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正在翻动自己记忆的贾政,并不知道远在东大院的贾赦, 也在考虑着与他一样的问题, 那就是不能让贾政窃居正堂。

  不是贾赦与贾政兄弟情深, 已经达到了心有灵犀的地步, 而是相对于贾政这个冒牌货,他更了解自己老娘几十年如一日的偏心。从小到大, 除了向他搜刮祖母的私房, 贾母就没给过贾赦一个好脸,等贾赦原配去世, 继娶了邢夫人之后,就更是连儿子带媳妇一起看不上。

  可是对于小儿子, 贾母却是一直关爱有加, 那样的嘘寒问暖是贾赦从来没有得到过的。一开始贾赦觉得老儿子大孙子, 是老太太的命根子,也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可是等到自己原配去世, 管家权被贾母交到王夫人手上之后, 贾赦心里就有些不大得劲了。

  再等邢夫人进门后,管家权还没有还回来,贾赦就知道自己的老娘想法不简单了。又等到自己老子先国公去世三年, 老太太还没有搬出荣禧堂的意思,贾赦整个人都不好了。自己母亲如此偏心,现在又让老二就近与她一起住着, 打得是什么主意, 贾赦已经猜到了。

  可是他不愿意!自己才是袭爵的人, 才是应该住进荣禧堂的人,老太太自己住着也就算了,让老二住,还让老二媳妇管家,那他这个袭爵人只得了个空名头吗?但是如何才能不让老二一家子正式入住荣禧堂,贾赦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自己那个弟弟是个什么货色,贾赦还是知道一二的:从小到大,用一个好读书的名头,哄了老爹再哄老娘。不对,是和老娘一起哄老爹、哄亲朋。让老爹和亲戚们都觉得他懂进退、知礼仪,将来必成大器。可是实际上却是个死读书不知道变通的,只看他读了几年书,却连一个同窗都没交下,也就知道他怎么可能成大器了。

  那个老二也不是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要不就以他那好四处显摆的性子,能在京里一个文会也不敢参加,只天天的与自己的清客相公谈文?可是越是这种眼大心空的人,越是觉得自己怀才不遇,越是愿意抓住一切机会展示自己的“才干”。现在有老太太给他一个搬进荣禧堂,在整个国公府当家作主的机会,他还不得屁颠屁颠地接着?

  老二若是真的按老太太的安排,住进荣禧堂,他该怎么办?贾赦展望一下,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从根子上讲,贾家的男人都是窝里横的怂人,区别只在于这个窝是整个荣国府还是只在东大院。君不见原著里贾赦的命令出不了东大院,而贾政只在荣国府里有威严?

  命令出不了东大院的贾赦,对上贾母一点底气也没有:府门上挂着国公府的匾额,那是因为老太太这个超品国公夫人仍在。若是真把老太太惹急了,她真的告贾赦忤逆,别说国公府的匾额不保,就是贾赦自己身上的一等将军名头也悬了。

  可是老太太真的会去告贾赦忤逆吗?这个贾赦从来没有想过。毕竟现在是孝字大如天、以孝治天下的时代。不管贾母状告的最后结果如何,贾家的名声都算是没有了。所以贾赦不敢试,也就在原著里被贾母拿捏了一辈子。

  贾政要告诉贾赦的是,老太太不会去告的,因为她是最好面子的人,怎么会亲自扯下贾家的遮羞布?不过贾赦现在还不知道贾政要告诉他的是什么,所以对下人通报说二老爷找他,表现得神烦:怎么还找到东大院来了,荣国府那么大的地方已经放不下他了?得寸进尺!

  “老二,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可是有什么事?”贾赦脸上的郁气,都没想着掩饰一下,让贾政算是开了眼界:古代人讲话,不是最讲究婉转,讲究微言大义吗?怎么到自己便宜哥哥身上,就这样直来直去了?

  不过能有话直说,贾政也表示欢迎:“是有些事情要与大哥商量一下。”

  贾赦狐疑地看了贾政一眼,难道是来给老太太打前站,试探自己口风的?若有所思之下,端起了杯子准备喝口茶压压惊,却忘记世上还有一个词叫“端茶送客”。

  贾政更囧了,自己还没开口呢,怎么就要让人赶出去了,赶紧叫了一声:“兄长?可是兄长上午还有事要忙?那我下午再来找兄长就是。”

  贾赦有些奇怪,来找自己的是你,现在话还没说就要走的也是你,耍自己这个做兄长的很好玩吗?他重重地将杯子放在桌子上表达自己的愤怒。杯子与桌面碰撞的声音,让贾赦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自己刚才的失误。

  “无事,无事。”贾赦在心里自嘲了一下,自己是做兄长的,怎么见了老二倒紧张上了,可是脸上却是连一点愧疚都没有:“你有何事,尽管说出来就是了。”

  很好,这样不掩饰的厚脸皮与无赖,贾政觉得可以利用一下:“自然是来与兄长商量一下出孝之事。”

  “出孝?”贾赦越发觉得贾政是来试探自己,没好气的说:“这有什么好商量的,只按着礼仪准备,再向老亲故旧家下帖子请人观礼就是了。这内宅之事不都是你家里的管着,让她先准备起来吧。”

  贾政忙道:“兄长现是家主,还是得兄长拿出章程来,王氏才好准备。再说等出孝之后,兄长怕是也要搬到正堂去住,再由王氏管着内宅也不妥当。所以兄长看这准备之事,是否能让大嫂搭一把手?”

  信息量有点大,贾赦要反应不过来了。老二这是试探自己还是真心?就算是理智是倾向于前者,可是贾赦怎么就那么愿意相信是后者呢?

  “只是老太太现在还住在荣禧堂内,我怎么好提搬家之事。”贾赦改为试探贾政。

  “老太太这三年住在荣禧堂,也不过是为了思念父亲。现在已经要出孝了,兄长做为家主住进正堂,想来老太太也能理解。毕竟出孝之后,兄长的人情往来也就多了起来。”贾政不动声色地为贾赦找理由。

  贾赦摸着胡子点了点头,难道是自己错怪了老二,他那端方竟不是装的?于是他接着试探道:“老太太一直喜欢你,愿意你就近孝顺她,搬家的事缓缓也使得。”

  贾政至此相信,原著里真的是用了春秋笔法,一个袭了爵的嫡长子,怎么可能真是昏庸不通事物,只知喝酒抱小老婆的?看看这话说得多圆通,即不说自己不搬进荣禧堂,也不说自己出面让老太太搬家。

  贾政从心里往出笑起来:“我虽然没有考取到功名,可也算是读过几本圣贤之书,这尊卑有别、长幼有序还是懂得的。就算是老太太想让我就近孝敬,只是咱们府才多大,多走几步也就是了。”

  对呀,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个,大不了到时给老二分一个离老太太近点的院子,让他能时不时地与老太太亲近。贾赦兴奋了,乐呵呵地拍了一下手:“是这个理。只是你看什么时候妥当?”

  贾政摇了摇头:“此事倒不好由咱们提起。”

  这样一起一伏的谈话,贾赦有些适应不了,他一向是个简单粗暴的人:“怎么说?”

  贾政才不理会他的态度,他是要做君子的人,养气功夫也是君子的修养:“此时离出孝不过月余,为了到时宴客好安排,老太太近几日也会提出搬家之事。到那时兄长再与老太太分说就是了。”

  贾赦点了点头:“不错。到时还得你多美言几句。”自己在老太太心里有几斤几两,贾赦还是知道的。

  贾政才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与他为难:““自然听兄长的吩咐。只是兄长也要拿出些家主的威严来才好。”

  被人说自己没有威严,贾赦还是有些不高兴的。只是今天的话题一直被贾政主导着,他又处在能搬进荣禧堂的兴奋之中,这不高兴也淡了些:“怎么说?”

  贾政正色道:“咱们家里对下人一向是优容的多,责罚得少。可是那些人却把主子的宽容当成了晋身之阶,看人下菜碟、欺上瞒下、虚支冒领、以次充好之事哪样不做?偏我是注定要分出去的,也不好对那些人怎样。现在正好借着准备出孝之事,兄长让心腹之人访一访,让那些人有个敬畏才好。”

  别的不说,只这一个看人下菜碟就说到了贾赦的心坎上。从祖母去后,他受下人的眼色还少吗?他又不是什么大度之人,早就给这些狗奴才记着小黑帐呢。查,必须查。

  两手啪地一拍,贾赦大声道:“这些狗奴才,我还当只是对我是如此,为了让老太太高兴,我也就忍了。怎么他们竟然对你也是如此吗?放心,兄长必为你出了这口气!”

  只要贾赦肯查,就算是以自己为借口,贾政也打算认下了,谁让自己为了做君子,不愿意亲自动手呢。于是他含笑道:“那些奴才对我倒没有什么,几个孩子那里却有些关碍。”

  贾赦就知道自己该从哪里着手了。话说这老二看着不声不响不通庶务的样子,怎么变想出这样狠毒的招数来的?从孩子们身边人查起,说出去也就是自己这个做老子、做大伯的关心孩子才发现漏洞,再拨出萝卜带出泥,就是顺理成章的事儿了。

  “那让大嫂给王氏搭把手的事?”贾政放下一事,又想起一事。没办法,他实在无法放心让王夫人这个不安全因素再掌管荣国府。

  从知道自己穿成贾政那一刻起,贾政不光是担心出了孝滚床单的问题,更担心的是给王夫人收尾的问题!那可是大名鼎鼎的王熙凤的姑母,战斗力爆表的存在!装了一脑子考据资料与同人文的贾政知道,自己的这位夫人与自己,都是被考据得黑出天际的人物!

  若说王熙凤干过的事情,王夫人没有干过,不管别人信不信,贾政是不相信的。为了让王夫人少造些孽,不求配得上自己的君子身份,只求她少拖点后腿,这样的要求贾政觉得不过份。

  可是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将目光一直盯在内宅妇人身上——任务要求他做一个人人称道的正人君子,那人人可不只限于荣国府。而目光已经放眼整个京城乃至整个国家的贾政,目前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找一个人出来分王夫人的权。

  别说邢夫人上不得台面,对上王夫人没有底气。那都是建立在老太太看不上邢夫人,贾赦又不给邢夫人撑腰的前提之一下的。而让邢夫人得到贾赦认同,就是贾政要走的第一步。

  贾赦果然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你大嫂原来也不是没有管过家,只是连续出错,把府里的脸面都丢尽了。现在再让她出面,老太太那里都不会同意。”

  贾政坦言道:“兄长此言差矣。这府里兄长是家主,将来管家的只能是大太太。现在不过是准备出孝之事,还是让大太太给王氏搭把手。等办完这件大事,大太太对府里的规矩也就都知道了,再接手管家岂不省事?”

  贾赦看贾政的眼睛都要冒星星了,这个老二今天怎么这么让人顺眼呢,说出来的话句句都在点子上,一点也没有原来那掉书袋的酸气。看来自己原来还是冤枉了老二呀,他就是个死读书的,绝没有哄国公爷和老太太,一切都是老太太自己策划的吧?!

  自以为真相的贾赦,大力地点头赞同贾政的意见:“你说得不错,下午我就让大太太过去。”

  贾政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立刻向贾赦告辞——王夫人那里他还得找到说辞,免得人这邢夫人来了,王夫人再把着权柄不放,那自己可就白忽悠贾赦了。

  现在贾政一房住的,是荣禧堂的西侧院。其实说是他们一房住,也不过就是他们夫妻再加上一个周姨娘,两个孩子都已经各有一个小院子,不然还真会觉得逼仄。

  一般白日不出现在内宅的贾政,忽然出现在自己家的套院,还是引起了不小的骚动的,只是那骚动都让下人们压在心底,只有王夫人满面春风地迎上来道:“老爷今日怎么这么早?”

  看了看在一边打帘子的周姨娘,贾政对王夫人道:“让不相干的人都下去吧。”

  尽管不知道贾政为何这么说,可是这话里的亲疏王夫人还是听得出来的,等丫头们上了茶,王夫人利落地把人都屏退,才小心地问:“老爷?”

  贾政严肃地看着王夫人:“把你手里的那些事情,都收了。收尾收得干净一点。只许用自己家里的人,不许让你哥哥插手。”

  王夫人脸上的笑容已经一点点凝固了下来,老爷知道了,老爷是怎么知道的,是哪个多嘴的奴才和老爷嚼的蛆?心里翻腾着怎样辩白的王夫人,又听到贾政说道:“把你让周瑞家的倒腾的那些古董字画都收回来,库房的帐也都做干净。已经让卖出去的,你自己知道该如何补上。”

  果然是有人在老爷跟前下舌头!王夫人已经不想着如何辩白了,毕竟连经手人都知道得清楚,老爷手里肯定有了证据。

  “把我的印章与帖子都拿来。”贾政打出了今天的第三击!

  王夫人哆哆嗦嗦地问道:“可是我做了什么让老爷厌弃的事?”

  贾政象是看陌生人一样看着王夫人:“你说呢?”

  王夫人瘫坐在炕沿上,一声也回答不出。现在贾珠还在,她无法如原著中一样,哭贾珠这个早亡的长子让贾政心软。贾元春还没有入宫,她不能如原著里一样凭借皇妃生母让贾政给他留脸面。王子腾还没有升任京营节度使,只是一个副将,她娘家的实力还不足以与圣眷仍在的荣国府抗衡。

  “怎么,我刚才说的话你没听到?”贾政用原主一样平铺直叙的口吻,一丝感情也没有的问着王夫人。

  王夫人不得不打起精神,自己亲自去内室的柜子里,拿出了自己保管了十来年的印章与帖子。再多的不甘,在这夫权的社会里,也让人无计可施。

  “下午大嫂会过来与你一起准备出孝之事,你不要耍什么手段。”贾政再通报一件让王夫人心神俱裂之事。

  “老爷!”已经被打击得疲惫不堪的王夫人,发现了一声动物领地被入侵的嘶吼。

  贾政继续平静地看着王夫人:“不想让我下午就去见你哥哥,就按我说的做。”

  可是这与原来的计划不一样!王夫人嘴上不再说话,可是眼神里满是控诉。贾政直接当没有看出那眼神里的内容,不客气地道:“我出孝后就会出仕,这是父亲给我求来的恩典。我不能让人对父亲的决定有所诟病。所以那些有的没有念头,你最好当自己从来没想过。”

  “可是老爷,国公爷为您求的,不过是从五品的主事之职。若是我再不管家,到时谁会认识咱们,怎样与勋贵人家交际?那将来珠儿怎么办?元春怎么办?”

  贾政的脸已经不是平淡,而是阴沉了:“你是觉得老爷我一辈子只能在主事之位上蹉跎?”就算原著发展与你预测的差不多,可也不能当着人的面直直揭人的面皮。

  王夫人语塞,她倒是希望贾政一年升它个十级八级,可是就凭自己对他的了解,加上贾政十多年没考出个名堂的战绩,她的希望想要实现真的有难度。

  王夫人试图和贾政讲理:“我知道老爷大才,入部当差后定能宏图大展,只是珠儿今年已经十二岁,元春也已经十一岁了。两个孩子都已经到了快能相看年纪。老爷,就是您得了上官的青眼,等两个孩子嫁娶的时候,又能升上几品呢?就是为了将来孩子们的亲事,老爷也不该让我放下这管家之权。”

  贾政冷冷地看了王夫人一眼:“当日你嫁过来之时,我也不过是一介白身。珠儿娶亲之时,又与我有何不同?”

  那是我娘家都以为你是个好读书的,谁知好读书不是会读书,哪个能知道你十几年都读不出个名堂来。王夫人就算是心里这样想了,可是也不也敢说出口。只好憋屈地自己大喘气。

  贾政并不打算放过她:“我会让秀菊跟着你,你最好把我交待的事儿都快些做了。”

  王夫人气结,竟然让那个小贱人跟着自己,难道就是她和老爷告的密?可是自己所做之事,经手的都是自己的陪房,自己瞒着那个小贱人还来不及呢,她又是从哪里知道的?王夫人把自己的陪房一个个地在脑中过了一遍,还是没找出哪个人背叛了她。

  正在王夫人苦思冥想的时候,丫头在外面道:“太太,老太太那里要摆饭了。”

  对了,老太太。王夫人精神有些振奋,老太太平日话里话外对自家老爷的偏袒,王夫人还是能听得出来的。老爷不知道怎么一时想迷了,可是他最孝顺老太太,要是自己向老太太露个口风,老太太一定会劝住老爷的。

  贾政看着又有了精神的王夫人,真心地替原主默哀了下:摊上这么能折腾的媳妇,光替她收拾乱摊子就得占多少精力!他向外面的丫头道:“去我书房把秀菊叫来。”

  书房离得不远,秀菊一唤即至。贾政等秀菊行完了礼,才面无表情地道:“这几天你先服侍太太,太太走到哪里,你就跟到哪里。太太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你都给我记清楚了。能不能做到?”

  秀菊能让老太太赏给贾政,自然也是精明人物,听出了老爷话里未竟之语,她先是点头应是:“是,奴婢定好生服侍太太。”又为难地道:“若是太太要与人说些私房话,奴婢该如何?”

  贾政道:“除了老太太,别人没有私房话与太太说。就是老太太那里,你也是服侍过老太太的人,能让老太太多歇歇的时候,就不要让太太扰了老太太!”

  王夫人此时只觉屈辱,恨不得把贾政与秀菊都挠个满脸花:“贾存周!”

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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