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邢夫人听张二太太说李家还真有些想法, 不由急道:“我们元春这些年也是宫里嬷嬷们教养出来的,读书明理是大家都看得见的,也就不说。只说因她母亲这些年都在佛前为老国公爷祈福, 我们二老爷那院子里的事,都是这孩子管着呢。就是我这府里, 也得了她好大的助力。”

  看到邢夫人如此为一个侄女辩白, 张二太太又高看了她一眼,看来自己女儿若是进了贾家,只要真心地尊敬这个婆婆,也不是一个不能相处的。因道:“李家倒不是顾虑这个。”

  邢夫人更纳闷了:“不是怕孩子不会管家, 还是为了什么?”此时的人求娶媳妇, 不就是一为子嗣延续,二为主持中馈吗?

  张二太太道:“李家是听说咱们两府刚刚定下亲事,而二房里的长子还没有定亲不说,也没听说你们为他相看。可是却把侄女放在前头, 人家觉得有些不妥当。还有就是你们府里的二太太,也一直没有在京中露面,大家很是传了些话出来。人家也怕这女孩肖母。”

  看来最后一条才是重点。邢夫人自是又把元春是由着宫中嬷嬷教养出来, 还是在贾母这位国公夫人跟前长大的话说了又说。可是她面前的是张二太太,不是那为小叔子相看的李太太,说得再多也是无用。

  贾母得了邢夫人带回来的信息, 对李家也是有些失望:这家里事事讲规矩看来也不是没有弊端, 长幼有序之说, 本来是在男孩之间使用得多, 可是人家李家非得用此套到贾珠与元春头上,贾家还真没法与他们去掰扯。

  毕竟她们是女家。私下里打听一下原因还使得,只因人家还没上门求娶,就直接问人家为何不来求娶,那你家的姑娘妥妥地会被人扣上一顶恨嫁的帽子。

  又不是只有李家一家对元春有意,不过是贾母几世的经验,觉得李家为人可靠,这才额外看重些。现在人家觉得元春不好,那也没必要非他们家不嫁。于是贾母就又拔拉起自己手里的人选来。

  谁知她这边还没再挑出一个可心的,那边王家倒是忍不住了。许是也听说了贾母这边在为元春相看,再派来的婆子,与元春说话的时候,可就带出了些生怕贾家对元春不尽心,在亲事上拿捏她,不过王家这做外家的会为她做主的意思。

  据元春身边的大丫头红杏说,元春听了那婆子的话,当时虽然把人给呵斥了一番,还说是家里待她一向是顶好的,很不用外家替她操心等语。可是等那婆子走后,元春到底还是落了泪不说,还在王夫人的小佛堂外徘徊了好久。

  “请大姑娘过来一趟。”贾母即是知道了元春的反应,也不打算等她真的与府里离了心再补救,因此让人快些将元春请过来。

  元春进来的时候,贾母也就好生打量了她几眼:银盘似的脸上,还有些许的婴儿肥,一双杏眼也有些红肿,看来可不是掉几滴泪那么简单。红润的菱角小嘴微微嘟起,想来是牙齿在里面咬了嘴唇。

  这孩子想是知道贾母叫她是什么事,所以有些紧张。

  贾母无意利用元春的紧张,让她挨着自己坐了,才问道:“我听说今日你外家来人,惹得你不高兴了?”

  知道老太太在府里消息灵通,元春还是为她消息如此灵通有些吃惊,少不得低了头,小声回道:“也没什么,不过是话不投机罢了。”

  贾母便点头道:“好一个话不投机。”见元春抬头看自己,她老人家继续点了下头才道:“咱们府里与你外家之间关系究竟如何,祖母一直没有瞒了你。原本咱们在金陵守孝的时候,你外家也是有族人在金陵的,可是却没有一个上门问问你们兄妹的情况,可是才回京多久,他们就上门来了,还只求见于你,却分毫不理会你母亲,你可知道为什么?”

  这个元春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还曾经问过来人,就把那人对自己所说的回了贾母:“外祖家的人说,知晓母亲是犯了错才祈福的,所以也不好打扰她自赎罪衍。”

  贾母不由得冷笑了一声:“看来这王家颠倒黑白的本事,还是一点也没放下。”话里满满的不屑,让人想忽视都不容易。

  见元春不解,贾母又问道:“于今这屋里保有咱们娘两个,你也不必害羞。她们就没有提过你的亲事如何?”

  元春抬头再看,屋里可不是一个丫头也不见。就知道贾母这必是知道了自己与王家来人之间的对话,才来问自己。不过是外家关心自己,就是话说得不大好听,可也是关心不是?元春觉得没有什么好瞒着的,低低道:“也说了些。只让我但有不如意的地方,就向外家送个信,也省得我到时无倚无靠的慌乱。”

  “那么元春,你自己也是这样觉得,你自己在这府里是无倚无靠的吗?”贾母十分不客气地问道。只看元春在人走后流下的眼泪,她也能想得出元春的想法。

  不过是自怨自艾!觉得自己的母亲已经被关进了佛堂,父亲又是个六品小官,兄长虽然读书还成,可是不光没得到个功名,还不在身边。

  听了贾母这样的问话,元春也是一呆,贾母对她一向还是和言悦色的,很少这样厉声说话,不由得说出来的话就有些嗫嚅:“孙女不敢。祖母一向疼孙女,伯母对孙女也是疼爱的。”

  贾母对这样的回答显然并不满意:“你是不敢,可不是心里没有这样想。”看着元春摇了摇头:“你母亲所行之事,我并没有瞒着你。若是在别人家里,只凭你的母亲是王氏一条,你看人家会不会防着你,可还能把你父亲院子里的事儿交给你打理,还让你与你伯母一起管着府里的事务?”

  自是不能的。也是因此,元春刚才才说出不敢二字:家人如此宽容,她若是再说出自己无倚无靠的话,那可就太没有良心了。

  只是不敢,却不是没想过,这里面的差别,贾母还是十分在意的:“还有你伯母那里。她是一个继夫人,为了你的亲事,却还是放下了自己的颜面,去张家给人家赔笑脸、问消息,就是你那母亲自己在外头,为了你这个女儿,她可能放下这样的颜面?”

  这个就更没有可能了。以元春对自己母亲的了解,那就是一个把脸面看得比天还高的。当日父亲还是白身的时候,她的母亲也是时时以荣国府的当家太太自居,等闲人也进不了她的眼里。何况是给一个明显与自己家里的隙的人去赔笑脸!

  可是伯母却是做到了。如果不是真心疼爱自己,别人来不来求娶与她一个做伯母的有什么相干,又不是邢夫人的女儿。只带着她出门交际,也足够让人赞一声善待子侄了。

  想明白里面关窍的元春再坐不住,已经跪到了贾母面前:“祖母,是元春想差了,还请祖母原谅。至于元春外家的人,他们,他们再来的话,元春也不见了。”

  听到元春最后来句话,贾母才算是有些放下心来。可是该让元春知道的道理,她要今日与她讲个明白。于是也不叫元春起为,贾母道:“你能想明白也好。原来我也与你说过,你那外家是无利不起早的。如今她们亲近你,也不是说没有一点惦记你的情分在。可是内里可是还有别的隐情。”

  见元春又是不解,贾母接着道:“你道我与你伯母为何这样着紧地给你相看人家?不过是宫里传出了将要选秀的意思。”

  选秀?元春在心里默默地念了一遍,才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双眼:“祖母?!”

  贾母点了点头:“你两位舅舅家里的女孩都不大,一个王熙凤也与你差着两岁,正好够不到选秀的年纪。这不人家就把主意打到了你的身上。这是想着先把你的心拢住了,再由着你与家里在分说想进宫呢!可是我贾家的女儿,什么时候轮到那王家做主了?还是要去给王家的富贵当垫脚石!”

  拉了元春起身,安顿着她坐下,贾母问道:“今日祖母也问问你,你可愿意进宫里服侍人?”

  元春还是头一次把自己与那皇宫联系起来,可是宫里嬷嬷几年的功夫不是白费的,她一下子就想到了老太太刚才说的那句“服侍人”。可不是服侍人吗?她的父亲不过是六品的官,她是没有资格参加大选的。再说就算是参加大选又如何,当今已经快到天命之年,比自己的父亲还大上许多。几位皇子也都有了正妃。就是没有正妃,自己是大伯的亲女还有丝希望,可是父亲的官职,元春在心里苦笑了一下,忽然明白了母亲为何要做那许多事。

  不甘心呀。一样的国公府公子,可是一个可以袭爵,一个却只能做个六品的小官,将来还要分出府去,连府里的名头都不能用,如何甘心?

  可是不甘心又如何?形势比人强,这一点通透,正是元春比她母亲强的地方:“祖母,孙女不说是金尊玉贵长大的,可也从来只有人服侍孙女,孙女是从来没有服侍过人的。嬷嬷们也说了,这宫里比起外头来更是处处凶险,孙女怕是没有那个福气。”

  “好!”不管此时元春说得是不是口不应心,只要她知道自己进宫并不能带来什么泼天富贵,贾母就要给她赞上这一句好:“有志气。不愧是我国公府里出来的女孩。就是要这样,咱们能一身正红,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地做正妻,又何必向人低头,委屈自己做小伏低!”

  哪个女孩心里没有一个新娘梦,没憧憬过自己身穿大红嫁衣得遇良人的那一天呢?元春也不例外,更是被贾母描绘出来的场景蛊惑了:“可是若是旨意下来?”

  贾母拍拍她的手道:“要不我与你伯母着急什么,谁不想着把自己家里娇滴滴的女孩多留两年,过两年松快日子。今日我索性都与你说了吧,你哥哥兄弟都是读书的,看起来读得还算看得。所以我与你伯母给你相看的人家,也都是读书之人。这样的人家,一是规矩要比勋贵里严谨些,二来也不易参与进什么夺嫡之事里,图的就是个现世安稳。”

  又把邢夫人打听到的,李家为何对元春有些顾虑的事儿说了,别当你那娘造下的孽真的随着时间烟消云散了,人家明眼人一到相看的时候,什么事儿不得打听一番。

  元春这才知道,老太太与伯母不是不管她,而是为了她操心加上受气,而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了自己的母亲。再想想自己还想着是不是要去佛堂里看王夫人,为这样的想法又羞又恼,连带着把引起了自己这个念头的王家也恼上了。

  见元春小脸煞白,贾母少不得安慰了她一番。可是不管什么样的语言,在亲事之上还是有些苍白:一日元春的亲事未定,一日这话也只能是安慰。

  好在林如海的一封信来得及时,化解了元春亲事上的尴尬。原来是那位礼部的孙大人,现在还不是一部尚书,只是个四品的郎中。他也有一位族弟,正在国子监里读书,也到了婚嫁之时,族叔便将此事托了那孙郎中。他夫人也是在张太太带着元春出门时见过几次,取中了元春的大方平和,想着为族弟求娶。

  只是两家全无交往,那族弟家里也不过是耕读之家,怕这贾家看自家不上。可是他夫人又实在看着元春是个好的,就想起了林如海这个同年是与荣侯府有亲的,少不得写信托他探问一二。

  说来贾环那一世,还真是与孙大人这位族弟打过一两次交道,那位也算得上是少年英才,不上二十就中了二甲进士,有孙大人的扶持,官也做得四平八稳,贾环见时已经是四品的知府了。

  所以就算是贾母心上暗想着怎么自己孙女、外孙女的亲事,还都着落在林如海的同年家里,可也不得不叹一声林如海还是有些识人之明,同年不光是自己有为,就是家人也都是争气的才俊。

  有了目标就好说了,与林如海书信往来搭线,那孙郎中与张家也算是有些交情在,最后还是托了张家的大太太做成了大媒——张家二太太与荣侯府已经结了亲家,再由她出面做媒,让人觉得是不是这荣侯府与张家二房在换亲,说出去也不大好听。

  至于说这里面贾政与王夫人的意见,那贾政也就罢了,他现在对贾母的话信任有加不会反对。而王夫人,不好意思,她不过是苟活之人,告诉她元春亲事已定已经不错了,谁管她是不是觉得孙家门第太低不堪为配?

  说来艰难,可是也不过是半年的时间,两个孩子就都有了着落,贾母也算松了一口气的。可是这气才松了不上几日,就听到贾政说起他在工部有让人排挤的趋势。

  不用问,自是那想着在荣侯府安插人没安插上,还有想借元春为跳板没借成的人,拿不到贾赦的把柄,就把那脑筋动到了贾政的头上:谁让他的官又小,言又轻的?

  好在这两年贾政让李、谭两位教导的,也不是那么半点政治头脑都没有。对部里的同僚,能笑脸相迎的时候,他是绝不会视而不见。可是人家若是真的当面给他难堪,他也能不软不硬地怼回去些,不至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加上虽然贾政只是个六品的主事,不好带着幕僚上衙门,可是他本就事儿少,日日回来与两位念叨一下部里发生的事,还不至于有疏漏。这两位都是跟着贾代善走过来的,就算是武将没有文官的弯弯绕多,架不住人家两人的经验足,倒让那些为难贾政的,也没落什么好就是了。

  可是朝里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更不平静了。先是太子动辄得咎,当今处处都在挑他的毛病,再是三、六两位皇子被当今一再抬举,就是京营也让二人插了一手。

  贾敬得知两位皇子的亲信进了京营,立时自己装起病来,贾珍也就得以告假,回府为贾敬侍疾。贾母听了这个消息,便觉得贾敬还真是一个明白人,至于这位明白人,为何在原著里修了道,就不是贾母此世应该深究的事情了。

  贾珍回来后,也曾经来荣侯府来拜见过——贾母她们回府也有大半年的时间了,贾敬还真一次也没让贾珍回来过。

  再次见到贾珍,还真有一种恍然隔世之感:几世来贾母与贾珍的交集都不算多,可是也悄悄地注意过这个原著里寡鲜廉耻之人。那时的贾珍,虽然有些贵族的颐指气使,可是脸上不时出现的委琐表情,生生把贵气化成了龌龊之气。现在贾珍却不同,身上的彪悍之气是挡也挡不住。那是真正上过战场、也真正见过血的气息。

  要说现在世道还算太平,贾珍所处的又是军营,身上不应该有这样的气息才对。贾母想了想才明白,贾敬送贾珍进京营,可不是如其他勋贵子弟一样,让他去镀下金的。人家那是死马当成活马医,最低也是让这害群之马别祸害自己府里,也就是别影响了贾敬的宝贝金孙贾蓉。

  这贾珍被贾敬放养了,还是在王子腾所在的京营之中,就算是已经请人照看了,可也是以生死关头为界线的照看。这王子腾就算是不是贾珍的直接上司,在京营也只是个参将,可是要折腾一下贾珍,把他送进剿匪的行列里,想来也是没有人阻止的。

  这不两年多的时间,贾珍就脱胎换呢一般,从一个大头兵成了伍长?这可真是他自己一刀一枪杀出来的。

  “好,好!”贾母自己发散着思维,倒让贾珍在地上多跪了些时候。好在她的年纪在这个时代来说,已经算是老人了,那记性差点,遇事一激动行事没有章法些,还是能够得到大家原谅的。

  “珍儿也有大出息了。这祖宗的衣钵,还真是由着珍儿承继下来了。”贾母向着陪儿子过来给自己请安的小许氏说道。

  小许氏说起自己的儿子,那是又骄傲又心疼:“说来也是我们家老爷狠心,当日非得把珍儿塞到京营中去不说,不立下功劳那是连家也不让回的。”

  贾母笑道:“都说玉平琢不成器。说句不怕珍儿恼的话,若不是你们老爷狠下这个心来,珍儿现在也不过还是与一群子弟们每日里斗鸡走狗的,哪里能没袭爵就得这一身的官袍。”

  贾珍此时已经默默地坐在了下首,就是贾母如此说他,他也如没听见一般,只喝自己的茶。等贾母问起他在营里的情况,他才说上两句。那话一听就是报喜不报忧,里面不似有凶险,倒象他出任务就是出去放风一般。

  看来这贾家不成器的、有怪僻的男人们,还真是都该去京营里磨练一番,贾政那一世有贾宝玉,这一世有贾珍。贾母都想好了,若是自己还有下一世的话,还是要照此办理。

  小许氏那里还在唠叨着,说是贾敬让贾珍不得回家,以至他们府里现在第四代还只有贾蓉一个,自己想着是不是要给贾珍屋里放上两个人。贾母暗里看了看贾珍,发现他一点也没有要收小妾的激动,还劝小许氏:“此事太太还是不要自己做主,若是让老爷知道了,又是一场气生。”可见这还真不是头一次有这样的戏码。

  那小许氏听贾珍提起贾敬,也就自己忽略了这个话题,转问起贾琏与元春的婚事,又打听什么时候为贾珠相看。

  贾母道:“珠儿那个孩子是个争气的,非得要自己有了功名之后再成亲。我们做长辈的,也就不想让孩子心里有负担。只等着他什么时候中了举,说亲也好看些不是。”之所以说中举就说亲,也是贾母的盘算,原著里贾珠就是中过举人的,可是进士却没中过,所以话不能说得太满了。

  “只是先定下亲事,等着将来珠兄弟有了功名再成亲,也不算是违了他的誓言吧?”小许氏有些不解地问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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