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在贾蓉面前上演了一出夫妻情深之后,当晚秦可卿则是给背后之人修书一封——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 若是她这个暗子一点消息都不报过去, 那不用她自寻死路, 就会有人送她下地狱去与贾珍分说一下两人之间到底是有事还是无事。

  不过信里着重写明, 因贾珍去得太急, 所以什么都没来得及与贾蓉交待,自己几次侧面问了背后之人让她来宁国府探听之事,贾蓉竟是一无所知。而贾敬则是突然归来,状若疯颠, 只想着查出贾珍之死真相,要为自己的儿子报仇。

  秦可卿在信中建议,不要让冯唐来祭拜贾珍,否则怕是贾敬会当面与冯唐起了龌龊, 若是说得不中听,怕是会让追随之人间出现裂痕。若是如此的话, 怕是于大事不利。毕竟谁也不知道这贾敬,是不是知道宁国府暗中隐秘之事。还有就是荣国府给宁国府举荐的大管家,不知为何突然对贾珍发难, 不知是不是因为贾珍已经开始疏远荣国府, 那府里怕不利于他们向当今投诚。还请背后之人早些清查,早做决断。

  第二日的宁国府, 早早传出了阵阵哭声。上门来祭拜的人越发地多了起来。由贾敬执笔, 贾蓉抄写的贾珍遗折, 也早早地请人递进了宫中。只等着宫里降旨, 好知道贾蓉能袭个什么爵位。

  宝珠一直陪在秦可卿身边,现在还没等来那边给秦可卿传来消息。倒是李壮,借着人多眼杂之际,混了个往灵堂内送纸烛的差事,方便随时听秦可卿传唤。

  正答礼之间,外头礼生高唱:“神武将军到。”

  秦可卿心下一喜,她知道这背后之人刚愎自用,可是没想到他这样刚愎自用呀——真当自己父亲的亲信,就是自己的亲信不成?不对,他这样做,哪里是对待亲信,分明是对待下人——我罚了你,是你的荣幸,你不光不能有怨言,还得笑着感谢我给了你教训。

  可惜他忘记了,这些四王八公当日是太上皇指给了先太子。可是先太子都已经坏了事了,他这个郡王也不过就是当今为表示善待子侄,给了个虚爵荣养着。怎么就以为这些人就会任他予与予求,如奴才一样听他的招呼?

  真当人家当日跟着先太子,就是一世的把柄不成?且看荣国府,不是已经开始向着当今投诚了吗?可是背后之人居然还没得到教训,把本来已经吓怕了的人真给逼急眼了,怕是都得如荣国府一样找退路——一个刻薄寡恩的主子,很难得到追随人的忠诚——跟着你,没等被政敌杀死,就已经被自己的同谋治死了,谁还敢一条道跑到黑。

  不过幸好他还是让冯唐登门了,若是此人不登门,怕是接下去的戏还真不好演。

  贾敬听到外头报说神武将军上门,已经忽地站了起来。别的来祭拜的人,多少知道些贾珍去世前曾与冯唐不铆,还让冯唐给抽得卧床。若非如此,也不会轻易让一个区区的奴才给害了去。见贾敬起身,都纷纷闪开了条路,要看贾敬如何对待这冯唐。

  就见贾敬慢慢来到了灵堂门前,对着刚进灵堂的冯唐怒吼一声:“没想到神武将军敢作敢当,今日可是来向我这白发人认罪的不成?”

  冯唐脸上就是一僵。他也知道自己一来,怕是会刺激到宁国府众人,必不会得到什么好脸。可是上头却非得要看一看宁国府是否还乖顺如初,会不会有打狗得看主人的自觉,冯唐就算是硬着头皮也得走这一回。

  现在听到贾敬当着众人之面,问他是不是来向他认罪,脸上也有些挂不住:“贾兄说笑了。”想了想才想出这样一个称呼,冯唐冲着贾敬拱了拱手:“初闻世侄离世的噩耗,老夫也是大吃一惊,难怪世兄如此伤心。”

  “大吃一惊?”贾敬不屑地看了冯唐一眼:“你有脸说,我却是没有脸听。你会不知道我儿因何卧床?会不知道我儿为何会一直伤情不好?!他是,郁结于心!”贾敬一字一句地将最后四个字吐出来后,向着冯唐脸上就啐了一口。

  纵是已经赋闲多年,可是冯唐也是铁马金戈过来的,如何能受得这样的侮辱?抬手就向着贾敬推去。一屋子看事态发展的人,怎么能让他真把贾敬这苦主给伤着?早有人上来七手八脚地搀扶了贾敬,也阻住了冯唐。

  贾蓉已经挺身站在了冯唐面前:“敢情冯将军将我父亲逼死还不够,还要将我祖父也……”就算是腿还微微打颤,可是他却没有退后一步:“冯将军,还是别欺人太甚。纵是你今日把我一并打杀,也堵不住天下悠悠众口。大家都可以为我宁国府做证,你冯将军因不愤昔年我曾祖于京营管教你,故趁今日宁国府势微,要灭我宁国府满门!”

  这样的话,自然不是贾蓉想得出来的,只有贾敬知道了秦可卿的打算之后,想出了这样一条措词:秦可卿或许觉得让宁国府脱离开背后之人就可以了,却忘记上船容易下船难。比她更熟悉当世规则的贾敬,决定要给当今一份大礼——先斩了背后之人一条手臂。还要让人只以为是他与贾蓉为报贾珍之仇,不得不为。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此事必须由着贾蓉出面。所以骂人的是贾敬,拦人的却成了贾蓉。不得不说,共同的敌人当前,让秦可卿与贾敬两人虽然没有通气,计划却出奇地一致。

  冯唐让众人眼神看得不自在。他这才发现,来祭拜贾珍的可不光是勋贵之流,竟然还有当日里贾敬在翰林院里的几个同僚,内里还有两个现在已经是御史了。不对,冯唐后背吓出一身的冷汗,自己中计了。

  也算他是个人物,对着贾蓉竟然拱了拱手:“蓉儿误会了。我与你祖父多年未见,乍见之下有些激动,怎么会有你所说之事。今日是在你父亲的灵堂之上,还是让我先祭拜了你父亲的好。”

  姿态做得很低,显得大度。言语也算犀利,点明了现在是在贾珍的灵堂之上,闹大了对宁国府面上没有什么好处。若是没有刚才他推贾敬之举,谁都得说一声有涵养,有容让。可是就算那一把没推到贾敬身上,却也让众人都看了个正着。

  贾蓉嘴里也没客气:“先父去得不明不白,怕是不敢担冯将军的祭拜。我祖父已经代先父上了折子,请圣人给先父一个公道。到时金殿面君之后,冯将军该如何祭拜先父,自有圣人定论。”

  这就是要打御前官司的节奏了。冯唐也没想到这样的结果,再是想着隐忍,已经养成的急脾气还是让他对着贾蓉高声喝了一声:“贾蓉,你不要得寸进尺。可别忘了,你们不过是……”

  贾蓉让人这样挤兑,加之从昨日起就深深自我否定,总觉得自己无用,才不得不让年迈的祖父与柔弱的媳妇担起家里的担子。正想着怎样证明一下自己也是有担当之人,让媳妇不必牺牲。现在怕也忘了,惧也没了,只剩下对冯唐深深的恨意:

  “我自然知道,我们宁国府全都知道,我们不过是圣人的一条狗。不过此事并不用你冯将军提醒,你怕是愈越了!还有,冯将军,”贾蓉笑得有些阴狠,衬着他那张本来就男生女相的脸,更让人发渗:“难道你觉得你不是圣人的狗?!”

  秦可卿深埋在孝帽之中的脸就是一抽,什么时候贾蓉说起话来这么刻薄了。不过说得还真是好。就算再给冯唐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在大厅广众之下,说自己效忠的不是当今。

  平日里朝臣们也没少说什么为圣人效犬马之劳,那犬可不就是狗吗?可是如此直白地说出来,人人心下都觉得别扭。可是谁也不敢说贾蓉说得不对。灵堂内的两个御史,已经在心里暗暗盘算着今晚的奏折如何写了。

  “蓉儿,不得无礼。”冯唐正想不出如何回答贾蓉,外头忽然传来了一声威严的断喝。大家回头一看,竟然是贾赦与贾政两兄弟。而出口的正是贾政。

  这宁荣不是一向一体,怎么今日里荣国府之人不光没有与宁国府一起招呼来之人,反到得比别人还晚几分?探究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贾政的脸上——京中有些头脸的都知道荣国府是二房当家,自然要看一脸义正辞严的贾政如何解释。

  此时贾政也顾不得众人,只对着贾蓉道:“冯将军与我们是通家之好,你一个晚辈就算是伤痛迷心,也不该对他不敬。还不快些向冯将军赔礼?”

  众人:荣国府真的是与宁国府一体,而不是与冯唐更亲近?

  贾蓉也是冷着脸对向贾政:“贾二老爷,我觉得昨日我祖父说得已经很清楚,难道是荣国府已经查出赖升是受何人指使,二老爷来告知我们此事?”

  油锅里撒下一把盐,也不过是如此。灵堂里的人眼睛都闪出了八卦之光,想看看号称一体的宁荣两府,是怎么从内部撕开的。这贾蓉难道是疯了不成?先是与冯唐撕破脸,现在又与荣国府不干休,这是要把自己府里弄成孤家寡人不成?

  贾蓉也不想呀,可是他祖父就是这样交待的,目的就是要让宁国府从此一人不靠,再不与任何人结党!刚才对上冯唐他还只是一时气愤,可是对上贾政这个平日里对他们这些子弟总是一脸恨铁不成钢的二老爷,他的腿也转筋。

  若不是,若不是昨晚祖父泣不成声,媳妇声声赴死,他现在早就跑得远远地,或是只管跪在那里给贾珍烧纸哭泣了。只是祖父言尤在耳:“日后这府里只能指望你了。你姑姑、母亲能不能死中求活,全看你明天如何行事。”媳妇的话也响在耳边:“让我入土为安,好回来看看大爷。”

  他媳妇不光要死,竟然还可能连祖坟都进不去,全是拜荣国府所赐,现在还想让他给贾政好脸,做梦!

  害怕也得忍着!胆虚也得挺着!

  贾政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定格到了羞恼交加的紫红:“混帐,竟敢如此对长辈不敬,你父亲在时就是这么教你的?”

  “我孙子教导如何,怕是不用你这个恩荫的二老爷开口吧?”贾敬冷冷的声音响在了灵堂之上:“他父亲就算是去了,我这个做祖父的人还没死呢。再说他说得有什么错?那赖升难道不是你们府里老太太非得举荐到我们府里当大管家的?珍儿之死难道不是那赖升出的手?”

  除了贾姓族人心下惶惶,别的来祭拜的人都觉得今天来得对,来得好,来得是时候。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内情,没想到贾珍一人之死,竟然有这么多的隐情。

  被贾敬问得哑口无言的贾政,把目光看向了自己的兄长。可是谁知道贾赦却不看他,只在那里默默地不知道想些什么。贾政气急:“兄长?!”

  贾赦这才恍然般对着贾敬行了个礼:“敬大哥,人死为大,还是把珍儿的事儿处理完了再说别的,可好?”

  “你说得倒是轻巧。我珍儿死得不明不白。先是有人仗势欺人,不光抽了我儿子,还让我儿子拿出十万两银子赔礼,以至了怒急攻心,久伤不愈。又有人指使奴才暗中下黑手,伤了我儿子性命。这个时候一句人死为大?”贾敬不屑地看了贾赦一眼:

  “你是个有忍性的,自己一个袭爵的长子住到马棚后头十多年,媳妇一个一品诰命不如五品敕命能当家。我却忍不得。谁伤了我儿之命,谁来给我赔命!”

  已经有人悄悄地议论了起来。所谓民不举官不究,大家平日里对荣国府之事都是视若无睹。可是现在贾敬当众指出来,就谁也不能当成不知道了。

  贾赦被贾敬如此挖苦,也不过是摸了摸鼻子,退后一步离贾敬远点也就算了。可是贾政却是最好面子之人,被贾敬如此揭了面皮,少不得分辨一句:“那是因为家母要我就近孝顺。”

  贾敬用看白痴一样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再不理他。大家的议论声却不远不近地传来:“荣国府得有多大,想孝敬母亲还得找个近的地方。若是分府出去的话,是不是就不用管母亲了?”

  “怎么袭爵的不住正房?”

  “一品诰命长子媳妇不能管家,还得五品的敕命次子媳妇来?”

  贾政觉得再不能在这里呆下去。抬脚正要走,门外宁国府的秦管家过来了:“老爷,小蓉大爷,顺天府的衙役过来了。说是那赖升已经招出了幕后指使之人。”

  所有人的目光,又从贾政身上转向了秦管家。贾敬问道:“即是知道了幕后之人,怎么不去拿了?到咱们府上来做什么?难道那人是在咱们家里不成?”说完眼神向着跪在贾珍灵前的贾家人身上一扫,好象秦管家说出此人是谁,他就让人当场抵命一般。

  秦管家头上也全是汗,又不敢擦,只好低了头,让那汗自己落到地上:“回老爷,那顺天府的衙役说,说……”看着都在等他下文的众人,不敢开这个口。

  贾敬也不管自己的身份了,上去就给了秦管家一脚:“这个时候还要什么脸面,老子儿子都让人给害死了,你还想给谁留脸?”

  那秦管家得了这一脚,连呼痛都不敢呼一声,向着贾敬叩头道:“是。衙役们说,赖升招供是他那个婆娘,听到那府里赵姨娘与身边的人闲话,回来对他说的时候没加小心,才让下人听了去,又在府里传开了。”

  贾敬额上青筋暴跳。他是打死也不相信赖升的话。可是明明贾蔷一直在顺天府那边守着,还是只得了这样的答案,可见还是有人要放荣国府一马。

  可是他贾敬不想放。就见他两眼冒火地对上了贾政:“贾政,还我儿子命来。”用不符合自己年纪的敏捷,一把扼住了贾政的脖子。

  惊呆的众人反应过来,从贾敬手里把贾政抢出来的时候,他那脖子上已经青紫一片,连连的大口喘气:“你疯了不成?”

  贾敬眼里恨间不消:“你让你那小妾传话,害了老子的儿子,老子就算是疯了,也拉着你陪葬。”

  就算是把贾政从贾敬手里抢救了出来,也没有人为他说上一句话。就算大家不知道他那个小妾说得是什么,可是也知道能让一个奴才对主子动手的,定不会是什么好话。而有这样的妾室,贾政还真的象表现得那么方正吗?方正的人会治家不严、内帏不修?

  秦管家已经快瘫了:“老爷,您先息怒。刚才顺天府的衙役去了那府里提人对质,可是没有人理会。想着咱们府里是苦主,想求着咱们府里与那府里说上一声,还是得把那赵姨娘带到顺天府去才能结案。”

  听说顺天府的人不是只来通知自家一声,而是还要带着赵姨娘归案,贾敬这心气也算是平了些。他就算是不在家中,可也知道那婆娘是给贾政生了一儿一女的人。若是今日她往顺天府里走上一回,贾政闺女的名声可就算是……

  “贾政,难道你们还要包庇那个婆娘不成?”他瞪着贾政,大有贾政敢不让那赵姨娘去顺天府,就再冲上去掐死他之意。

  贾政身子就是一缩,对着贾敬道:“她好歹也是后宅女眷,总不好出头露面。这也关乎到了咱们贾家的颜面呀,敬大哥。”

  贾敬现在恨荣国府里的所有人,说出来的话更是不留一点情面:“一个丫头出身的玩意,算得上什么后宅女眷!”

  那是给我生了两个孩子的人。贾政心里暗吼,却不敢把话真得说出口——赵姨娘确实是家生子出身,现在卖身契还握在王夫人手里。

  不对,那婆娘没事说宁国府的事儿做什么?还正好让赖升家的给听到了?就算是她平日里想着与赖升家的攀话,人家都不见得理她好不好:“敬大哥,这内里定是还有隐情。等小弟回去问明白了再来与你回话如何?”

  贾敬啐了他一口:“有隐情,有什么隐情?你不防在这里当着诸位亲朋的面说个明白!还有你若是不愿意你的“后宅女眷”抛头露面,只管自己去与顺天府大人说去。”

  贾政再也无话可说,他这样的人,如何能去顺天府行走?还是因着让人告下之事?!贾敬才不看他的脸色,已经又把眼睛看向了一直装不存在的贾赦:“老大,你是家主,你来说说看,那婆娘要不要去顺天府?”

  贾赦十分无辜地道:“毕竟是老二内宅之事,我也不好插嘴。不如让顺天府的衙役随老二回府,等他们商量之后再说如何?”

  让顺天府的衙役随着贾政回府,怎么想都如押着他一样。这让贾敬心下满意了一分:“好,我给你这个面子,如此你们就回府商量去吧。”摆手做了个送客的姿态。

  秦管家这才上前,对着贾赦与贾政一哈腰:“两位老爷随奴才来,衙役在这边。”二人无法,只好随着去了。

  这边贾敬好歹算是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向着还留在灵堂里的众人拱手道:“让大家看笑话了。失礼之处,还请大家多多海涵。也请大家嘴下留德,不要向外散说。”

  诸人纷纷还礼,又劝慰贾敬一番。谁知道他刚撵走了贾赦兄弟,心下还不平呢,对着也看呆了的冯唐道:“冯将军刚才也看到了。不管是谁,原来与我府里关系多亲近之人,凡是参与了伤我儿子性命的,我贾敬一个也不会放过。异日金殿之上,冯将军与我,就如今日贾政与我一般。”

  冯唐忽然生出了不好的预感,想着对贾敬说两句冠冕的话,一时也不知该强硬到底好还是姿态放低些好。又听贾敬直接道:“如此你与我宁国府就是敌非友。所以还请冯将军爱惜些颜面,自己走出我宁国府!”

  现在不是与贾敬意气之争的时候,冯唐觉得自己还是快些回去禀告自己的主子,怕是这宁国府不光用不得,还得时时提防着了。还有就是那十万两银子,贾敬即是提了出来,将来真上金殿的话,自己可该如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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