒在地,嘴角渗出一丝血迹,她捂着脸深深地吸了口凉气。

  “你好好认清此刻这情况,就凭你还想阻挠我?”

  她本是畏惧的,任何一个女人面对这样一个场面都会惧怕,但一想到江洺她便不敢退却,一个母亲的血性逐渐控制了她的理智。

  俞淑英飞快地从地上跃起,扑向缝纫篮里拿起了剪子向他刺过来。

  谁知江海峰动作更快,侧身躲过攻击后又反手夺过剪子朝俞淑英的腹中刺了进去。

  俞淑英滑落在他的怀里,不甘心地仰着头瞪大了眼睛,她双手捂住腹部的剪子,大口地喘着气。

  血液不断地从伤口涌了出来,浸湿了她的罗裙,也染红了江海峰的衣物。

  “淑英……淑英!”江海峰一下子傻了,似乎也没有料到这样的情形,他手忙脚乱地将她搂在怀里,“我……我不是故意要去这样的……我……”

  俞淑英靠在江海峰的肩头看到了窗外的江洺,似乎想对他说什么,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绝望过后,目光也逐渐暗淡了下来。

  江洺当时脑子一片空白,母亲倒在血泊之中,瞪大着眼睛看向他的画面深深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娘,娘……”江洺大汗淋漓,发着抖在床榻上挣‖扎着,被褥被汗水浸湿得凌‖乱不堪。

  隔壁房间的李昀似乎听到了江洺的叫声,他眉头皱了皱便掀开被子起身来,裹好狼皮袄子就推开门走出了房间。

  守在门口的康子正缩成一团打起了盹,沉迷在梦中对现时的境况一无所知。

  李昀看着他叹了口气,就兀自关好自己的房门走向隔壁,又用备用钥匙打开了江洺的房间溜了进去。

  江洺依旧沦‖陷在噩梦之中醒不过来,眼角到额边还爬着一道道泪迹,湿透的发丝粘在脸上,他双手紧紧地抓着被‖褥,不安地在床榻上蠕‖动着,带着哭腔一声一声地喊着“娘”。

  “江洺?”李昀走上前坐到床边,俯身去拍了拍他的脸,“你在做噩梦,快醒醒。”

  李昀试图喊醒他,但江洺感觉到触碰后反应似乎更加剧‖烈了。

  皱了皱眉之后,李昀一把捞起他搂到怀里抱住,伸出一只手在他后背上下抚‖摸着,又凑到他耳边低声安‖抚道:“别怕,没事儿了,没事儿了。”

  江洺依旧缩在他怀里发着抖,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

  见他在熟睡,李昀轻手轻脚地将他放平在床榻上,刚要起身就发现江洺双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襟,抓得指节泛白,

  李昀想要掰开江洺的手指,却怎么也掰不开。他怕惊醒江洺,便也在他身旁一同躺下了。

  睡梦中的江洺没有了方才的心惊胆战,却依旧微微皱着眉,有点像白日里被自己挑‖逗之后的样子,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

  李昀一笑,将他的头发都揽到背后,也闭上眼睡下了。

  第二天醒来之后,李昀一睁眼就看到江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看到这副表情,他就知道江洺铁定误会了什么。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狡辩……不,你听我解释……”李昀扯开嘴角笑了笑,刚想说什么就被江洺一脚踹下了床。

  “啧,”李昀龇牙咧嘴地捂着腰,看了一眼江洺叹息一声,“你昨夜梦魇了,我听到你的叫喊声不放心便过来看看。”

  江洺眼光一闪,半信半疑地看着李昀。

  “谁知你就不让我走了,哭着闹着非让我留下陪你……”李昀看江洺听了这句话之后面目不善,便适时而止。

  江洺也记起来自己昨夜梦到了什么,想到李昀好心地半夜过来安‖抚自己此刻又被自己踹了一脚,心下便有些愧疚起来。

  “腰没什么大碍吧?需要涂跌打损伤药么?”江洺掀开被褥起身想去看看李昀怎么样了。

  谁知他一下床,身上的一侧的寝衣便落了下来,露出一大片光‖滑‖白‖皙的胸膛。

  江洺:“……”

  李昀:“……”

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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