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贾珍当年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娶了尤氏, 对尤氏也不过是面上的尊重,还有就是把后宅这一摊乱事塞给她,让自己出去花天酒地没有后顾之忧。至于两人之间的感情?别说贾珍, 就是尤氏刚嫁进来之时都没抱过这种希望。

  这并不代表着尤氏就不重视贾珍。相反, 她重视得很。做为一个现实的女人, 她十分清楚有贾珍一日,她就是这宁国府当仁不让的当家奶奶。若是贾珍没了?怕是她也就只能养老等死了。

  因此一听赖升说贾珍出事了, 尤氏已经抖成了一团, 连句整话都说不出来。秦可卿无法, 只好对外道:“让赖管家过来,大奶奶有事问他。”

  赖升站在窗下, 等着尤氏发问。只是尤氏才勉强稳下了心神, 问出的话也只是:“大爷现在可好?”

  赖升道:“回大奶奶,大爷现在倒是没事儿,只是他与冯唐将军不知道怎么说恼了, 让冯将军抽了两鞭子, 还说若是大爷不拿出十万两银子赔罪, 就要送大爷去大理寺,治大爷口出秽言,顶撞上官之罪。”

  十万两,这位还真是敢要呀。秦可卿刚想说话,尤氏听说贾珍没有性命之忧, 也就放下了大半的心事:“大爷无事就好。他们是总在一处喝酒取乐的,想是冯将军也是与大爷玩笑呢。倒是你快些请个太医在家里侯着,等一会儿大爷回来了, 也好看看那鞭伤可重不重。他们喝醉洒的人,手下哪儿有轻重。”

  她越是轻描淡写, 秦可卿越是在心里摇头。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上一世这位冯唐可是她的死忠,间接的也就成了老义忠亲王阵营中人。而几世以来,这冯唐都没有得到当今的任用,一直是赋闲在家,期间的原因不问可知。

  现在冯唐却与贾珍起了冲突,还被人抽了鞭子,若说这没有上次秦可卿暗示——贾珍与荣国府勾结着向当今投诚的关系——秦可卿一百个不信。

  还有十万两银子,想来不是冯唐自己要的,而是背后之人能贾珍的惩罚与警告。所以尤氏想着这不过是熟朋友间酒醉后的小冲突,等着大家都酒醒后就能说开,自己府里不必往出掏银子,实在是太天真了。

  果然赖升听了尤氏不在意的话后,已经着起急来:“大奶奶,大爷急着让人送信回来,就是让大奶奶快些准备好银子。大爷说了,这是救命的银子,大奶奶万不可轻忽。”

  什么?还真的要给银子,贾珍是让人给抽傻了吧?尤氏不相信地问:“是谁回来报的信?”赖升是府里的大管家,平日里并不跟着贾珍出门,所以她还是问问跟着出门的人。

  赖升在外回道:“是鲍二、王柱儿他们跟着大爷一起出的门,现在让人押着呢。”

  尤氏有些不耐烦:“大爷的脾气你有什么不知道的,也不是那听人劝的。你押他做什么,快把他叫来,我有话问他。”

  赖升在外苦涩地回答道:“大奶奶,并不是奴才押了鲍二,是冯将军的人押着他回来的。还说大爷现在呆的地方别人找不到,只能是鲍二过去送了银子,大爷才能回府。”

  听闻事情竟然到了这一步,尤氏已经软瘫在了椅子之上。她无助地看向秦可卿:“这可如何是好?”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呀,她一个月的月钱才不过是二十两。

  秦可卿觉得,现在把银子给了冯唐,都好过将来用这银子修什么大观园。到时即让当今摸清了贾家的家底,还让背后之人坐实了宁国府背叛自己的猜测,等着他们的可不就是双方不遗余力的算计与无尽的报复?!

  给了银子就不一样。背后之人肯定会觉得这里有秦可卿在宁国府里的作用,至少现在不会怀疑秦可卿,或是想着兔死狗烹。而当今这边,也可以减少些宁国府有钱的猜测——没有钱的废物,就算是想抄家,都不值得动手。

  “奶奶,还是大爷要紧。”秦可卿轻声地对尤氏说道。

  是呀,不管怎么说,贾珍也是宁国府的一家之主,他已经发话了,不能不出这个银子了。尤氏向窗外问道:“蓉儿呢?可让人去找他了?还有赖升,你可知道咱们府里,现在还有多少银子?”

  赖升就是一咧嘴:“已经让人去找小蓉大爷了,怕是一会儿就能回来。咱们府里,现在现银并不多,也就七八万两的样方。”

  这样的回答尤氏并不满意。说来她是管家奶奶,可是管的也不过就是内宅的银钱出入。也就是外帐房把内宅一年里的大概支出,一股脑都交到她手里,再由着她算计着维持府里一年的吃穿用度。对外帐房里究竟有多少银子,她是没有什么数,可这赖升也不能这样糊弄于她。

  堂堂的宁国府,竟然只有七八万两银子,谁信?!

  “赖升!”尤氏气愤地叫了一声:“现在是关系到大爷性命的时候,你竟然还敢糊弄于我!”

  赖升在外头苦笑了一声:“大奶奶,就算是给奴才一千个胆子,奴才也不敢糊弄您呀。您是不知道,每年里除了内宅的花销留出来之外,大爷总是会支上十万两银子出去。帐房也只管记帐,并不敢问大爷做什么用了。”

  每年支这么一大笔银子?尤氏有些不敢相信地问:“咱们府里一年的进项才多少,怎么能年年支这么大一笔银子?中间的亏空是哪儿补出来的?”

  赖升的声音越发如嚼了黄莲一般:“不足之处,都是从压库银子里补的。”

  好,真是好,连压库的银子都能动用,这贾珍是不想着宁国府日后怎么过了吗?再说那压库的银子才多少,又能补上几年?怕是现在也不剩下什么了,要不赖升也不会来向自己讨主意。

  正想间,贾蓉已经匆匆地赶了回来:“怎么回事,好好地父亲与冯世伯饮酒,怎么就说到银子上了?”

  赖升不得不把刚才对尤氏所说的,再向贾蓉说上一遍。贾蓉一天只知道跟在他父亲身后捡些残羹剩饭,哪儿是能出主意的人?向着屋内问了一声:“母亲看怎么办?是不是向那府里挪借一二?”

  屋子里两个女人都沉默了下来。尤氏对这些事也只是一知半解,知道荣国府现在与自己家里并不如表面上那样亲密无间。秦可卿却是知道,人家荣国府在等着大富贵,自己还四处想银子,好送进宫里给贾元春四处打点,怎么肯借银子给宁国府?

  “大爷,”秦可卿叫了贾蓉一声:“公公此事,怕是与名声也有些关碍。若是真去向那府里求借,怕是大爷得先落一通埋怨不说,这银子能不能借到还两说。”

  别看成贾珍只有贾蓉这一个儿子,可是他最大的爱好是自己吃喝玩乐,至于教儿子,那不关他的事儿。有事了让儿子去办,办不好是儿子没本事。贾蓉也就是这么磕磕绊绊地自己学了一点处事之道,可是对内里的事情,贾珍还真没告诉过他。

  听秦可卿说自己可能会落埋怨,贾蓉心里就有些害怕,再听那银子还可能借不到,他就更不想往荣国府里走这一回了。于是向着屋内问道:“那母亲觉得应该怎么办?”

  尤氏咬了咬牙,贾蓉这个样子,让她更不敢看着贾珍赴死——就算她还是觉得不过是朋友间喝多了才出的事,可是万一呢?真的贾珍没了,贾蓉还不得完全依附到荣国府去?自己今天才找了那府里老太太的错处呢。

  “实在不行,那就只能再动压库的银子了。赖升,可能凑得齐?”尤氏知道问贾蓉也是白问,干脆直接问起赖升这个大总管。

  赖升在窗外点了下头,一想大奶奶可是看不到的,忙回道:“凑到是能凑齐。只是今年的收成还没送上来,怕是府里的日子要过得紧些。”

  贾蓉有些不信:“帐上不是还有七万多的银子,再从老库里取个三万也就够了,眼看着秋天的租子也上来了,能难到哪儿去。”

  面对这位同样只知道玩乐的小爷,赖升也不想再费劲地告诉他,老库里的银子已经让他爹给倒腾得差不多了,万一大爷今年还想着往出提十万两银子,怕是老库就得空了。还是先把大爷接回来吧,要不这个家里,连个能说明白话的都没有。

  得了贾蓉这个男主子的首肯,取银子也就是分分钟的事情。让宁国府人不放心的是,冯家的人除了鲍二,谁也不让他们跟着。这要是鲍二伙同别人一起来骗主子的银子,宁国府都没处找人说理去。

  好在事情并没有往最坏的情况下发展。贾珍还是让人给抬了回来,而抬他的,赫然就有来宁国府里取银子的人。可见鲍二当时并没有撒谎。

  只是这也不是什么值得欣慰的事儿就是了。贾珍可是一身血道子浸透了全部的衣裳,太医不得不用剪子把衣裳从他的身上剪下来。

  他那边如此收拾,秦可卿这个做儿媳妇的,自是不好在近前看着,只能回避出去。不过贾珍如今需要吃药之事,让秦可卿心下就是一喜:平日里不好动手脚,这药里加上一味两味,或是做儿媳妇的给有病在身的公公送个补汤之类,别人应该不怀疑吧?

  宁国府里奴才的嘴,并不比荣国府里的严多少,没出半个时辰,贾珍让冯唐抽得全身血葫芦一样,人事不醒等等传言说已经传到了贾母等人耳中。

  不说惜春得了消息,闹着一定要回府里去看自己的亲哥哥,就是贾母等人也不好无动于衷。只是这打人的太过敏感,让荣国府掌权之人不大好拿捏分寸。

  冯唐是先荣国公帐下之将,一直以荣国公马首是瞻。只是自从贾元春进宫之后,他已经不再与贾赦、贾政二人有什么私下的往来,倒是他那个儿子冯紫英,还与小一辈的贾琏、贾宝玉等人有些交往。

  不光是冯唐,就是好些原来荣国公帐下的将军,都是如此作派。这也是贾家不得不紧紧巴住王子腾的原因——荣国府说是军功起家,可是现在在军中的影响力,随着贾元春进宫,是越来越弱了。偏他们想着由武转文的计划,好象也不大成功,贾政并没的得到文官圈子的认可,也是一个明证。

  现在却是冯唐把贾珍打了。按说荣国府可以借着曾经是冯唐老上司家人的关系,去冯家给贾珍讨个说法。这样可以让外界更加认同宁荣一体的事实,也能让宁国府对他们心存感激,日后站在荣国府一头。

  想法很好,实现起来很难。

  贾赦是出面的最好人选:他是名义上的家主,总有个一等将军的爵位挂在头上,就与冯唐见面,气势上也输不多少。可是贾赦拒绝前往,理由就是平日里家里出面交际应酬的都是贾政,此事自然也是他出面才合适。

  贾母无法,只好先带了众人和补品,去看贾珍伤得如何再做计较。贾珍回府之后,已经严令诸人不得提那十万两银子之事不说,对荣国府来探病的诸人,神色也不大热络。

  别人只当他是伤得狠了没有精神,秦可卿却知道这怂货怕是已经吃了教训了,再不敢兴起脚踩两只船的念头。等贾珍亲自向贾母开口,要让惜春回宁国府居住,还不管贾母说什么理由都不松口,秦可卿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贾母很不高兴,对跟着她们过府来接姑姑的秦可卿也没有了往日里的热情:“你公公现在病得糊涂了,让你姑姑回去住两天还使得。不过你们府里没有长辈,等你公公伤好了,还是把你姑姑送回来的好。”

  秦可卿只低头称是,并不开口反驳贾母的话。两个都是她的长辈,顺得哥情失嫂意的事儿,谁爱做谁做去,她是不会做的。

  惜春回荣国府才不过一天,竟然是用这种方式重新回了宁国府,还不是小住,而是日后长住,让她有些伤心又有些高兴。与诸姐妹话了别,还分送了临别小礼物,才与可卿一起回府。

  “姑姑这回可以长住了。”秦可卿见惜春情绪不高,有意提起她高兴的话题。

  惜春向着她笑了一下:“我也知道回自己家里自在,本来昨日就想着与你和嫂子一起回来,可是谁知你们不管我就走了。只留下我一个人对着那个薛宝钗。”

  喂,明明昨天没脸的是你嘴里那个薛宝钗好吧?秦可卿对越来越有小脾气的惜春没有办法,只能顺着她的话问道:“那她可是难为姑姑了?”

  惜春一脸的骄傲:“她敢!我本就没说错,姐妹们不过是看在二太太的面子上,对她客气两分。结果她日日不是说这个就是教训那个,好象只有她一个是最讲规矩,最守女诫的。偏说出来的与自己做的又大不相同。对了,”惜春又一脸得意地道:“林姐姐从昨日起,也叫她薛姑娘呢。今日早起她都没脸来给老太太请安。”

  “林姑姑竟然也叫她薛姑娘?”秦可卿有些不敢相信,还是那个不敢多说一种话、不肯多走一步路的黛玉吗?

  惜春肯定地点了点头:“正是这样。其实平日里她对我与二姐姐也就罢了,可是对林姐姐就总是拿出一副处处强于她的样子。若我是林姐姐,早就急了。”

  可是你不是林姐姐。可卿一心里纳闷,一面问道:“那薛姑娘好歹也是二太太的亲戚,林姑姑这样做的话,会不会让二太太?”

  惜春小头一仰:“怕什么,不过是几日的功夫,林姑父就该回京了。若是林姐姐跟一个商家女姐妹相称,林姑父才会生气呢。就是二太太,现在也不能对林姐姐怎么样。还有老太太呢。”

  林如海要回京?这是什么展开?!秦可卿有些震惊地道:“林姑老爷竟然要回京了,怎么咱们府里一点也没听说?”

  “说是老太太不让人提起,怕宝玉哥哥知道了,会闹脾气。”惜春有些不屑地道:“成日家只要说到宝玉,不管是谁都得退后一步。就算是林姑父回京,林姐姐想回自己家里也难。”

  可卿却已经不理会惜春这边吐槽,她实在想不出,为何这一世的林如海,先是如原著一般地病了,后来又莫明的很快好了,然后现在还要进京了。

  那边惜春见秦可卿不理自己,有点小纠结地样子绞着自己手里的帕子。可是她绞了半天了,还没见秦可卿如往日一样问她,自己先就忍不住了:“幸好如今我要搬回来住子,要不老太太知道我给林姑父去了信,还不得活撕了我。”

  等等,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秦可卿看了惜春一眼,确定眼前这位是那个有点别扭,又有点固执的小丫头。见她不相信,惜春小声地把自己做过的事情说给秦可卿听:

  原来自惜春回了宁国府之后,所得的待遇都是自己长这么大从来没得过的,也就理解了林黛玉为何明明比她们得老太大的宠爱,还时常郁郁寡欢——原本是众星捧月的存在,到了别人家里,却得处处看别人的脸色不说,所得的待遇也与自己家里千差万别,能高兴才怪呢。

  于是推己及人的惜春,觉得应该把林黛玉的处境,和她的亲生父亲说上一说。没见自己从来没怎么与自己的嫂子相处过,她知道了自己的处境还那么生气,那么把林姐姐亲自教养长大的林姑父,会更不开心,也会把林姐姐接走吧?

  不得不说,惜春当时还是有她的小心思的。她给林如海写信,可不完全是出于什么义愤——那时的她,还不知道自己会在宁国府里呆多长时间,也还对贾母的宠爱报着希望。她单纯地觉得,若是林姐姐回了自己的家,那么老太太就会把那原本不太多的宠爱,重新用到她的身上。

  “你是不是觉得我做错了?”惜春有点可怜兮兮地问道。她很喜欢自己这个侄媳妇,更知道自己能如今大模大样地回到宁国府,全因为侄媳妇当日开口留她之力。所以她不想让侄媳妇觉得她自私小气,若是侄媳妇因此不喜欢她怎么办。

  “没事没事。”秦可卿最想说的其实是,干得漂亮!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惜春都把黛玉真实的处境告诉了林如海,也让他因为不放心自己的女儿,奋起了一把。若非如此,第二封信也不会那么快就追过来,言明林如海的身体无事不说,现在他人还进了京。

  必是林如海在扬州有所动作,还是当今愿意看到并取得了满意成果的动作,不然他还真不可能如此轻易地从扬州脱身。怎么办到的秦可卿没心思关心,只要在她完成任务期间,能看着林黛玉有个好去处,她也就心满意足了,至于过程?那很得要吗?

  不过惜春竟然能把信送出府去,还真到了林如海手里,可是让她大为惊奇。见此时已经到了惜春自己的院子,屋子里面的东西都已经齐备了,秦可卿将服侍的丫头都赶了出去:“姑姑是怎么把信送出去的?再说你又怎么知道林姑老爷收到了你的信呢?”

  惜春此时也后怕了起来:“我是让入画的哥哥送的信。听说驿站里也代人捎信的。昨天林姐姐特意悄悄地感谢了我,我才知道林姑父要回京了。那府里除了老太太,别人还不知道呢。”

  要是知道了,你可就惨了。这已经算得上是私相授受了。别说什么林如海是惜春的姑父,要知道惜春这个年纪的小姑娘,除了与自己的闺中姐妹通通信外,是不该给除了自己直系亲属以外的人写信的!

  “姑姑一定要找机会与林姑姑说,让她千万不可与别人提起此事,还有林姑老爷那里,也不能说与老太太。”秦可卿严肃地对惜春说道。

  小破丫头,胆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这样的事情,就是秦可卿都只敢想想,没敢做出来,竟让她给办成了。

  她从来没如此严肃地对惜春说过话,让惜春更加害怕:“好,我找机会与林姐姐说,你也别告诉嫂子行不行?”可卿都如此严肃了,那嫂子要是知道了,是不是就再也不喜欢自己了?

  可卿点了点头,这样的事情自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入画的哥哥……”

  惜春已经跳了起来:“不行,绝对不行。”她知道秦可卿是为了保护她,可是此事本是她行事不谨,怎么能连累得入画哥哥连命也没有了?

  看着激动的惜春,一面担心她不知人心险恶,一面又感动她能如此重视一条生命。就是不知道,她知道自己现在正在谋划着要了她亲兄长的命,会是什么反应。

第1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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