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孙家行事到底比荣国府里大方, 孙太太也没有因此事迁怒迎春,第一时间让人给迎春送了信,言明黛玉再次吐血昏迷之事。送信的婆子今日一直跟着孙太太与黛玉, 前因后果说得不要太详细。迎春自是着急, 可是天色已晚, 她又有孕在身,只好等次日才过府探望黛玉。

  此时黛玉倒也醒了, 却是面白如纸, 双目无神, 迎春见她眼中生机不显,气息微弱, 再想想贾母所说出的话, 黛玉哪儿还有路可真走?自己的泪如何还能忍得住:“妹妹怎么竟成了这般光景?”

  黛玉心下大恸,却没了眼泪,只向迎春惨笑道:“这就是我的命。”

  “胡说。”迎春听出她话中了无求生之意, 不由连悲带痛:“你的命岂只关于你一身?林姑父与姑母只得你一个, 正是想着你能千好万好, 才将你郑重托付给老太太。只是林姑父所托非人,又与你什么相干?”

  听她再次提起亡故的父亲,黛玉眼里才有了些许神采:“只盼着老太太能将该交国库的银子拿出来,别的我也不指望,只当我都孝敬给老太太, 感念她这些年的养育之情就是了。”

  迎春不赞同道:“你想得固是一理。可是却没想过,这样做是不是林姑父与姑母所想?如今林家只你一人,你不想着如何光大林家, 却只想着自己一人与老太太的情份,全了这小孝道。却不知道将来就是见了林姑父与姑母, 让他们大失所望,才是大大的不孝。”

  黛玉听了,又是一番道理,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行事,如何做答了。

  迎春怕她心存了不好的想头,劝她道:“此事你原是不知情的,现在知情了就想着替林姑父洗清声名,正是你的孝顺处。再说孙太太也是为了你,几次与老太太争执。就是看着孙太太一心为你,也该振做起来,以图后报。”

  是呀,孙伯母与自己原不相识,只因孙伯父与自己父亲是同年,就甘愿为自己出头。若是自己在孙家出了什么事情,怕是那府里会把孙伯父与孙伯母赖上。不为了自己,就是为了孙伯父一家子的名声着想,自己也不能在这里出事才好。

  如此想着,黛玉心内倒生出一股热气来:“我听二姐姐的。”

  迎春这才略放了些心,每日里过孙府开解黛玉不提。

  却说那日归家之后,孙、李两位听了孙太太口叙贾母所言,竟不信这世上还有这样糟蹋自己外孙女名声的,也不顾得两人原来本想着分开上折子,也不管那南边搜寻的证据还没到京,第二日就都上了折子,参奏荣国府强占孤女钱财之事。

  当今已经执掌朝政几年,正嫌勋贵之家行事豪奢,多行不法,却处处以太上皇老臣自居,对他行事多有掣肘。得了这两份奏折,自是如获至宝,当庭让大理寺速速查来,好还林如海一个公道。

  那大理寺如何敢怠慢?少不得去荣国府请了贾赦、贾政喝茶细说。听得二人不知端底,又连贾琏一并拘来,务要说出当日林家财产底数。

  不说荣国府众人这才算是知道厉害,就是圣人也拿着那折子去了大明宫,要让太上皇看清楚自己信重的老臣家里,都行了何等龌龊之事。太上皇自觉打脸,只说让当今按律处置,自己不会插手。

  当今听了大喜,多年来他想对勋贵下手,都有人悄悄向太上皇求情,这还是第一交得了自行处置的主意,当时觉得这林如海就算死了,也是自己的贵人。亲书了“文清”两字,做为林如海的谥号。

  因知道孙大人已经把自己同年的遗孤接到自己家里,圣旨直接传到了孙府,倒让孙大人又跟着忙了一回。黛玉接了旨意,激动得无以加复,待传旨太监走后,向着孙大人行叩拜大礼:“亡父声名得复,全赖孙伯父与李伯父之力。黛玉力微,唯日日诵经为两位伯父伯母祈福。”

  孙大人忙让夫人把黛玉扶起,只说自己知道得晚了,不然定不会让黛玉受这般委屈等语。倒让黛玉心下越发感激,觉得正如二姐姐所说,自己就算是为了好好报答两位伯父、伯母,也该好生保养身子,不让他们再为自己操心。自此尽力配合着太医调治起身子来。

  那边荣国府里却早已经人心惶惶起来。贾母已经知道此事终难善了,把一家子人都召集要一起,商量着给黛玉,或都说是给户部交多少银子合适。

  贾赦只一句自己从来没见过林家的银子,就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贾政也想说这话,可是却并非对王夫人行事一无所知,只看向王夫人。

  王夫人无法,只好将自己收到的银子都建了大观园之事说出。把个贾母与贾政气得呀:

  当日里建大观园之时,王夫人说不够的银子都是从薛家借的。要不贾元春的旨意里也不会第一个提到的就是薛宝钗,更不会在那年赐下端午节礼物之时,将贾宝玉与薛宝钗的节礼赐做一式。

  只是现在不是掰扯这个的时候,王夫人心不甘情不愿地拿出了五万两银子,只说自己除此再没有了。王熙凤见此心下也是暗恨——自己这个好姑妈总说没银子,事事让自己想办法,现在怎么又有银子了?那自己赔进去的那些算个什么。

  贾母又问贾琏,贾琏也是一肚子黄莲:当年是他经手的没错,可是他总共也不过就落了三万两,还在尤二姐死后都让王熙凤搜了去。现在他是一点儿也拿不出来了。

  “那你可知道,那个林管家手里的帐上,记得林家家产是多少银子?”贾母想要做到心中有数。

  贾琏只好摇头:“当日里倒是见了林家的帐本,合计上来有近三百万两。可是好些产业处置得急,并卖不上价去。内里还有些古董字画,是摆进园子里的,并未折变成现银。当日里交给了老太太五十万两,余下的二太太收了一百万两,还有七十多万两进了公帐。”

  贾母脸色一下子灰败了起来,她知道进了公帐的银子,也早就贴补进了大观园。也就是说现在家里除了她手里那五十万两,还有王夫人拿出的五万两来,已经没有林家的财产了。

  可是这些连上交国库的都不够。

  贾母想了想,让王熙凤来日与也一起去孙府见黛玉,想着用祖孙之情打动黛玉,不要向荣国府要银子。孙太太本不欲让黛玉再见贾母,可是黛玉却还是自己坚持见了她——贾母怎么也教养了她几年的时间,若是自己不见,让外人说出自己忘恩负义,怕是对孙家名声有所妨碍。

  不过对贾母的要求,黛玉却没有答应,她的回答是:“此事是圣人下命查的,银子也不是要归到我的手里,是该上交国库的。我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四处打秋风过日子,怎么能改了圣人的意思?”

  贾母铩羽而归,只能忐忑地等着大理寺的决断。

  谁知一日宫里传出消息,说是贤德妃重病,准亲丁四人入内探视。贾母又觉得此是机会,可以让贤德妃在圣人面前进言,保荣国府过了这一次难关。于是带了邢、王两位夫人并王熙凤,一起进宫探视。

  不料进宫才发现,昔日里人来人往的凤藻宫,如今竟是门庭冷落,就是本宫的太监宫女都少了好些。贤德妃等她们见了礼,不及叙些寒温,已经开口问道:“宫里传遍了咱们家占了林姑父家财之事,可是真的?”

  贾母无法,只好说起当日建园子不凑手,才不得不暂时挪用了一二之语。

  元春叹惜连声:“老太太还是快些将银子还上才是。听闻圣人极是震怒,我才不得不自己感了风寒,请老太太进宫商议。此事万拖不得。”

  没想到不等自己求救,就得这样的消息,贾母只觉得天塌了一般。王夫人自是求了几句,可是元春苦笑道:“太太只觉得我还是贤德妃,却不知道自此事在宫内传开之后,圣人只说我不配贤德二字,已经取了我的封号,并一应份例减按嫔待遇,让我只在自己宫中思过,就是皇后那里安都不让我请了。若不是我此次是真病,怕是老太太与太太都进不得宫呢。”

  大势已去,这是贾母能想到的唯一一个答案。大理寺没有辜负她的期望,再请贾赦与贾政去时候,就不是单纯地喝茶那么简单,而是得荣国府将林家该上交的银子送到位之后,才能回家吃饭。

  东拼西凑之下,荣国府还是拿出了九十三万两银子上交于国库。不想户部竟然查出,荣国府自己还欠着户部八十万两,而且是一欠多年。既然已经发现了,那是不是也该还上一还?

  这可就要了亲命了。那九十三万两银子,已经把贾母与王夫人的私房掏得一空,再还八十万两的话,荣国府一家子人可就要喝西北风去了。

  贾母无法,只好向亲朋故旧们张口借银子还国库。迎春得了消息,将自己卖第一批手工皂得来的一千两银子,连夜让人送回了荣国府:“我们太太听说府里出了事,着急得不得了。这还是她全部的压箱银子,又加上了这几月有了小少爷省下的月例,请老太太应应急。”

  荣国府的人能说什么?当日里迎春为何出嫁,出嫁时嫁妆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她们心里清楚得很。而过门之后迎春过得是什么日子,她们也都不是不明白。那时自己没想过替迎春出头,现在迎春能拿出一千两银子来,谁都得说她重情重义,对娘家仁至义尽。

  贾赦还觉得迎春敷衍,自己亲自上门,直接找到孙绍祖。可是迎春能不知道贾赦的德性?自是早早地与孙绍祖说明白:“银子你爱借不借,可是日后不能再拿这回的银子与自己说事!”

  孙绍祖现在是对迎春信服起来,本想着看要迎春给他找到了补官的门路,加上肚子里的孩子份上,怎么也借出去几个。得了迎春这话,才知道她心里与娘家并不亲近。所以对上贾赦一点心里压力都没有:“岳父大人也知道,小婿一直张罗着补官,也是四处打点。谁知道那给出去的银子,竟如打了水漂一般,半分响动都没听见。”

  此言一出,同样收了孙绍祖银子却打了水漂的贾赦,本想拿出老泰山款的老脸也是作烧,只喝了孙家两杯茶,就灰溜溜怎么来怎么回去了。孙绍祖与迎春说这话的时候,还问:“荣国府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咱们一点也不帮衬不好吧?”

  迎春奇怪地看了此人一眼,她可是记得,原著里荣国府还没抄家,只是贾政外放得了不是,他就不让原主与家里走动,怎么这次这样好心起来?

  孙绍祖让她看得不自在,上声道:“这几日里我送你去孙大人府上看表妹,也与孙大人一起闲话过几回。发现他们这些文官,最是爱惜名声。那些声名不好的人,连话也不愿意多说。若是咱们不伸手的话,会不会让孙大人以为咱们太无情义?”

  这位居然近朱者赤起来了。迎春心下纳罕,面上不显,只道:“那府里怕是难好。现在有多少银子送过去,也不过是填了户部的坑。倒不如早些替他们置办些地亩,或是小小的庄子,如此等真的出了事儿,老爷出面将他们安置了,谁不得赞老爷一声高义。”

  孙绍祖不知道为何迎春如此不看好自己的娘家,只以为是荣国府伤了她的心,道:“咱们在京效也有些地亩和庄子,倒是不难。”

  迎春却不愿意将为再与那些人搅在一起:“他们若真是出了事儿,如何还能在京中存身?老爷还是打发人去金陵,替他们置办下。就是用不到,也是一处进项。”

  见孙绍祖点头应了,迎春又问道:“刚才老爷说京效的庄子,共有几处?各有多少亩?”

  听她打听,孙绍祖深悔自己不该嘴快。可是现在他能顺利进孙侍郎府里,还能不时与孙侍郎攀谈,全赖迎春去探望黛玉之故。只好咬着牙道:“等下我让人给太太把地契送过来。”

  迎春这才点头:“如此让那庄头哪日里我见见。别象那铺子的掌柜一样,竟然不认识自己的主子。”

  孙绍祖想想自己有两个不肯把收益交给迎春掌柜的下场,无奈地点头:“我自会嘱咐他们,你放心就是。”

  迎春一笑:“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不过是有钱多花,没钱少花,或是为了给老爷俭省,我不吃饭也使得。”

  谁管你吃不吃饭,可是那样就饿着老爷的儿子了。再说你那小厨房一个月就是二百两银子,怎么就没饭吃了?司棋在边上道:

  “太太好不容易这几个月省下几两银子,一听那府里出事,就巴巴地拿过去了。也是为了堵那些人的嘴,省得他们再来纠缠老爷。谁知道老爷竟不领情。我就说太太白操了这份心。还不如任事不管,好好在家里养身子,何必为了老爷的事儿,自己找上门去给孙太太赔笑脸。”

  贤妻呀!孙绍祖都感动了,为了自己刚才还猜疑迎春想着收了他手中的庄子内疚不已:“多亏了太太处处替我着想。太太送回去多少银子,一会儿我让帐房给太太送过来,总不好太太亏了身子。”

  司棋叹了一口气:“老爷快别问太太了。就算那两千两银子不入老爷的眼,可是太太却总记挂着当日府里老爷用了五千两银子的事儿。现在银子又没了,太太又得省吃俭用起来。可怜太太还有着身子。”

  孙绍祖内疚更盛:“不是说谁也不许提那五千两银子的事儿了吗?怎么你们自己倒说起来了。罢了罢了,等会我让人连那五千两一并送到太大这里来,若是下次我再管不住自己的嘴,太太只管拿了那五千两银子还我,不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好,很好,迎春快给司棋鼓掌了。这丫头不知道从哪里学得,对上孙绍祖旁敲侧击使得那叫一个顺溜。这才几句话的功夫,自己的私房又要收入七千两银子了。

  现在孙家的铺子都在自己的手上了,内库的钥匙也在自己手上了,这些日子她们主仆配合之下,手里的银子也快收了有两万两。而第一批手工皂卖得又好,铺子还是孙家的,并不用她另外再盘去。

  若不是有黛玉之事悬心,迎春觉得这样的日子也不错。

  可是黛玉之事,却远远不是荣国府还了国库银子就能了结的——李、孙两位同时出手,又有当今推波助澜,就连宫里贾元春都降了位份,荣国府的事情还不一件一件被人抖搂出来?

  先是有御史参奏荣国府违制,只是袭了一等将军,还悬挂了国公府的匾额。倒是有与荣国府交好的官员,上前辩称贾母尚在,她是超品的国公夫人,挂那匾额不能算成违制。

  谁知御史放过此节,又提起贾政一个五品员外郎,居然住在了荣国府正堂,他那夫人也当着整个荣国府的家儿。而真正袭爵的家主,却住在了荣国府东大院不说,甚至单独开了门进出,实在是尊卑不分,长幼无序。

  这下子就是那与荣国府交好的人也无话可说——他们即与荣国府交好,哪儿能不知道御史所言皆是实情?原来不过是民不举官不究,现在此事闹到朝堂之上,圣人一查所知端的,再不敢为荣国府掩过,否则别人没救了,自己还是落上不是。

  一时另有户部上奏,言荣国府欠了国库银子多年,至今不还。就是户部已经开始讨要,也只一力拖延着。圣人听了倒气乐了:“这荣国府竟自己家里一点出息也无?怎么先是昧了林家之财,后又欠了国库之帐?”

  此时李大人出列奏道:“那进了荣国府的林家钱财,也只是还了国库部分,该是林大人遗孤所得,并未交到其女手上。”

  如此贪得无厌,就是刚才替荣国府分辨之人,也觉得下不来台,低下头装作刚才辩解之人不是自己。圣人见朝中已经成墙倒众人推之势,直接点了忠顺亲王为首,去荣国府清点家产,看看那府里所有究竟够不够还了国库及林家的银子。

  忠顺亲王本就与荣国府有过节,得了这声令,自是带了人耀武扬地围了荣国府,也不管旨意只是让他清点家产,直接带着人如狼似虎地四处查抄起来。

  贾母做了老封君几十年,哪儿见过这样阵仗?一时急怒交加,人就昏了过去。只是今时不同往日,身边的人除了围着她哭叫,连府门也出不去,可从哪儿请出们太医来给也诊治?

  正哭个不休,已经有官兵来到荣庆堂院内,要查抄贾母的私房了。王夫人情知贾母的私房,都是要给自己儿子的,如何甘心让这些人抄了去?只说那些都是老太太的嫁妆,不该在查抄之列。

  下面的人也不敢自专,只好将此事报于忠顺亲王。忠顺亲王顾念着贾母年迈,若是真的因此事一下子去了,怕是于自己名声有碍。沉吟片刻道:“即是他家老太太的嫁妆,就该有嫁妆单子。你们只对着嫁妆单子,将老太太的嫁妆留出来便是。”

  办差的人听了,回来传了王爷口令,找了一间空屋子,让女眷都回避出去。别人尤可,王夫人与王熙凤两个心下却暗暗叫苦:她们在管家时手脚都不大干净,何况贾母这个当了几十年家的?加之老太太这里都已经如此搜捡,那自己房里只怕是更甚。

  果然对王夫人这个五品敕命,还有王熙凤这个连敕命都没有的,忠顺亲王越加不客气。她们嫁妆单子上的,若是还有也倒留下了,没有的只说是这些年自己花用了,并不肯用别的东西折变。

  等到下面办差之人,从王夫人屋里搜出贾赦的名帖并与各地官员往来的书信,忠顺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怎么这位二太太,不用自己夫君的名帖,倒是用大伯的名义与人通信?谁说这荣国府里不兄友弟恭来?”说完猥琐地一笑。

  听到的人无不捧场笑声连连,让被拘在一边等着处置的贾政,脸上一时成了紫茄子。贾赦倒没觉得有什么,反正那帖子从来就不在自己手里。

  笑声没住,又有人抬了一箱子东西过来:“王爷,小的在那贾琏所居院中发现了这个,不敢自专,还请王爷定夺。”

第2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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