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迎春嘱咐秦显家的回家, 告诉她让她男人从明日开始,把孙家的几个铺子都看一遍,重点看看都在什么地方, 铺子都是做什么的,还有是不是都是租出去的。对孙绍祖的说法, 迎春还真有些信不过。

  最重要的是,她即收了铺子的房契, 又怎么会让铺子的收益再到孙绍祖的手里。不打听清楚了, 她可怎么张嘴要银子。

  第二日孙绍祖还是早早地来了迎春这里, 可是这一次他怀里再掏不出房契, 迎春自是不会给他饭吃, 只递上帖子就让他走人。

  不料刚用罢饭, 还没等消食呢,门上又来报,说是舅奶奶又来看太太了。

  迎春有些纳闷。若说是孙绍祖送帖子之事王熙凤已经知道,也该是明日里陪着姐妹们一起过来, 毕竟姐妹们都未出阁,出门的话总得有太太奶奶们带着才行。

  王夫人自持身份,是不会到孙家来的。就是邢夫人,也看不上自己这个庶女,哪儿会来孙家这个连官儿都没补上的人家。

  可是今日就上门,还来得这么早, 却是有些出乎迎春的意料了。司棋也觉得二奶奶来是有些频繁了, 不过她可是王善保家的外孙女, 无事时常听着自己外祖母唠叨这位琏二奶奶的。

  眼睛一转,她想到了一种可能:“太太想想,二奶奶莫不是为了前儿绣笼去荣国府之事来的?”

  这还真有可能。不管那事儿与王熙凤有没有关系,绣笼当着贾母的面儿说出来,就算是打了王熙凤的脸!以自己这位嫂子不肯吃亏的性子,能忍一天才找自己算帐,已经算是极限了吧。

  迎春向着来人道:“请舅奶奶去正堂。”自己现在可是孙家的女主人,不是那个躲在缀锦楼内室哭都不敢高声的二木头!

  王熙凤被人礼让到了迎春所居孙府正堂,就见迎门也挂了一张锦鸡报晓,两边是一幅对子,看起来颇是堂皇大气。一水的紫檀家俱,衬着高房大屋,也倒气派。几盆开得正盛的花草,让一派肃穆的屋内,现出了几分生机。

  再想想自己所居那个转身都嫌窄的小夹院,里头摆放的家俱还都是自己陪嫁的,王熙凤心口就是一闷。

  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嫁时衣。只凭着屋里的摆设,她就比迎春落了下成——迎春的嫁妆都是她预备的,家俱也不过是库房里老样式重新打磨上漆。就算是看上去料子不差,却不如现在摆出来的精致新样。

  这些定是孙家预备下的。

  再想想自己的来意,王熙凤心口的气更闷了三分,按说迎春现在正房住着,听说也当了家,等于是把孙家捏在手里了,怎么还在乎那点小钱?

  又见迎春此时还未出现,王熙凤自己坐定了,一边端起茶来,一边嘴角挂着冷笑出声:“你们奶奶身子越发贵重了。”

  在这里服侍她的正是绣橘,也是她刚才把王熙凤迎进来的。听到王熙凤来意不善的话,只做不懂,笑向她道:“正是舅奶奶说的,我们太太自有了身子,就有些懒怠。刚才传了饭,老爷又吩咐任何事都不能扰了太太用饭。舅奶奶请用茶。”

  这口气又顶上来了三分,死丫头,原本还一口一个琏二奶奶,现在就叫自己是舅奶奶了,这是要告诉自己此地是孙府,自己只是上门做客的亲戚不成!

  气急反笑,王熙凤嘴里的话却如刀子一般:“你这丫头跟着你们姑娘也历练出来了。小模样也越长越好,自是得你们姑爷的心意。时时、事事将你们姑爷的话放在心里。”

  绣橘眉头先是上收,马上又松散开:“看舅奶奶说的,我们是从小跟着太太的,自不是那等眼皮子浅、认不清自己主子、才跟了太太没两天只想着望高的玩意。谁让我们太太命苦,摊上了那样的东西,也难怪舅奶奶您担心。”

  自己主子是怎么摊上那样的东西,您心里还没一点数?

  让一个从前看了自己都战战兢兢的丫头如此数落到头上,王熙凤心下又是一阵气苦。可是绣笼那丫头的确是她给迎春挑的陪嫁。王熙凤只好自己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平平心中郁气。

  就听有人轻声说:“太太走慢些。”又有人说着:“去给太太端杏仁茶来。”还有人答应着去了。这边绣橘已经去打起了帘子,笑道:“太太来了,我正与舅奶奶说着太太正用饭,老爷说了不许打扰。舅奶奶还夸老爷现在知道疼人了呢。”

  你哪个耳朵听到我这样夸人了?王熙凤心下再是不甘,可是面上还是笑得如春风拂面:“这丫头真真是个巧嘴,在府里的时候怎么竟没发现。妹妹这两天可好?”人也已经站了起来。

  迎春忙道:“嫂子快坐着。没接嫂子已经不恭敬了,哪儿有让嫂子侯着我的理儿。”司棋已经扶着她坐到了主位。

  王熙凤自坐了客位,笑向迎春道:“今日我过来,一来是老太太不放心妹妹,又想着你们府里不好请太医,让我下了帖子请了王太医过来给妹妹诊诊脉。二来也是向妹妹赔个不是。”

  听到请太医之事,迎春已经笑了,又听王熙凤轻描淡写地说与自己赔不是,却连为何赔不是都不肯说,她笑得更加欢畅:“嫂子辛苦了。不过是我这两天身子好些,生怕老太太惦记着,才打发人去给老太太请安。怎么还敢劳老太太给请太医。”

  这个情,迎春只认贾母,王熙凤也不好再表自己的功。想想心下到底不平,道:“妹妹如今当家做了主母,行事越发地有了章法。”

  迎春对她的话照单全收:“唉,有什么办法。我是没有依靠的人,就是再立不起来,为了自己的小命也得立起来了。就这样,也不过是面上看着尊重罢了。想要吃点什么、用点什么,都得自己拿了钱出来才成。”

  王熙凤可是不知道迎春一个月光小厨房就有二百两银子的用度,就算是要拿出钱来,也不过是从那二百两银子里出。听到迎春如此说,以为她是在向自己解释为何让那绣橘讨铺子租金之事。自为有了脸面,神情也松动了一分:“妹妹该早和我说才是,要不也不会让那奴才昧了妹妹的钱。”

  迎春嘴角噙了淡淡地笑:“我原来也是有些压箱银子,想着不必烦嫂子。谁知这一有了身子,处处都是用钱处。这才不得不看看嫂子那里是不是方便。倒让嫂子为难了。”

  听迎春提起她的压箱银子,王熙凤脸上的神色又有些尴尬——迎春的压箱银子有多少,她心里也是有数的。那点压箱银子也好意思拿出来说。

  可是王熙凤却全然没有自己补贴一下迎春的意思,现在她都已经靠着当嫁妆才能维持荣国府的开销了,哪还有银子补贴别人。

  “说来也是那个奴才眼皮子太浅,才让妹妹受了委屈。我已经教训过他们了,保证下次再不出这样的事儿。”王熙凤钱不想出,便宜话却是要说到。

  迎春也知道那来旺两口子与张材家又不同,正是王熙凤的心腹之人,就是那利子钱,也是由这两口子经手。可是那利子钱是好赚的?将来抄家的时候,就是摆在明面上的罪证。

  不管王熙凤对她如何,可是姐妹们可是与这位一府而居,将来出了事儿,受牵连的还是这些平日里只知道琴棋书画的姐妹们。

  迎春不得不提醒道:“嫂子管着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儿,一时照应不到也没什么。只是那奴才再得用,可是有些事还是不要让他们做的好。现在宫里还有娘娘,咱们府里觉得万事有靠。可是有些事情还是不能让人知道不是。”

  越是这样含混的话,听起来才让人惊心,何况王熙凤并不是什么光风霁月的人物,手里的人命、包揽的讼词、放出的利子钱,样样都是关碍。

  只是这样的事儿,府里有些人知道装不知道,这些人里肯定不应该有自己这个一点存在感都没有的小姑子。她试探地问道:“妹妹说得是什么,不妨与嫂子讲明了,就是我回去整顿奴才,也得有个正凭实据不是。”

  迎春定定地看着强做镇静的王熙凤,许久之后才灿然一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知道嫂子是不信阴私报应的。可是我却是信的,总觉得人在做天在看。”

  被迎春如此看着,王熙凤脸上的镇静再也维持不住,追问道:“是谁与妹妹说了什么不成?”

  迎春见她如此,有心让她更警醒些,笑道:“那来旺一家子,行事并不是什么谨慎之人,嫂子还是回去查查的好。当然若是嫂子觉得我是因那点子银子,才说他们的闲话,就只当没听说过好了。”

  来旺一家,还行事不谨慎,王熙凤看向迎春的眼睛里已经有了些许的恐惧,这丫头知道了,一定是知道了什么,要不她不会单独把这两口子点出来。

  意气风发前来,想着拿嫂子款让迎春知道自己仍是那个赫赫扬扬琏二奶奶的王熙凤坐不住了,她强笑道:“一会儿王太医想也过来了,妹妹这里并不少人服侍。府里还有一堆的事儿等着我,就不在这里扰了妹妹的清静了。”

  迎春能看不出王熙凤这是想着回府里善后?她觉得以王熙凤如此对原主,自己提醒到这个份上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也不多说,虚留王熙凤一声,也就唤人送她到二门。

  司棋还有些不解:“今日里二奶奶怎么有些着三不着两的?”

  绣橘回来也纳闷:“刚开始听着二奶奶说话夹枪带棒的,象是生着太太气的样方,怎么说这么两句,又没见她占了便宜,就回去了?”

  还能怎么样?迎春并不看好王熙凤此次回去,就能把利子钱收了。就算是她想收,那引着她放利子钱的人,也不会愿意看到。已经寅吃卯粮的荣国府,一面穷奢极欲,一面一两银子也看得天大,也是够了。

  不过等到王熙凤匆匆离去,迎春才想起自己还没与她说明日里来自己府上做客之事。算了,还是等着明日见了面再描补吧。迎春不想承认,现在的她,对王熙凤的态度是一点也不在意了。

  第二日早早起来,迎春已经让人把昨日已经收拾一遍的府邸,再重新检查一遍,不管是起坐的正堂,还是姐妹们行走的花园,上至点心茶水,下至坐垫靠枕,都务求齐整。

  就是久跟着迎春的司棋与绣橘,也被自己主子这份细心给惊着了,平日里也没见太太跟谁学过,怎么对待客之事知道得如此详细?

  心里再是疑惑,两人也把迎春交待之事查了一遍又一遍——这可是她们主子嫁人之后,第一次招待家中姐妹,关乎着颜面。也得让那些在主子回门时,只知道虚劝她的人看一看,不用荣国府出面,主子也能在孙家当家作主了。

  此次带着姐妹们出门的,并不是迎春以为的王熙凤,而是李纨。她给迎春的解释是王熙凤管家事繁,恰好今日里还有别事,老太太再不放她出府散涎,只好由着自己带着姐妹们来拜访迎春。

  不来更好。迎春心里对此并没有别的想法,李纨是个远是非的,就算是一会儿那两位夫人过府,与黛玉说些什么,她也不会如王熙凤一样跟在一边。

  “姐妹们快请吧,多日不见,难得大家肯赏脸。”迎春笑着迎大家进屋。

  探春笑道:“看二姐姐的形容,倒是比上次回家时好了许多。”

  宝钗等人也纷纷点头,上一次迎春归宁时她们都是见过的,不说先与王夫人的那一番哭诉,就是与姐妹们玩笑时强撑了笑意,看起来也比起哭来不差什么。可是现在,不光脸上有了红润,就是那笑容也是发自内心。

  再看看迎春身上的穿戴,几位姑娘心里都放下担心,也跟着她笑了起来。迎春见大家只顾着看她,并不往里走,打趣道:“难道几日不见,我竟让姐妹们不认识了不成?只顾着盯着我看。”

  黛玉清咳几声才道:“二姐姐如今可是当了家的人,说话都风趣起来了。”

  迎春让她那咳嗽揪得心疼,上前拉了她的手道:“正是要说你呢。怎么身上还是不爽利?若是知道你如此,不该让你奔波这一趟的。”想想原著里,她怕是已经让那人参养荣丸和燕窝搞得身子外强中干了吧。

  黛玉看了看原本不大亲近的表姐,还是贪恋了那手中的暖意,笑道:“若是二姐姐不给我下帖子,我才要跟过来问问,什么时候姐姐恼了我,竟是连见也不愿意见我了。”

  大家听得都是一笑,随着她们二人进屋,也如昨日王熙凤一样打量起这正房的摆设。都是富贵人家熏陶出来的,又比王熙凤识字,看东西的眼光自也强过她去。

  惜春一见迎面的那锦鸡图,已经叫了起来:“二姐姐这里怎么有这个?”

  大家都让她这一声惊了一下,惜春才吐了吐舌头,自己又看起画来。迎春看着已经十二、三岁的惜春,这个她上一世拼了命也要给她一世安稳的小姑娘,这一世却……

  拉了惜春坐下,迎春笑道:“前日里看着她们收拾库房,竟发现了几箱子的书画。我只爱棋,谁知道棋谱倒是一本不见。对这些我也不很懂,想着姐妹们都是爱的,才下帖子请大家来看看。”

  昨日里收了迎春的帖子,也是一样的说辞。大家都以为她孕中多思,想与姐妹们亲近,才思量一个由头出来。谁知道现在一听,竟然还真有书画,不由得都鼓起了兴致。纷纷让迎春快些取了书画来看。

  迎春无奈道:“请了你们来,自是要让你们看个够的。只是即来了我这里,茶总要喝一口,果子也该用上些。总不能回了府里,老太太问起来,说是我只让你们看了两眼书画,就把你们打发回家去了。”

  大家听了均是一笑,宝钗却是下力气看了迎春几眼。这位二姑娘,嫁人后竟然话也多了,人也有神彩了。可是自己呢?又转向黛玉,就见她正出神地看着那幅对联。

  是了,她比自己小,还不着急。再说她还有老太太,心里比自己有底气。宝钗面上的笑里,就多了些东西。

  一面让人去取书画来,迎春一面招呼姐妹们落坐。探春见她忙碌,忙道:“二姐姐还是快些坐着,只让司棋她们忙就是。”

  一时书画已经取来,大家一看,唐寅的也有、吴道子的也有、蔡京的字、王安石的字都在内里。黛玉感叹道:“竟然在这里见到这些,也算是不虚此行了。”说得急了,又咳嗽两声。

  迎春听了更是不忍,问道:“林妹妹吃得药若是不见效,还是换一位太医再看看的好。”

  宝钗在旁道:“我只说她是自己心思太细了些,才至于此。但凡自己心思放开,能进了饮食也就不碍了。否则就是再换十个太医也是枉然。”

  听她不赞同给黛玉换太医,迎春不由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宝钗,这一眼上宝钗分外不舒服,就好象迎春已经知道自己做过什么一样。

  好在她一向沉稳,脸上一丝不露:“不如林妹妹还是去歇歇,许是在路上吹了风。”

  这倒是个与黛玉讲明一会儿会有人来看她的好时机。迎春不管宝钗是出于什么目的,接着她的话道:“正是,林妹妹随我来。”拉了黛玉的手,向着自己内室就走。

  自己好端端地来做客,还没说什么话,就要去歇着,黛玉觉得太过失礼。才要说什么,迎春却拉着她走了起来。知道二姐姐有了身子,黛玉也不敢多挣扎,连羞带急,忙道:“二姐姐慢些。”

  诸人都是知道黛玉身子不好的,跟着劝黛玉不必客气。黛玉只好随了迎春来到内室。可是听完迎春向她说的话,黛玉小声地惊呼起来:“姐姐说的可是真的?”

  迎春见黛玉如此小心,也为她的谨慎心下惨然:“自是真的。那两位大人的夫人一会儿就会过府。若非为了林妹妹,今日我也不会请姐妹们一起过来。”

  听她如此说,黛玉已经五内俱焚。自己父亲居然还有故旧在京中,可是他们为何要到此时才想起见自己?见了自己,会不会觉得自己给父亲丢了颜面,失了林家的风骨?

  是的,黛玉就是这样想的。她从小也是被林如海做男儿养着的,难道连本《礼记》都没读过?上面种种规矩,还有平日里零散听王嬷嬷说起的,让她知道自己在荣国府的许多做为,并不能被人认同。

  可是客随主便,她一个无依无靠投奔来的孤女,不听老太太的话,还有谁肯多看她一眼?!

  矛盾之中,黛玉不由得泪盈于腮:“二姐姐,我,我这个样子,还是不要见人吧。”

  这种近乡情怯的心思,迎春还真是不能理解:“这些年人家好不容易想起妹妹,还亲自上门来见,妹妹若是不见的话,岂不失礼?再说不过是两位夫人,妹妹见了,好便多一处可以走动的地方,不好日后不再见也就是了。”

  是呀,不过是两位夫人。可是二姐姐没出门交际过,不知道正是这样的夫人们,嘴下不超生起来,才真能舌头底下压死人。

  罢了,二姐姐总是好意,要不那个孙大人也不会特意去李大人府上去拜见。就算为了不使二姐姐失了面子,自己也是要见一见人的。如此想定,黛玉向着迎春点了点头:“我听二姐姐的。”

  迎春看向黛玉的目光更加柔和:“今日两位夫人见妹妹,关乎日后妹妹的生活。妹妹不该听任何人的,该听自己的才是。”

  听自己的?黛玉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在家的时候,她要听父母的话,做不让父母操心的乖巧女儿。来了荣国府,她先是客居,后是投奔,一处也自己做不得主,事事得听老太太的话。什么时候,可以按着自己的心意行事过?

  现在二姐姐说让她听自己的,可是自己该如何呢?黛玉看向迎春的目光茫然起来,迎春替她拢了拢腮边的碎发:“那两位夫人想也是大风大浪都见过的,妹妹只管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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