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听到迎春说宝玉有办法让元春不进宫,贾母与元春都有些不信——宝玉才多大的人, 此事又是贾政与王夫人一起定好的不说, 元春的名字都已经报进了内务府里, 若是不去的话怕是要落个欺君之罪。

  若非如此, 贾母早就把贾政与王夫人好好骂上一顿, 而不是只能把管家之事分给邢夫人以示不满了。

  贾母不信:“又胡说,他才多大能有什么办法?”

  迎春道:“他要怎么办我不知道,可是他说这法子一准能成。就是不能先说出来,要不可就不灵了。”

  听她这样一说, 贾母心上虽然觉得这才合理, 可也不免觉得失望。元春与贾母之心相同,不过两人看迎春对宝玉如此有信心,也不好说宝玉之法一定不成。只让她不要再与别人说起, 免得王夫人对宝玉心里有了看法。

  就算是宝玉等人送了贾珠入场回来, 贾母悄悄地问过宝玉是否真有此事, 贾宝玉也是一口否认, 只说他是逗迎春玩,也是给自己心里一个念想。贾母笑骂他两句,也就将此事放过了。

  现在一家子都把心思放在了参加春闱的贾珠身上, 就连贾赦天天过来给贾母请安的时候,也会问上一句。又因宝玉那句尊敬兄长, 对他有些刮目相看, 平日里见到他的时候, 也与他说上两句。

  宝玉岂能放过这样的机会?早把言听计从符给他下上了, 然后各种言语引导呀,各种随机教育呀,把个贾赦教得天天给贾母请安来得那叫勤快,对着贾母笑得那叫让人毛骨悚然,对贾母的奉承让贾宝玉都不忍心听——太牙碜了。

  不过贾母对此倒是照单全收,因为她老人家随着元春要入宫的时间越近,对贾政夫妻两个越看不顺眼,宁可听贾赦在那里驴唇不对马嘴地顺口开河,也不愿意多看贾政一眼。

  又想着那日元春对家里的各种不放心,自己都要进那不得见面的地方,还想着该给迎春找先生,正好迎春又是贾赦的亲闺女,就将此事交予了他,务要在元春进宫前看到迎春的先生。

  王夫人对此自是有意见的,元春也不过是请了个女先生,迎春一个庶女又怎么配?可是现在她在贾母面前只剩下了些面子情,并说不上什么话,也就只好自己在屋子里生会儿子闷气罢了。

  要说贾赦虽然死宅,可小时也是随了老国公和国公夫人出门交际过的,所识更都是要承继家业的嫡长之流。虽然多年没有联系有此疏远,可是第一次开口,诸人多少还是给他些面子,竟让他不出三天,就找回了一个老举人来。

  据给他推荐的人说,这位李先生学问尽有,也是下了几次科场的。只是时运不济,但他下科场,不是闹肚子就是感冒发烧,也就绝了再进一步的心思。又因家里还有几个钱,并不必为了吃饭,选个小小教喻之类的官,就只在京中坐馆。

  现在年岁渐老,不想再教男弟子劳心费力,这才应了别的人举荐,来荣国府里教授迎春。贾赦原本还想着这位李先生时运不济,不大想聘他。后来了想迎春只是女子,也不指望着她应考,不过是为了让贾母看他办事能力,也就将人带回。

  不想宝玉见了这李先生,觉得此人身上酸臭气还小些,想来品性不错,也闹着要跟迎春一起读书。贾母只说读书辛苦,他现在还小,等明年再找好先生给他开蒙。可是他如何肯让自己有个贾雨村一流的先生?定是不依。

  有言听计从符加持,贾母与贾政如何能拗得过他?等到贾珠从考场上出来,得到家里男人们的在考场亲迎的待遇之后,听到贾宝玉的第一句话就是:“大哥,明日我就要开蒙了。”

  就算是已经佩带了健康卡一段时日,可是贾珠原来的身子太弱,说是大好也不过是与他自己比。如今九日应试下来,已经摇摇欲倒。不过还是虚弱地冲着宝玉笑了一下:“好,大哥等着送你进考场的一日。”

  贾赦比起贾政来,还算是疼孩子,制止了贾政想让贾珠说说考场里情形的做法,直接让下人过来将贾珠抬上了马车:“回去让孩子好生收拾一下,热热地喝口汤,好好地睡一觉再问多少不能,非得急在这一时?”

  贡院外人来人往,不乏与荣国府一样来接孩子的,贾政在外哪儿敢表现出不尊敬贾赦的样子?听了贾赦的话只有点头应是的份,倒让宝玉白捡了一个笑话。

  一行人回府后,还是贾赦大手一挥,让贾珠先回自己院子里洗漱一下,再去荣庆堂给老太太请安。这个时候贾政就能说话了:“他出去了这么几天,老太太一直跟着悬心,还是让他先给老太太请安之后,再洗漱不迟。”

  贾赦让他给说得翻了个白眼:“老太太是真心疼孙子们,若是见了珠儿这样,还不得心疼死。再说珠儿考了九天,你闻闻身上都什么味了,也不怕熏着老太太。老二呀,不是我说你,真该和宝玉多学学。这孩子就是自带灵气,说不定也是老太太教得好。唉,你从小也是在老太太跟前儿长大的,怎么竟不如宝玉才跟了老太太这么几天的孩子呢。”说完还摇着头表示不赞成。

  对贾赦把自己拉出来做参照物的宝玉,心里简直万马奔腾,这个老坑货,要不是他已经给贾政下过符,一定得让人给记恨上,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得给自己一顿好打。

  这一世已经立志坑人的宝玉,岂能让贾赦如此就将他坑了去?平日里板得平平的小脸,此时挂上了点笑模样:“大老爷说得是。大老爷对科举之事了解得真清楚。大老爷也参加过科举吗?”

  贾赦瞬间哑火,贾政也被成功治愈,哼,不管怎么样,自己的儿子也是凭真本事参加的科举,不管中或不中说出来都是体面事儿,可不象你儿子现在一天不是庄子就是铺子,连个正经的本事都没有。看来凭自己本事得来的,才让人有底气呀。贾政心思至此才开始要往自己努力为官上用。这些宝玉倒是不知。

  贾琏听了却暗自里警醒起来。没办法,这一府的人,若说是被贾宝玉坑得最惨的,除了王夫人也就是他了。王夫人那是贾宝玉的亲妈,别人见宝玉不与她亲近多归于宝玉养在荣庆堂里。

  可是他不一样呀,从这小东西会说话起,他拉拉丫头的小手,在脸蛋上偷个香,但凡让他看见了就去老太太那里告状。后来再大点,他有时与迎春一起去东大院请安,还会向贾赦告状。生怕贾琏早早亏了身子的贾母与贾赦,不光把他院子里的丫头都换成了小厮,甚至贾赦还亲自动手开导过他几板子。

  现在贾宝玉当着贾赦的面问起他参没参加过科举,以贾赦那善于迁怒的性子,肯定要把锅甩给他背。果然,就听贾赦道:“你琏二哥也会下场一试,所以我就把这些打听了打听。”

  宝玉将自己的眼睛变换成星星眼:“真的吗?琏二哥太厉害了。明明有爵位,还要科举。我要象琏二哥和大哥一样。”

  贾政对此不以为然,贾琏生无可恋,贾赦却觉得宝玉说得在理呀——他的儿子明知道有爵位可以承继,都还要读书,真是个好儿子。

  于是他拍了拍贾琏的肩膀:“难得你琏二哥有这个心胸,我怎么能不支持。等明日那些庄子、铺子就不用他再理了,我还能动,帮他几年也没什么,让他备考就是。”

  贾琏都快哭了,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要科举的豪情来着,他自己怎么不清楚?他抬头弱弱地告诉贾赦一个真相:“老爷,咱们府里的监生名额已经给珠大哥哥用了。”

  宝玉拍着小手道:“太好了,琏二哥哥要和我一起回金陵,去考童生,太好了。”

  你够了呀。若不是贾赦与贾政还在眼前,贾琏都想一脚把这讨厌的孩子踢飞。贾赦道:“这个还不着急,一来你年岁还小,二来你琏二哥将书也放下了几年,总得让他多温习些日子。”

  听到自己老子将科举想得如此简单,好象自己真拿书读上两年就能读出个名堂一样,贾琏连反驳的兴趣都没有了。

  他们一路行一路说,此时已经来到了荣庆堂。贾母一看来人中没有贾珠,问道:“珠儿精神怎么样?珠儿媳妇也先回你院子,等着太医给珠儿诊过了脉,他歇好了再来见我。”

  李纨如何不惦记自己的丈夫?听了这一声吩咐,答应 着就扶了丫头出了门。贾政还上前给贾母道不是:“本想着让珠儿先来给老太太请安,是大哥说让珠儿先回房里洗漱,免得熏了老太太。”

  原来贾政如此说话,贾母定是会把贾赦埋怨一顿,这次听了也是一笑:“他还真当我是纸糊的,自己的孙子都能熏着我了。”话风至此一转:“不过他想得也有理,珠儿身子本就弱,这几日吃不好睡不好不说,还得费尽心思写文章,让他洗漱一下,喝点热汤热水的也好。”

  就见贾赦眼角眉梢都写满了得意,向着贾母道:“琏儿与宝玉也是有志气的。看到珠儿如此上进,也想着与他一样。我想与老太太商量件事儿,琏儿若是想着科举的话,就得一心读书。左右我除了大朝日也无事可做,就替了他管上庄子与铺子,好让他能一心读书。”

  这话可让贾母十分吃惊:“琏儿也想着读书了?”

  贾琏继续生无可恋:“是吧。”反正他自己说了也不算。

  邢夫人忙向贾母笑道:“人都说成家立业。琏儿眼看着就要成亲了,这不也知道为自己日后打算起来了。这样也好,等亲迎的时候催妆诗也不用再请人作,琏儿自己就行了。”

  贾琏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提前通过气了,怎么一个个把他读书的事儿咬得这么死。可是他一直怕贾赦,让他教导了几板子之后更是不敢反驳,只好再次当自己听不到他们的话。

  他好歹在贾母跟前长了几年,贾母倒是能看出贾琏的心思。只是她老人家想的是,不管贾琏能把书读成什么样,有个读书的名声,将来就是捐官也能捐得高些。再说有个先生日日管着,怕是他就没心思用到那些丫头身上了。

  因对碧桃道:“快去把我收着的那几套文房四宝拿出来,给他们兄弟三个一人分上一套。这才好,都是有志气的孩子,我就是白听听也是喜欢的。”

  宝玉忙道:“不白听,不白听。琏二哥哥还要与我一起回金陵,考童生。”贾母更是笑着叫好。

  王夫人在边上一声也不言语。以她看来,今日本是她儿子考完之日,大家就算是说读书,也该是夸她的儿子上进有出息,怎么现在倒都夸起了贾琏来?就算是老太太赏东西,她的儿子得了两份,贾琏只得其一,也不能平了她胸中郁闷。

  以她看来,贾琏不过是看着贾珠科举自己气不过,嘴上哄了老太太的高兴,为的也不过是骗了老太太的好东西。若是没有他,那东西岂不是她的儿子们独得了?

  偏贾赦此时还做出了不平之态:“老太太说得可是你收着的那几方端砚?儿子要了几回老太太都不肯给,现在宁肯分给孙子们。可见老太太只肯疼孙子。”

  一个头发都快白的人,还和孩子们争那点儿东西,他也好意思!当然王夫人是不肯承认,她最不高兴的是贾赦要替了贾琏管起府上的庄子与铺子,这人不比贾琏年轻不知世事,从他手中要做手脚怕是难上加难。

  而贾母倒是没想到为了几方砚台,贾赦竟连小时候都不大用的撒娇都使了出来,一时心下大畅:“算了,芍药去看看可还有多的,给你两位老爷也一人找一块出来,省得他们背后再说我偏心。”

  宝玉忙道:“还有小侄子呢。”

  贾母更乐:“好好,都有都有。偏你只知道往自己房里划拉东西,竟得了你大伯的一倍。”

  贾政听贾母这样一说,站起来就想着向贾母道歉,贾母还能不知道他的作派,对他摆手道:“不过是大家说笑,当成什么正经大事。再说那些东西早晚就是给你们的,在我这里放着也不过是白招灰尘。”

  贾政这才坐了下来,不过还是对着宝玉沉声道:“不知足的,怎么看了好东西就想着讨要。”

  贾母脸就沉了下来,因想着贾珠好歹是他的儿子,才没发火。宝玉却是不怕的:“我替侄子讨东西,是盼着他和大哥哥一样呢。大老爷也不生气,是不是?”

  贾赦很给面子地道:“这有什么好气的。明日你开蒙时,大伯还有好东西给你呢。”这个宝玉竟不象老二那么惹人讨厌,那就干脆让老二气上加气好了:“你想要什么东西?”

  再有几次的经历,贾宝玉还是不得不佩服贾赦拉仇恨的能力。贾政这边刚骂过自己,他那里偏让自己说要什么东西,这是不看着贾政打自己一顿不罢休是不是?

  就跟你自己没有儿子似的,宝玉小脸已经又板得平平:“和琏二哥哥一样就好。”你别忘记你还有个儿子要读书。

  贾赦也就记了起来,又想着贾琏自己读是读不出什么名堂来的,问贾政道:“老二,珠儿的先生可还在府上?”

  王夫人听了心中更气,刚得了东西,现在又惦记起人来了,好半天没张的嘴终是张开了:“自去年冬天珠儿身子不好,不能随着先生读书,那先生就回家过年去了。又知道今年珠儿下场,就没再过来。”

  这也说得在理。众人都当她只是因贾政不惯俗务,才出头解释一下。贾赦就摸着胡子去想自己这次该去求谁给自己儿子举荐先生。让王夫人想借此打击一下大房的拳头,如落在棉花地里一般,不上不下地。

  好在外头已经传来了一片问安之声,却是贾珠两口过来了。也不过就是给贾母与众长辈问了安,就被重新撵回房里将息着去了。又因李纨胎还不稳,一并回去,让贾母嘱咐连晚饭都不必过来的。

  不提贾赦如何可京城地给贾琏找先生,迎春与宝玉却已经开始了读书生涯。李先生本来以为只教一个女学生,现在又饶了一个,心下不大欢喜。

  等教了两日,发现宝玉不光不似刚开蒙的孩子一样时时哭闹,教的东西也是一遍就记住,不由是大起爱材之心,将自己的精力向他移了大半。

  堪堪三五日,一本三字经已经让宝玉背得滚瓜烂熟,若不是怕先生吓着,注释他都能背出来了。就算如此,也比大他两岁的迎春进度快了不少。先生怕误了他,虽然两个人,也给二人分开讲书。

  好在迎春不是争强的性子,见宝玉比她学得好也不恼,还不时地让宝玉在先生问她书的时候,给她打点小抄之类,二人倒也和乐。

  就是贾政听说宝玉读书有天份,也心下高兴,见到他更和悦了些。偏贾赦是自己比不过贾政,也不能让自己儿子输了贾政儿子,听说宝玉书读得好,非得让那李先生也先指点着贾琏,哪怕加倍地送了银子过去也是情愿的。

  宝玉见他不得法,少不得又引着他想起贾代善在时的谭先生来——一个能把贾政都掰过来的牛人,对付一个小小的贾琏更是不在话下。

  至于贾琏与谭先生能否相处愉快,期间贾赦用不用时时举着板子监督,就不是他该操心之事了。

  因为元春入宫的时间到了。

  前一日迎春就小声问过宝玉:“你不是说能让大姐姐不入宫,怎么明日大姐姐还得走?”

  上次已经让这丫头泄了一次秘,宝玉这次岂能再说与她听?自己也做出沮丧的样子:“我已经尽力想了,可是还是不成。”

  迎春也跟着一起沮丧,两人只好一起去元春屋子里看她。就见元春摸着自己房里的东西发呆,倒让二人心里不好受起来。

  还是抱琴发现了他们两个,对元春道:“姑娘,二姑娘与宝玉过来了。”

  元春被叫回了神,向他们两个看过来,脸上又堆起了笑:“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今日里放学放得早。”

  迎春告诉她:“我们惦记大姐姐,先生让我们先回来了。”

  元春听了眼圈一红,不过还是拿出长姐的款来:“读书就该专心,怎么为了这点小事分心?下次可不许了。”

  迎春将自己埋进元春的怀里:“是大姐姐要走,不是小事。”

  宝玉一见二人有要哭之势,忙上前道:“我也没别的送姐姐的,这是李嬷嬷给姐姐做的,说是能安神。姐姐千万带上。”

  元春想说宫里不让随便带东西,可是到底是自己弟弟的一片心意,怎么能说得出口?接过来珍重收好。宝玉还嘱咐着:“李嬷嬷说里头的东西都是上好的,宫里不让带,姐姐每天晚上拿出来看看、闻闻,就当是和我们在一处了。”

  这下元春好不容易忍下的泪冲眶而出,哽咽着道:“好,姐姐每日都看,每日都闻。”

  迎春也从自己怀里掏了一根络子:“这个是我新学的样子,姐姐别嫌弃。”声音也是颤微微的。

  元春接过来仔细打量了两眼,才郑重地让抱琴把两样东西都收到自己要带进宫的小包袱里,转而嘱咐两人在自己走后,要好生孝敬老太太与老爷太太们,两人要相互友爱不能拌嘴,要好生读书,她自己看不到,听到消息也是欢喜的……

  皇命不可违,再多的不舍,再多的不愿,元春还是在大家或是担心,或是期盼,或是漠不关心中坐上了马车,由贾珠、贾琏两个亲送到了神武门前。

  此时她不过是小选之身,身边并不能带丫头,只能由着贾珠亲扶了下车。元春强挤出一丝笑意:“本想着能亲自贺一下哥哥,谁知道竟是不能了。等什么时候便宜,哥哥好歹把好消息告诉我一声。”

  又向贾琏道:“琏儿,我知道你并不爱读书。只是你该知道,先大伯母就是书香之家出身,为了先大伯母,你也该自己好生上进才是。”

  二人听一句,应一句,等着有人来催了,才眼看着元春自己挎了小小的包袱,一步步走向神武门内。少女修长的身影,在雄伟的宫门前显得那样渺小,那样单薄,仿佛不知道从哪里跳出一个鬼怪,就能把她吞噬了一般。

  那身影走得很慢,有些想回头,却又强忍着不回头的样方,慢慢地靠近宫门,慢慢地走过宫门,慢慢地,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之中。

第2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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