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不说那太子如何与代善相见恨晚、依依惜别。只说贾代善一出宫,便见自己的便宜小儿子, 正转着自己的马车转圈呢。

  见到代善平安出来, 他那脸上都高兴得放光了:“父亲, 您可算是出来了。”代善本来还觉得, 自己刚才与当今又是品茶又是用饭, 却忘记让人给自己这个儿子捎个信, 还有些内疚的。可是他现在这个喜形于色的样子, 让代善那点内疚一下子消失了。

  “你都二十多岁的人了, 怎么还如此不稳重。”代善低低地给了贾政一句,心下更加觉得, 这个便宜儿子还得加紧调/教,这样沉不住气可怎么在官场上混。难怪原著里, 一个元春女儿封妃这样的“喜讯”, 都能让一大家子人直接从惴惴不安翻转为喜气盈腮,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说得就是他这种。

  贾政察觉到自己父亲面色越来越不好,只好一边扶着人上马车, 一边问道:“如今时辰不早,父亲,咱们是先回府歇息一晚还是直接回庄子?”

  是了, 自从跟着自己去了庄子上之后, 这小子也是从来没有回府中一次, 看了看他那期盼的眼神, 代善到底说出一句:“那就让人回府报信, 咱们回去住一晚再走。”

  贾政应了一声,替代善把马车的帘放好,才回身去与李要传达代善的意图。立刻就有一匹马跨众而出,蹄蹄哒哒地跑远了。这边李要才对着车夫来了一句:“回府。”

  贾代善倒是没有什么近乡情更怯的想法,那是他的国公府,他是那府里的主人。不说他已经让人回去通知了,就是他不通知的话,那府门也不敢对他关上。

  不过他觉得即是回了府,那正好与自己的便宜闺女谈一谈:贾敏现在正是半大不小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母亲被软禁,父亲又不在身边,就算是再懂事,那心里也是惶恐的吧。这位可是将来的仙子娘,还是别让她小小年纪就养成什么伤春悲秋的性子好些。

  思量间,府门已经近在眼前,上来回话之人已经换成了林在:“恭迎国公爷回府。您这身子还好?李要这小子服侍得可还尽心?您这次是不是就留下来过年,不用回庄子上了?”那问话如边珠般,让代善一阵好笑:“你个老东西,怎地不说让我进了府消停地坐下再说。”

  林在说在自己身上虚拍了一下:“正是正是,国公爷请,软轿已经备好了。”

  代善在自己家里,自是不想再坐那摇来晃去的轿子,只一步步与林在慢慢走着向梨香院而去,软轿只在后头跟着,防着他什么时候走不动时乘坐。

  一进梨时院,贾政已经与张氏、王氏还有贾敏一起等在房前,齐声道:“给老爷请安。”就是张氏身后抱着小贾瑚的奶娘,也跟着行下礼去。

  代善对着众人道:“闹这些虚礼做什么。快些进屋吧。你们这些大人受得,我瑚儿可哪里受得。这大冷的天气,也不知道给孩子多穿上些。”

  张氏赔笑道:“听说父亲回府,他也高兴着呢。再说奶娘也还用心,不过是刚把他给抱出来。”代善这才点头不说话,自己径直进屋。

  让奶娘把贾瑚交给自己,又见众人都是一脸担心,贾代善不得不把他只放在自己身边坐着,用一只手虚揽着防他摔倒。此时贾瑚也已经□□个月大小了,能坐得挺稳当不说,还是个不认生的孩子。就算从来没有见过贾代善这个祖父,可是也不哭不闹,还不时地自己拍着炕边傻乐。

  这个月份的孩子,又收拾得干净,本就已经招人。现在还能自己与自己玩得高兴,不给大人添麻烦,也就更让人喜欢。代善对张氏道:“这孩子教养得不错。这性子怕是随了他那个傻爹。”

  张氏都快不知道怎么答话了。平常老爷若是夸孩子,她可以回一句“老爷谬赞了”。可是现在那后面的“傻爹”两个字跟着,可让人怎么回?只好小心地应了一句:“这个奶娘很得用。”

  代善就正色道:“如今你虽然管着府里的事务。可是对孩子也轻忽不得,万不可事事都只经奶娘之手。不说将来孩子与谁亲近,就从见识上说,奶娘能有多少,岂能与主母相比?”

  张氏只能低头应是。虽然知道老爷说得有道理,可是这样的话直接当着奶娘的面说出来,却是不大好吧。再一想自己这位公公一向管着千军万马说一不二的,对一个下人哪里会顾忌心情,也就释然。

  想了想,张氏还是将自己的疑问说出了口:“媳妇见父亲并没有带什么常用之物,可是有什么需要准备的?若是缺了什么,只管让林管家说与媳妇。”

  代善就道:“我不过是因进宫的时候长了些,怕到天黑还赶不到庄子上,才回府里来住上一晚。不必麻烦,明日我们就走。”

  王氏忙道:“已经快过年了,怎么父亲不在府里过年不成?”

  代善对她就没有对张氏那样客气,不过是回了一句:“到时候再说。”也就无话。至于王氏会不会气闷,那是他老人家会考虑的问题吗?

  就是贾政都不满地看了王氏一眼,也不知道看看府里现在的形势,居然还想着父亲是不是回府里过年。这是她该问的,是她能问的?没见人家大嫂都还没开口呢?

  若是贾代善知道贾政此时的想法,说不定还会欣慰一下,现在已经知道长幼之序了,可见谭震的教导还是有成效的。说来这也算是潜移默化之功,贾政在庄子里四处借东西的时候,没少见到那些佃户人家,当哥哥的把兄弟骂得不敢回声,也没少见有的哥哥几乎把自己的兄弟当成催巴使唤。

  只是代善没有读心术,所以对贾政心里的想法并不知情。他看了从进屋就一直沉默的贾敏一眼,道:“敏儿怎么瘦了这么多,可是没好生用饭?”

  贾敏听到自己父亲的关心,眼里就是一热。不过她一向懂事,并没让那泪流出来,站起来向着代善回道:“大嫂对女儿的饮食十分关心。只是女儿,女儿用不下。”声音微颤,都要把代善那一颗老心给萌化了,这样强做坚强的柔弱,才最让人生出保护之心好不。

  可是对自己便宜女儿这样的天赋技能,代善却不大看好,一两回柔弱,还能让人心生保护之念,可是天天哭哭啼啼,就会让人厌烦。没见他老人家几世以来,都是引着林仙子少流泪不流泪的吗?

  教育要从娃娃抓起,不让林仙子迎风悲泣,自然要从娃娃她娘起步:“即是用不下,想来还是那些厨子做的不合口味。老大家的,想着给你妹妹立个小厨房,拔两个厨娘过去。还有你妹妹的身子看着单弱些,你打听打听哪位太医调理身子手段好,拿了我的帖子请来,给你妹妹调理身子。”

  张氏刚才听到自己公公说小姑子瘦了,心下就是一紧。现在她在府里主持中馈,婆婆也不知道为何不能出荣禧堂,教养小姑子就成了她的责任。刚才公公的话若是传了出去,那她可就有苛待小姑的嫌疑了。

  好在小姑子一上来就给她解了围,直接说出她很尽心。不过公公接下来的话,还是让她听出了一丝不满,忙应道:“是,明日就让人在妹妹院子里起个小厨房,一应用物都从大厨房里取用。也曾请太医院的温太医给妹妹诊过脉,也是为了人人都说他调理身子很有一手。只是温太医说,说……”下面的话实在是不好出口,一说出来说不得会得罪了小姑子,那自己这几个月来的所有亲近示好,都成了无用功。

  代善也就不再问,只笑对贾敏道:“可是惦记着你母亲,所以自己不思饮食?你也是太心细了些。不怕的,今日为父进宫,已经替你向圣人求了两个老成的嬷嬷,明日就能到咱们府里来。”

  请宫里的嬷嬷,还是在这样的时节里向圣人亲求的,自是父亲对自己的关爱。可是若父亲有意放自己母亲出来,又何必给自己求什么嬷嬷?贾敏小小的心里天人交战,那单薄的身子都跟着晃了一晃。

  代善把自己闺女的表现都看在了眼里,不过他的话却是对着张氏三人说的:“看来府里的规矩还不错,张氏管家辛苦了。老大在金陵想是也给你写信了,他的差也办得好。听说王氏经常去给你婆婆侍疾,你只看看你婆婆如今的处境,最好能引以为诫。得了,这里没你们的事儿了,只管回自己院子里歇着。我还有话和敏儿说。”

  王氏心下就和油煎的一样,大嫂那里就是管家辛苦,到了自己这里就得引以为诫。可是你让我诫什么,倒是说清楚好不好?可是一个做媳妇的,怎么能与自己的公公分辨?只好不甘不愿地要随着一起退出去。

  不过她刀子一样的眼睛,还是在贾敏身上打了一个转,这位可是婆婆的亲闺女,该引以为诫的,也得有她一个吧。看来明日自己得与婆婆好生说一说,自己的小姑子单独让公公留下,想来是会给婆婆求情的。

  可是等奶娘来抱贾瑚的时候,却出现了一点小意外。这小子也不知道是血脉相连感觉到了代善对他的善意,还是觉得代善单纯地与他气场相和。拉着代善的袖子笑得一脸无辜,可是就是谁抱也不撒手。

  奶娘急得都快哭了,平日里也没见小主子这么粘人呀。嘴里哄着:“厨房里已经给主子蒸了蛋羹,主子和奴才一起回去吃可好?”

  张氏也待上来哄儿子,又忌讳那是公公身边,自己不好近身得,求救一般看向贾敏。好在贾敏这几个月与贾瑚也算是熟悉,拍着巴掌对贾瑚道:“瑚儿快些,若是去晚了,那蛋羹姑姑可就都吃了。”

  贾瑚这时已经听得懂大部分的话。听见贾敏要吃就着起急来,撒了代善的袖子,由着奶娘给自己包得球一样。又见贾敏并没有动,还得意地指着屋门,示意奶娘快些。

  有他这样一闹,刚才还严肃的气氛,一下子活泼了不少,就是贾敏的小脸上,也染了一层红晕。直到大家都出去了,她才意识到自己父亲只留下自己,显然是有话要说。

  想想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心下又忐忑起来。自从让自己的奶兄给舅舅传信,贾敏就一直处在这样的情绪之中,一方面觉得母亲一向疼爱自己,那为母亲做些事情是为人女应该的。一方面又知道自己母亲被关在荣禧堂里,是父亲亲自下的命令,那定是母亲做下了大不是,自己这样做就是违背了父亲的意愿。

  八九岁的小人,自己这样心里纠结着,没病倒也全借了张氏用心之力,想不瘦却是千难万难了——她替贾母传信,自觉无法向自己的嫂子说出口,只能每日里的父母双亲之间纠结。

  代善也看出了贾敏的纠结,让她坐到自己跟前来,才温声问道:“敏儿可是觉得,为父将你母亲关在荣禧堂里,有些心狠了?”

  贾敏又待站起来回话,代善却制止了她:“如今屋子里只有咱们父女两个,不必在意那些虚规矩。你且记着,那些规矩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只要在外人面前你不失了礼就好。在为父这里,你是为父最小的孩子,自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好。”

  贾敏小脸也有些红了起来,可是她还是听话地坐下不再动。不过那出来的声音却轻得代善要仔细听才能听得见:“女儿不敢。”

  得了,这个是仙子娘。贾代善在心里劝着自己,没把对付贾元春的那一套用出来。不过他还是说出了自己要对贾敏交待的话:“你只要知道,为父关她,自有关她的理由。就是你舅舅去了庄子上,听说了为父的理由之后,也没有再说为你母亲求情的话,这就足够了。”

  偏贾敏也是从小由人宠到大的,有那么一股子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劲头:“母亲就算是已经改了,也不行吗?”

  看来贾母也不是一点内情没和自己的女儿说,可她一定是避重就轻,把自己的罪行一减再减。于是代善道:“有些事情,可以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可是有些事即是做了出来,那造成的后果就是不能挽回的,嘴上再说改又有何用?”

  “可是母亲也不过就是喜欢那几样摆件,才拿过去赏玩几日。不过是没想到那是御赐之物罢了。”贾敏为贾母辩解的话脱口而出。

  代善心下冷笑,这位贾母还真是会给自己开脱。见贾敏七情上面地为自己母亲着急,少不得开解她道:“你且想想,若是几样摆件,哪怕是御赐的,别说是她想着赏玩几日,就是打碎了、转送人了,以为父在圣人面前的情面,可算得什么大事?还至于将她这个荣国府的主母关起来?!”

  贾敏愣了。她是聪明的孩子,若是不聪明,也不会在给自己母亲传了信之后,不自傲反而自苦至此。就是她已经发现,自己母亲可能说得不是实话,可是她又无法放弃帮助母亲,结果这样做却对不起自己的父亲。

  见贾敏脸色变化不定,贾代善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虽然他对那句“她还是个孩子”也挺反感,可是眼前这个,还真的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能指望她能有多少分辨事非之能?少不得自己还得再做一回心灵导师。

  “你可知道,为何一见你舅舅去了庄子上,为父不是先回家里来向你问明情况,就直接进宫面圣?”代善问贾敏。

  贾敏摇了摇头。虽然父亲一开口就认定了是她向舅舅传信,她也想过否认一下。可是一直以来的教养却让她闭上了嘴。错了便是错了,就算是自己不承认,可是父亲也会有手段查出来。与其等那时尴尬,不如现在就承认了。

  代善对贾敏如此磊落地承认了自己传信之事,还是挺满意的。看来这小丫头也不是是非不分,只不过是面子薄些,不会拒绝别人。他接着说道:“因为不管你舅舅如何保证,可是这件事还是让贾家以外的人知道了。如此知情之人总有相交得好的,那他们会不会将这件事说给自己交好之人,谁也不敢保证。”

  见贾敏眼里产出了害怕的情绪,代善摇了摇头,小丫头还真是善良,这样的话也信了。好在自己发现得及时,要不那个贾母还不见得要利用孩子这性子做多少孽。

  “所以在此事传得尽人皆知之前,为父要保证你能够从你母亲这件事中脱身,防止别人把我与你母亲相提并论。”代善郑重地道:“你可能也已经想明白了,若是你母亲只是犯了她口中的那点错误,为父是不会如此惩罚于她。可是她做的那些事情一旦让别人知道,那么最先会被人怀疑的,就是你的教养。”

  母亲所做之事,是自己给舅舅捎信才会传出去的,贾敏泪已经再也忍不住,断线珠子般从秀气的小脸上滴落下来。再一想为了自己的声誉不受母亲影响,父亲硬拖着病体,在这寒冬里来回奔波,更加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叫了一声:“父亲”,就哽咽得再说不出话来。

  代善拍了拍她的头道:“有什么委屈,只管在父亲面前哭出来。只是你要答应父亲,只此一次。尤其是在外人面前,不能轻易落泪。你要知道,你就算是只是一个女孩,可也是我贾代善的女儿。活得要硬气,要清白,要凭自己的本事而不是眼泪。”

  贾敏听话地点了点头,只是那哭声一点点大了起来,先还只是呜咽,后来渐渐如小兽受伤般声嘶力竭。代善到底没有忍住,屋子里又没有别人在,就把贾敏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好孩子,好了,好了,父亲都已经和圣人说好了,明天就会有嬷嬷上门来。这样你就是宫里嬷嬷们教养长大的。等你出了孝,就送你到十公主身边去做伴读,做上两年,谁还敢质疑你的教养。没事的,没事的,还有父亲呢,不哭,不哭了。”

  就这样也不知轻哄了多长时间,贾敏才收了泪,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发现自己把父亲的前襟都哭湿了。然后才小声地说了一句:“父亲,对不起。”

  代善摇头道:“你还小,又是与你母亲一起长大的,还是个心软的孩子,自然是你母亲说什么,你就信什么。等嬷嬷们来了,你慢慢就知道了,这人呀,不光要听其言,还得观其行的道理。”

  贾敏就点了点头,那乖巧的小模样,很有些黛玉当年的影子,把贾代善那颗老心,看得更软了三分。想想自己眼前有这个女儿,将来竟然要便宜了林如海那个千古傻爹,心下有些不愤:“记住了,就算你是个女孩,可是这泪也不能轻易再在人前掉了。那只能让人觉得你软弱可欺。”

  贾敏轻轻地点头,带点撒娇地晃了晃身子:“父亲刚才已经说过了。”

  代善就有些不自在,不过还是表扬了一下贾敏:“好孩子,能把为父的话听进去,父亲就放心了。”

  说得贾敏抿嘴一乐,又想起自己刚才才哭过,那小脸就有些发红起来。代善越看自己的便宜闺女越觉得可爱,竟然异想天开地道:“等着过了年,开春后父亲也接你去庄子里住两天。到时漫山遍野的山花都开了,比家里的花园子强多了。”

  贾敏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行吗?”

  代善完全把规矩礼法放在了一边:“有什么不行的。去自己庄子上,还有为父在,再带了你的嬷嬷一起。到时你替为父管管庄子里的内务,多好。”说不定还能吃上仙子娘学做的第一道菜。

  这边贾敏又想起一事,小心地看了代善一眼,问道:“父亲,母亲究竟犯了什么事儿,能和女儿说说吗?也好,也好让女儿引以为诫。”刚才父亲就是如此对二嫂说的。

  代善想了想,与其让贾敏自己在那里瞎琢磨,还不如自己亲口和她说了,使她不再成天想东想西,再把身子给熬坏了。于是就将贾母所行之事,除了原老国公夫人与张氏之事外,一样一样讲给贾敏听,还顺带着教育贾敏:

  “你须得记住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将来你若是出嫁,为父自是会让你十里红妆。就算是将来有用钱的地方,也尽管对为父说,为父自是会给你。很不必贪图那么点蝇头小利,没得坏了自己的气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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