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马

  江洺隔着张屏风,只能大概看清身形,他咬牙切齿道:“谁人在此,行这苟且之事。”

  江洺见他不答话,又怒道:“再不出来我就喊人了!”

  李昀来不及出声制止,就听到江洺喊道:“来人哪!快来人!”其声音之洪亮足以将府上的人尽数喊来。

  另一头大树底下的进酒听到动静立马站起想过期看看,但一想待会儿要是看见什么场面会不会太尴尬,犹豫了一下他还是认命地过去了。

  听着外头传来的骚动,李昀苦恼的扶了扶额,心想反正都要被发现了,不如坦然以对,就面带微笑地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

  江洺一见竟是李昀,大惊失色。他知道世子殿下平时性情乖张不受拘束了些,但还是不敢相信堂堂一个世子会枉顾礼法至此!

  他愤愤地看着李昀,眼里充斥着怒火。

  但李昀悠闲地抱着胸站在那,面对他的斥责也只是回以一笑,还是那种眼带三分调戏意味的笑。

  江洺见此更加生气,正想不顾形象破口大骂,但外头传来敲门声,“蔺公子,怎么了?”

  “呵。”江洺冲李昀冷笑一声,转身去开门,让下人们进来。

  这些下人住得离江洺近,来得也快。他们是听着江洺的喊叫声过来的,正疑惑着发生了什么事,现在一看衣衫不整的江洺和玩世不恭的李昀,旁边还有洗浴用具,心里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

  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李昀,立在那儿不知作何。这理亏的自然是李昀,但是李昀是他们家主子……不好处置呀……

  话说王府另一边的荣亲王听到方才江洺的喊叫,心下一惊,以为是那些想利用江洺对付王府的人找上门来了,想也不想就带着全府一半左右的侍卫家将浩浩荡荡地赶来捉贼。

  进酒赶来的路上正巧遇上了这一队人马,不禁瞠目结舌,心里暗骂,立马用轻功掠向李昀那边。

  到了江洺的房间之后,进酒挤进房间里,冲李昀挤眉弄眼:“殿下,快走!”

  但李昀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居于众目睽睽之下让人说三道四对他来说正是家常便饭,他看到进酒那种焦急的样子,心里一哂,摇了摇头,寻思着这进酒跟自己的时间还是太短,遇事太过心焦气躁不会随机应变,与临危不惧的自己还相差甚大,自己以后还得谋算着让他历练历练。

  李昀正这样想着,突然听见外头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心下一悸。

  侍卫头子推开门,道一声:“王爷到!”

  李昀笑容一僵。

  荣亲王进门一看房间里都挤满了人,心里还想着王府什么时候这么团结还一起捉刺客了,心里头不由得感到些慰藉,寻思着事后一定要多加奖赏。

  下人们一见荣亲王来了,就立马低头退到一边,露出了江洺和刺客……李昀。

  荣亲王一看这场景也顿时明白了过来,猛吸一口气,伸出右手食指颤抖着指向李昀,吹胡子瞪眼道:“你……”

  “王爷,殿下他就是……”进酒立马想替李昀遮掩。

  “住嘴!李昀,你自己说!”荣亲王怒道。

  李昀此刻觉得自己应是惨得不能再惨了,也就破罐子破摔,吊儿郎当道:“我就是想看看蔺庭身子……”上有没有红色胎记。

  他还没说完就没荣亲王打断:“住口!你这孽障!”

  李昀:“……”

  进酒和府上的下人:“……”

  荣亲王没想到李昀做了这等事还敢如此直言不讳,简直无法无天。他憋红了脸,大口喘着气,像是被气疯了。

  李昀见荣亲王这个样子,心里也担忧起来,宽慰道:“父王,别生气啊,气坏身子就不好了……”

  荣亲王哭丧着脸长叹一声,“是我把你宠坏了!”

  ……

  荣亲王书房。

  老王爷摊在椅子上,无奈道:“你究竟想干些什么!”

  “我手下去苏州查出,蔺庭这个人后肩上有个红色胎记,所以我就想去看看他身上有没有。”李昀依然是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

  荣亲王哭笑不得,“那你可看清楚了?”

  李昀瞪大了眼睛看向他,压低了声音,认真道“自然是看清楚了,他后背光滑细腻、吹弹可破……”李昀越说越慢,陷入了旖旎遐思之中。

  荣亲王听他这样说又要发作。

  “根本没有红色胎记!”李昀脱口而出,恰好止住了荣亲王向他砸来的砚台。

  “他根本不是蔺庭!是另有其人!”李昀又道,“父王,假冒皇族贵戚是何罪名你很清楚,而且对我们而言想要查出他这个人的身份来并不是很难,他来王府的说辞漏洞百出。他冒着这样的危险究竟是想干什么?”

  荣亲王皱起眉头,“这背后没这么简单,最近我总感觉我们陷进了一个很大的棋局里,蔺庭的出现就像是□□,只是一个开始。”

  “我先去查他的身份。”李昀点点头。

  荣亲王想一会儿,又犹豫着道:“还有,皇帝似乎也牵扯了进来。”

  李昀不解,疑惑地看着他。

  荣亲王一点一点地分析。

  “蔺庭长得像你,那也只能是我的私生子,最多只影响到王府的继承和我的名声,与久居深宫的皇帝何干,皇帝为何三番两次的邀我入宫处处试探,就像想八卦我的谣言、想要第一时间知道我的丑闻一样,比任何人都好奇。他一个皇帝,他这么闲?”

  李昀恍然大悟,他倒是没注意到这点,现在听荣亲王一说,确实疑点重重。

  什么事都可以是小事,但只要牵扯到皇帝,那就什么都成了大事了。

  李昀长虑顾后,道:“先把王府上的人都清一清,除了咱自己的人,其他谁的人都不留,再让林平招一批清白的人进来。没人看着,才好办事。”

  “我再去蔺庭那儿试试能不能从他嘴里试探点什么出来。”

  荣亲王:“……”

  “你还嫌今晚的事闹得不够大?现在全府的人都知道你干的糊涂事儿了。”荣亲王心里直抽抽。

  李昀笑笑,不以为意:“我又无所谓。”

  看荣亲王还是满脸苦涩,李昀反问道:“那要不您去?”

  荣亲王面部一抽,立马摇头拒绝,斥道:“我不去!我丢不起这个脸。”

  “那就只能我去了,”李昀嬉皮笑脸地说,“过两天我编个赔罪的由头去找他聊聊就是了。”

  荣亲王看着李昀这副厚颜无耻的嘴脸,长叹一声。

  他想起李昀还在王妃腹中之时,自己就时常在旁对着王妃的肚子胡吹神侃,我的孩儿以后定要不拘小节、肆意张狂、敢为他人之所不为,这样才能配得上是本王的孩儿。现在李昀果真是做到了其他一般人做不到的事情,自己却极端懊悔。他一想起这个,心中就极其苦恼。

  ……

  第三天清晨,李昀卯时起床,洗漱完毕,用过早膳,就去派人请江洺前往望心亭一聚,说要给他赔礼道歉。

  府中下人一听这消息,再结合前天夜里发生的事儿,还有之前听说的李昀要将江洺的姊妹纳为宠妃等等见闻,都不禁开始为江洺这一个好端端的人摊上这么个混账东西而叹息起来,暗地里对李昀又敢怒不敢言。

  李昀对现在正在被全府千夫所指的事实毫无所知,他满面含春地来到望心亭,开始斟酌待会儿要向江洺道歉的措辞。

  他从小到大犯下的混账事擢发难数,得罪的人多如牛毛,但事后从未上门去赔礼道歉,现在他是第一次。

  站在一旁的进酒为他倒茶。他这会儿已经知晓李昀昨晚的目的为何了,心中不禁为误会世子殿下而感到万分羞愧,现在正想着要好好伺候着补偿他。

  今天天气昏沉沉的,黑云翻墨遮明日,满天密布的黑色浓云瞬息万变,似乎要下雨。李昀在亭子里坐了半晌,江洺才到来,李昀见此也不恼,忙客气地让他坐下。

  “蔺公子,前天夜里是我唐突了,不该犯浑做那混账事,”李昀冁然而笑,情真意切地看着江洺,“请蔺公子大人有大量,莫再与我计较。”

  江洺本就不想来,怕李昀又说出什么做出什么让他费解的事儿来,奈何寄人篱下,也禁不过下人的一催再催,这才不得不低头。他对李昀本就抱有偏见,现在他看着面前这种歉意十足的脸,也觉得他是假装的。

  他冷哼一声,“这便是世子的教养,王爷真是教子有方。”

  “是是是,”李昀打蛇随棍上,忙嬉皮笑脸地说,“就是我父王让我来向你道歉的,要是没他这么个人中龙凤的王爷,又怎么会有我这个不随流俗的世子呢!”

  江洺、进酒:“……”

  此时正在王爷院子里晨起练剑的荣亲王突觉鼻头一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坐在一旁的王妃忙走到他身边,从袖里抽出丝帕替他擦了擦脸,关切道:“王爷是不是染了风寒,待会儿我让小厨房煮点红糖姜汤。”

  “世子已经赔过礼了,我也不必久坐,先行告退。”江洺说着就要起身。

  李昀忙拦住他,“蔺公子这么着急是要哪儿去?今天是难得的好天气,晴空高照、万里无云的,不如再陪我多坐一会儿?”

  江洺闻言抬头看了看阴暗的天色,嘴角一抽,要不是深知李昀那一套胡说八道的本领,他都要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毛病。

  李昀亲自替江洺沏了杯茶,端到他面前,关怀备至道:“蔺公子在王府住得如何?还适应吗?”

  “全府上下都对我以礼相待,除了……”江洺顿了顿,暗讽道,“除了世子总能给我意想不到的惊喜。”

  李昀置之一笑,道:“来日方长,蔺公子总要学会适应我啊。”

  江洺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怒火。这是脸皮得有多厚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乌云在头顶翻滚着,时不时地遮挡住太阳,时不时地又散开。江洺脸上的暖黄色阳光也随之时亮时暗,令他有如出尘的谪仙般使人动容。

  李昀喉头一紧,看得微微入神。

  在江洺抛来询问的眼神之后,他收回心思思虑片刻,又开口问道:“不知蔺公子能否给我推荐一两个保养肌肤的法子?”

  江洺微讶,面露不解。

  “我昨晚见蔺公子肌肤晶莹剔透、肤白胜雪,很是羡慕……”

  江洺没听他说完就愤然起身离去。

  李昀抿了口茶,眼神示意进酒去拦住他。

  江洺无法,愤愤地瞪了进酒一眼,又走回来坐下。

  李昀无奈地看着江洺,好似犹豫了好久才不得不说出来:“其实我后背有一个胎记,极丑。以后行房中之事时怕吓到同房之人,所以这些年才一直在寻找消除之法,我也询问了很多大夫,渴望用药理来减退,可是毫无效果,这才想问问蔺公子。”

  江洺面色缓了缓,道:“在下又不是郎中,怎懂得如何祛除胎记。”

  李昀心中暗笑,进酒也瞬间懂了。

  “我拜访过天下名医,皇天不负有心人,今日终于有了点眉目。”

  江洺低头看茶,不甚在意。

  李昀自顾自地说:“有一个江湖中的杏林高手告诉我,世间可能只有一个人能祛除胎记,这个人就是——”

  “楚临风。”李昀从怀里摸出那块玉佩递给江洺。

  江洺瞳孔放大,神情一滞。

  李昀凑近他,轻声道:“蔺公子觉得这个楚临风他能治胎记吗?”

  江洺只是愣了一下,随机恢复原态,道:“殿下是否话中有话,在下愚昧不甚理解,能否明说?”

  “呵呵,蔺公子绝顶聪明,怎会不明白我的意思。”李昀展颜一笑,又道,“或者,应当称呼你为江公子?”

  江洺听到这话后瞬间变颜失色,噤若寒蝉,木讷地看向李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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