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贾代善也是一个行动派。即是想着要进宫面圣,那好些事情也就得准备起来。

  本来他住在庄子上养病, 进宫的话多有不便, 不如回到府里, 递了牌子之后, 可以随时等待着当今的召见。可是那史兴刚来过庄子, 若是他就这样回了京中, 还不让史兴那厮以为他当时不过是嘴硬?说不得日后仍会对贾家的事情指手画脚。

  所以贾代善就想出了一个法子, 反正他这里隔上十日, 就会有太医过来为他诊脉,看看他恢复得如何。这也是当今对他这个救驾功臣的优待。现在正好可以通过太医表达一下自己想着向当今当面致谢之意。

  那太医每次为代善诊过脉之后, 回宫也会向当今汇报,如今不过是加了代善的一句话, 自然不是什么难事。所以听了代善的请求, 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下来。

  看得出当今对于贾代善还是十分重视的——安危都放在别人手里呢,不重视才不正常。在得了太医中间传话之后,就派人来对贾代善说,同意他两日后面圣。

  代善一算, 两日后并不是大朝会,看来当今这是想着与他长谈一番了。想想自己将与当今说的话题,代善还是不由得长叹一声, 怕是自己所说的内容, 会让当今失望吧。

  不过如此也好, 这样经历了生死之人, 有一些儿女情长并不算多突兀的事情, 还能有个小小的把柄攥在当今的手里,让他老人家日后对自己更加放心。不过代善还是把健康卡收了起来——当日他受伤颇重,就算这些日子他那健康卡也是时带时不带的,可是伤势恢复得已经让太医惊奇了。若是当今发现他已经生龙活虎,说不定连在庄子里养病的这点福利都没有了。

  因当今体贴,对代善何时面圣并没有限定时辰,所以贾代善两日后还是早早地从庄子里出发,直接来到了宫门外求见。贾政自然是要陪护着过来的,这也是谭震得知代善进宫却不想让贾政陪同后,给他硬求来的结果——他虽然身上没有一点功夫,有些什么事情别人还得保护他,可是伤病在身的父亲出行,身边怎么能没有一个儿子护送?

  重新来到金碧辉煌的皇宫,代善并没有生出什么物是人非的念头。这都几世了,若是还生出这样的念头,那每日只管感慨,什么事情都不用做了。

  来接他的是戴权,身后还跟了一顶软轿:“请国公爷的安。因为您今日要来面圣,圣人高兴得今日早早就起来了,还吩咐着御膳房准备下了您爱用的吃食呢。”一见到贾代善,戴权就打下千儿去,一点也看不出此人是当今在宫里的头号心腹。

  贾代善对着他也是一乐:“你这老货,身子倒比我强了。”

  戴权只是赔笑:“谁还没有个磕着碰着的时候,等您过了这道坎,照样是上马杀贼的上将军。”

  听他如此轻描淡写地把自己救驾所负之伤,说成了磕着碰着,代善不光不恼,还对他了然地笑了一下:虽然人人都知道他与贾代化是立下了救驾之功,可是那刺王杀驾之人,却是不好宣之于口的,还不如就如戴权这样,含混着过去。

  戴权此言,未必不是在向着贾代善提醒儿,那就是让他不要因此功对当今持宠而骄。能在宫里随着当今一步步走到今日,不得不说这戴权还是谨慎的。代善承他之情,笑骂一声:“我倒是盼着还有那日。真有那一天的话,就请你这老货吃酒。”

  至此戴权才变了脸色,一面亲扶贾代善上软轿,一面小声地问了一句:“您这身子?”

  代善只回了一声轻叹,却让戴权扶他的手紧了一分。松开之后,才对着抬轿的小太监道:“起轿,都稳当些,别闪了国公爷。”

  软轿缓缓而行,戴权中在轿边,有一搭无一搭地与贾代善说着闲话。可是代善从这些闲话里,却能听出好些京中的动态,不得不佩服这个太监深谙说话的艺术。也对原主与戴权之间的交情有了更深的了解。

  轿子一顿,已经被小太监们轻轻置于地上。没等代善出轿,就听远处有人小跑着过来,向着戴权道:“公公,圣人已经问了几次了。说是国公爷一来,不用通报,直接请进呢。”

  戴权就亲给代善打了轿帘:“国公爷,您老移步吧。”那身子已经比刚才在宫门前接代善时弯了几分。代善冲着他微微一笑,到底借了他的力才下了轿子,让那戴权的脸色又微变了一下。

  此处正是乾清宫,原主也算是常来常往的人物。可是今日他有意把那步子放慢了三分,好让人知道他的身子刚有起色,就急着进宫来谢恩了。

  才进了正殿,竟发现当今已经站在殿中相侯,可把代善给吓得不轻,自己挣开戴权搀扶的手,直直地跪了下去。只是此处才刚进殿门,并不是大臣们面圣常跪之地,就算是铺着地毯,可那膝盖处传来的疼痛做不得假。

  只是代善已经顾不得这些,向着当今一面叩首一面道:“臣贾代善,见过圣上。”

  当今也很是激动,一面示意戴权快些把代善扶起,一面嘴里道:“你怎地如此做作起来,不过是朕等得焦心,才下来活动两步。”又让人快些扶代善坐好。

  代善到底还是恭敬地磕足了三个头,才在戴权的搀扶之下坐了下来。只是刚才那一跪太过突然,他走路时膝盖还隐隐做痛,脸上的肉也不自觉地绷了起来。

  当今在他上首坐下,还埋怨道:“还是这样的急脾气。不是已经让你却说庄子上养伤,那就该等这伤好全了再来见朕。每次太医都说你恢复得好,可见定是你逼着他一起糊弄朕。”

  代善只好赔笑道:“实在是当日那伤重了点,本来人家太医就是死马当着活马医,现在看到臣能走能动,这若还不算是恢复的不错,圣人也太为难王太医了。”

  当今对代善的话还真是听得进去,一想当日代善所受之伤,可不就如他所说,能活下来就是万幸,现在能自己走动,还能从京外庄子里进宫向自己请安,自然就是恢复得不错。不由得自己失笑道:“还真是我错怪了他。戴权,记得回头给那王太医送份赏赐过去,还有就是太医院副院判不是出缺了吗?就由他补上吧。”

  戴权应了一声,笑着对当今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奴才找个小太监跑一回腿就行。这也有半年多没见到国公爷了,圣人还是让奴才好生服侍国公爷一回。”

  圣人只是笑笑,显然对戴权与贾代善之间的交情很是了解。戴权见此,快步出了殿吩咐人去太医院传旨,自己才返身回殿内。

  就听圣人正问:“你即是伤还没养好,怎么不说好生养着,这样急急地进宫,朕才不信你是想着提前来给朕拜年。可是有什么事情?”

  戴权心下就是一紧,也不知道自己刚才在宫门口那隐晦的提醒,贾代善听懂了几分。却听贾代善对着圣人笑道:“圣人还真是对臣的心思了如指掌。唉,还不是为了我那不争气的儿子闯下祸来,臣这才不得不来向圣人请罪。”

  “你儿子?可是你请封世子的那一个?不是说他跟着代化的儿子一起回南送灵了吗?听下面的人报,办事很是有章法。他能闯下什么祸,还值得你亲来请罪。”

  圣人呀,你可是金口玉言的,怎么就这样不问青红皂白前因后果,直接就说一个人无罪?你就算是再信任原主,好吧,也就是自己,可是也不能这样明打明地把贾家给列到法外之地去。原著里是不是也是因为当今的态度,才让荣国府众人以为自己家里,竟是有人告谋反也不怕的?

  心里吐槽,可是代善的行动是一点也不慢,他又跪下去了。只是旧痛连上新疼,那脸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当今忙对戴权道:“快扶他起来,有什么事情坐着说不得,非得要跪来跪去。”

  代善此次却十分倔强:“臣的犬子年轻,犯下大错尚不自知,还洋洋得意地向臣表功。臣却不能当此事未曾发生。”对上磕了一个头,才一五一十地将贾赦在金陵所行、牵扯到了金陵官府之事说了一遍:“这个逆子不知轻重,竟然敢把地方官府之人……”

  “起来!”没等他再说下去,那当今已经冲着他嚷了起来:“孩子分明没做错什么,那些地方官,为了自己的官位坐得稳,多与当地士绅勾连,甚至把持讼词之事,朕也多有耳闻。贾赦这已经算是给他们留了面子,你竟然还觉得他做错了?!”

  能站着,谁还真愿意跪不成?代善这也是为了显示自己对当今的恭敬。现在听到当今不用自己分辨,已经把贾赦给摘了出来,自是顺着戴权的手重新站了起来,可是他也没有再坐下,而是躬着身子对圣人道:“就算那逆子所行算不上错,可也还是太毛燥了些。还有就是臣金陵的族人,竟然借着我们两府之名行那不法之事,也是臣约束来力,还请圣人责罚。”

  圣人看着自己身前诚惶诚恐的臣子,少不得叹了一声:“唉,你呀。你说说你与他们操那些心做什么?谁不知道你们已经居于京中多年,除送灵、科举之外再没回去过?这族人多了,可不就是什么样的人都有。若是个个你都要来有罪,怕是这副膝盖真的要废了。再说,又何止是你家如此,就是宗室里……”再是心腹的臣子,可是下面的话当今还是没有说下去。

  代善也知他想说的,定还是上一次被人刺杀之事。此事他也不愿意再提,只好对着圣人也苦笑一下:“臣是怕。现在臣好歹还在,犬子还算是有个撑腰之人。若是真的有一日臣不在了,那个孩子又被先母当日惯得不成样子,怕是会让这些族人给拖累了。不如现在臣还能动,先向您来请罪。这样就算是日后再有这样的事儿,您也心里有个底,知道并不是我们两府有意纵容。”

  他反正是个武人之身,自然要在当今面前表现出自己虽然办事略欠思量,可是却对上唯诚的一面。记忆里原主也是这样与当今相处,才得了今日的局面。

  果然当今听了他最后的话,已经向碰上戴权笑了起来:“你看看,我就说他怎么好好地突然搞什么请罪,感情是在这里等着朕呢。”见戴权只赔笑不说话,才转头对代善道:“放心吧,朕还没老糊涂,自然知道他们是他们,你们两府是你们两府。”

  戴权这才笑着上前,扶了贾代善重新归座:“国公爷快些坐吧,若是一会儿再伤了身子,圣人就算是不说,也得怪奴才没有眼力见。只求国公爷心疼一下奴才。”

  代善也就冲着他笑了一下,两人交换过眼神,才就手坐了下来。当今也自归坐,问起代善在庄子里养伤的日子过得如何。代善就将自己的日子说得还算平静,自己从到了庄子上,一切都好等语。

  因说到了贾政陪着自己在庄子上住着,就将那谭震如何折腾贾政之事,当成笑话说与当今听。当今发笑之后,对着代善叹道:“也就是你能如此狠心,看着自己儿子如此让人折腾,还引以为乐。”

  代善又叹了口气:“臣如何不知,此举看似失了慈父之心?只是老二不过是个次子,将来是要自己分出府去自成一户的。如果此时不让他学些安身立命的本事,能有点担当,将来他又怎么能养得活妻儿?”

  “人说儿女都是债,看来不独朕是如此,你也是如此。”圣人笑了一下,可那笑一下子就收了起来,显然想起了什么不大愉快的事情。

  代善也不劝他,只道:“虽然说儿女都是债,可是这债主却是不能同样对待的。就如我那两个儿子,臣都已经给他们留出如此大好的局面,若是他们还不争气上进,那就不能怪臣折腾他们。可是闺女的话,那还真是轻不得重不得。”

  听代善把儿女形容成债主,当今已经发笑,再听说闺女轻不得重不得,自是要问一下为什么。代善就把眼睛向着服侍之人看了一下。戴权知机,就要带着人都下去。圣人却道:“别人也罢了,想来代善有事也不会瞒你。与其让他一会儿还得找你再说一遍,不如你也一起听听。”

  戴权也知道,不过是说些小女儿之事,能算什么机密,他刚才不过是做个姿态。又听代善道:“什么也瞒不了圣人。一会儿可不是就得麻烦戴公公给臣挑上两个好人。”

  圣人不解地道:“怎么朕若是开口,还不如他好使不成?”虽然是玩笑话,可是戴权的脸色还是变了。代善忙道:“不是圣人说话不好使。不过是臣想着向圣人求两个规矩好、脾气好、本事好的嬷嬷。这样的人,圣人何曾放在眼里,自然还是找戴公公,他定是相熟的。”

  当今开怀大笑道:“不错,不错,这样的人朕确实不如戴权熟悉。”

  代善心下吐槽皇帝的笑点还真是低,还是一面把自己为何非得现在就给贾敏请嬷嬷的原因说了出来。最后还感叹道:“若不是为了臣的这三个儿女,就算是上了年纪,臣也是要休了她的。可是万一如此,最可怜的又是我那小女。”

  宫里的公主们也是娇养,概因她们并不涉及皇权之争,有时还可用来和亲或是向臣子示恩,时间一长,当今还真觉得自己待公主们与皇子不同。所以他很同意地对代善道:“正是。这娇娇的女儿家,名声最是要紧。其实朕的十公主倒是与你闺女年岁相仿,不如让她进宫来做两年伴读,看谁还敢说什么。”

  这个也是贾代善今日所行的目的之一,现在不用自己说,当今已经自己开口,更是好事一件。不过代善还是推辞了:“臣那小女还没有出孝,不宜进宫冲撞了公主。”

  圣人一面叹代善的谨慎,到底没再说让贾敏现在就进宫的话。只让戴权记下,等着贾敏出孝之后,提醒自己一声。自此贾代善进宫的主要目的都已达成,也就放心当今说笑起来。

  他从庄子里进宫,就算是起得早,可是真正进宫的时辰可不算早了。刚回忆了些自己年轻时战场上的雄姿,说些各地的风俗,已经快到了中饭时分。

  戴权上前赔笑道:“回圣人,已经快到饭时了。国公爷一大早地从庄子里赶了过来,想也没有用过什么东西。您看是不是现在就传膳?”

  当今笑道:“正是,若不是你提着,朕几乎忘记代善是从庄子里来的。”

  代善也做不客气的样子:“不是戴公公说起,臣还不觉得饿。让他这样一说,倒让臣惦记起宫宴上的菜来。可惜臣现在还在孝期。唉,也是臣思虑不周了。”

  这守孝之人,用不得荤腥,若是与圣人一起用膳的话,可不就是逼着圣人与他一起食素吗?圣人又笑了起来,看得出他刚才与代善一起聊天,还是很轻松的:“不过是给你另摆张桌子,你竟还想着让朕陪着你茹素不成?想得美。”

  戴权就匆匆下去传膳,进来的时候还带着替太子通报:“回圣人,太子殿下听说国公爷进宫了,想着当面向他道谢。现在正在殿外侯着呢。”

  说是道谢,谢的是什么,殿内的三人都是心知肚明。不过谁也没有明说。代善已经站了起来,口内直说当不起,随着戴权走到了殿门口。当今叫了他两声,见他一定要亲自迎候太子,也就罢了。

  也是因着此时,当今与太子的关系,虽然因着太子已经入朝听政,渐渐不如太子年幼之时亲密,可也还算是父子同心,没到处处提防的地步。所以当今愿意在自己的臣子面前,给太子做些脸面。

  说来这还是几世以来,贾代善第一次要面见太子。原来那几世里,这位不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就是因贾家已经被□□边缘化了,缘悭一面。所以对这位让贾家又惧又恨的太子殿下,代善心里的感觉还真是五味杂陈。

  四王八公说出去是当今亲自留给太子的班底,可是这位前期还算是清明,可是后期却是昏招迭出的太子,还真没看出来对这些人有多重视。若不是如此,也不会出现四王八公里多次出现有人首鼠两端、两头下注之事。

  可以说四王八公,是成也太子、败也太子。

  当今现在还任用四王八公之人,就是为了让太子将来可以平稳地接掌朝政——这些人或是祖上威名甚隆,如北静王与西宁王。或是自己在军中一呼百应,如贾代善。有了军队在手,那些文人就算是再叽叽歪歪,也是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没错,皇家别看说什么重文轻武,可是骨子里还是对军中力量更加看重。

  可也正是这位太子,却没有承继自己祖上对军人的重视,还真让当今那套重视文臣的表演给骗过了。他放着自己父皇给的班底不信任,反而向着一群文臣四处抛橄榄枝。可惜最后却成了武将心寒,文臣游移。到最后总算是醒过神来,想着靠武将最后搏一把,却放不下自己的架子,还当自己真能登高一呼,应者云集呢。

  然后,呵呵,看原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就成了那个坏了事,连自己定好的棺木都睡不得的义忠亲王老千岁!

  可是要让贾代善来说,还是这位太子顺利的承继皇位,对自己所在的贾家最为有利。没办法,谁让他们家早就给人打下了□□的标签,还是皇帝亲自盖戳的那一种。现在再想着下贼船,不说这位太子答应不答应,就是看起来对自己信任有加的当今,也一定会和自己翻脸——现在可不是十来年之后,太子已经与当今撕破了脸的时候。

  即是下不了贼船,那就让这船平安地靠岸好了。代善一面恭敬地侯在殿门口,一面心里有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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