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自那日与薛父谈完话之后,好几日宝钗都厌厌的, 对什么事儿都提不起精神来。虽然自己也想过要进宫, 做一个比元春品级高的妃子, 就算是完成任务。可是自己想做,与别人强加于自己必须去做,那中间的差别可就大了去了。就算是宝钗内里是一个网站,也忍不住对人性的失望——如此的利益算计,真的能算是一家人吗?

  薛姨妈已经发现女儿的心不在焉,也问了薛父那日和宝钗说了些什么。只是她也是个儿子为重的人, 万万说不出让丈夫放弃女儿进宫的话, 只是让宝钗的丫头小心伺候着, 让厨房多备些女儿爱吃的。别的,也就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忽一日, 扬州送来了黛玉写给宝钗的信, 薛姨妈连忙让人赶紧给宝钗送过去, 希望借此能分了宝钗的神儿。宝钗接了信, 打开一看,也没有什么大事, 不过是黛玉今年入冬后, 竟然犯病的日子少了好些, 让她越发信了宝钗送的平安符管用,特意写了信来再次道谢。

  只是在信末, 黛玉还是有些悲伤地说起, 贾敏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却还撑着教她管家之事,更是把自己的嫁妆整理出来,一并交到了黛玉手中。黛玉在信的最后问道:薛家姐姐,是我的心不诚,所以求来的平安符才不管用吗?

  望着手里的书信,宝钗心中一下子竟想通了:这世界上有算计骨肉的亲人,也就有一心只为女儿打算的母亲。不过是她的命不好,生在了这样一个用女儿给儿子铺路的人家罢了。

  也是因为宝钗尽管已经轮回了两世,可是每一世遇到的人,多是真诚相待的多,比如第一世的迎春、黛玉,比如第二世一心以贾环为重的赵姨娘。得了这样真诚相待,所以她才对此世薛家的利益至上这样反感。

  其实又有什么呢?于她来说,此世也不过是一个任务。真心待她的,她回以真心,算计她的人,她回以无情也就是了。只要任务完成,积分上升,她总有回去做网站的一日,谁还要求一个网站有情有意不成?

  自此宝钗开始了凡事再不肯多开口的日子,不问到她头上,她绝不会主动给意见。就是薛父再问她什么,也只用“女儿能有什么见识,还是父亲自己决定的好。”

  薛父想说原来你怎么有见识来着?可是几次都是如此,也只当宝钗是在闹小孩子脾气,只好让薛姨妈给她说些宫中富贵之事,引她好胜之心。却不想此举越发让宝钗反感,与家里更加离心。

  又是过年时节,随着薛父进京交付旧账,计领新银,一起回府的还有两个宫里出来的老嬷嬷。宝钗知道这是为自己请来的,礼貌十分周到,让两个看惯了人情冷暖的嬷嬷对她好感从生,对她教导得也十分尽心。

  与新年一同到的,还有回归的薛蟠。现在的他,比起中秋时看着又沉稳了些,让薛父老怀大慰,一家人因此过了个好年。而薛蟠也没有让他老子再失望,年假的半个月,只出门了三五次,据说还是去的书铺,更没有什么人找到薛家告状。

  唯一不大高兴的,还是薛姨妈。因为今年薛父亲自进京,所以给各家的年礼都是他亲送的。就算是给王家的年礼变化不大,可是给贾家的年礼却只是按往年他们的回礼之数,估计王夫人对此并不满意,给薛姨妈的信中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让她很是消沉了几日。

  要是以往,看到薛姨妈这样没情没趣,宝钗少不得要在膝前凑趣解闷,可是现在她却一点心情也没有,只以每日与嬷嬷学规矩推托过去。

  二月里,林家送了信过来,说是贾敏殁了。薛父要亲去吊唁,宝钗不放心黛玉,也要同去。薛父想想上次宝钗与林家姑娘相处得还算融洽,也就同意了。

  再次见到黛玉,两人皆是未语泪先流:黛玉太瘦了。就算是有宝钗给的平安符,可是黛玉这些日子天天给贾敏侍疾,又要接受填鸭式的管家培训,也让这个敏感的孩子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也亏得黛玉一直戴了那平安符,才能熬过艰难的守灵与送葬。就是林如海,也对宝钗表示过感激,让薛父很是得意了一下。更使得宝钗他们归家的时间一拖再拖——内宅如今只剩下黛玉一人,为怕她伤心,林如海亲自向薛父请求让宝钗陪她些日子。

  宝钗自是愿意多陪陪黛玉的,所以薛父争求她意见的时候,她一点也没有犹豫地答应了下来。不过薛父却不能一直等下去,金陵的生意好些得他亲自出面料理。与宝钗说定过些日子自己再来接人,就启程回金陵去了。

  直到薛父走了几日之后,贾琏才来到扬州为贾敏奔丧。不说林如海对贾家的怠慢不满,就是黛玉这个做女儿的,也对宝钗抱怨道:“说是路途远,风向不对。可是母亲病重的时候,就已经送了一次信。而且母亲可是停灵了三十五日才入土的。”

  宝钗乘机劝道:“毕竟夫人已经嫁入林家多年,再深的感情也会淡。何况你们又在扬州这么长时间没回过京,夫人娘家是什么样子你也不清楚。有时候做人即要察其言,更要观其行。多少人信上或说得亲热,遇到事情也就露出来了。”

  想想自家这边刚送了信不到三日,宝钗父女就已经来吊唁了,黛玉对此话深以为然:“原来母亲在时,老太太总是说最疼的就是母亲。可是现在母亲刚去,两位舅舅竟没有一个到场。就是表哥,也没能送母亲最后一程。”

  宝钗道:“只是这话是不好说的,你只自己心里记着就是了。与其指望着别人疼爱,不如先自己疼爱自己。现在林大人只你一点血脉,你若是有个什么病痛,可让林大人怎么办?就是夫人在天上,也不愿意看到你自怨自叹,而是愿意你天天能康健些。”

  这话原来宝钗也不是没说过,只是黛玉根本听不进去。可是让贾家行事一激,反生出一股不平之气来:你们不心疼母亲,我来心疼。我定会好好保养身子,让母亲在天之灵放心。自此日起,黛玉渐渐吃得进饮食,把王嬷嬷喜得给宝钗福了好几福。

  贾琏还是与林如海提出,贾母要接黛玉去荣国府教养一事。林如海虽然对那府里对贾敏之事怠慢不喜,却也虑女儿无有女性长辈教养,将来婚事艰难,很是意动。

  因事涉黛玉,少不得将那府的意思告诉于她,也算是听听她意见的意思。黛玉向林如海行礼后方道:“女儿有些话本不该说,可是今日父亲问起,少不得直说了。都说身教甚于言传,父亲观那府行事,可算是妥当吗?这样的人家,父亲真放心让她们教导女儿?”

  林如海无言可辩,却又不放心女儿一人在家中,道:“你母亲只得了你一个,再无旁的姐妹可以扶持。到了那府里,就是多与姐妹们相处也是好的。再有那女红、管家之事,才是女孩子的根本。”

  黛玉便道:“薛姐姐说是她家中请了宫里出来的嬷嬷,样样都能教得。父亲也替女儿请两个嬷嬷便是。再说母孝三年,女儿怎能不为母亲尽最后的孝道?”

  这个理由林如海更是驳不得,于是就与贾琏说明,黛玉正在孝中,不宜去亲戚家中走动。任那贾琏如何说骨肉至亲、不在意俗礼等话,更让林如海觉得黛玉说那府里行事不妥是实,一点口风都不肯松了。

  又挨了几日,贾琏见从林如海这里无法下手,就想着黛玉不过是六岁的孩子,说不定好糊弄些,就让贾敏陪房给黛玉捎话。不想黛玉本就对贾家有了成见,再见贾琏如此行事,一发看不上,直接将那陪房交给林如海处置了。

  贾琏无法,又盘恒了几日,自回京中复命。

  这边宝钗与黛玉相得,两人每日或抄经,或针线,或给林如海张罗些吃食,日子过得平顺无比。薛父见女儿殊无归意,又与林家姑娘处得好,连带着他来林府,都得以与林如海兄弟相称,也就将嬷嬷们送至林府,不提接人的话。林如海巴不得有人与女儿解闷,对宝钗也算感激,时不时让人寻些小玩意送给两个女孩,再换得些汤水,以此为乐。

  只是时光易过,林如海托人寻的嬷嬷已然到了,端午之期就在眼前。就算黛玉再舍不得,林如海再想留人,宝钗总是要回家过节的。小姐妹洒泪相别,约定日后相互探望,宝钗早回到了薛家。

  薛姨妈久不见女儿,自然抱着儿一声肉一声地唤个不住,只觉得女儿长高了,也丰腴些了,竟有了少女的影子。宝钗倒觉薛姨妈没有什么变化——此世老公没死,儿子也没打死人,因此薛姨妈脸上并没有经过多少世事洗礼,看起来尚年轻。

  于是宝钗笑道:“这些日子没见妈,不想竟年轻了许多。想是我不在家,不用操心才得如此。”

  薛姨妈就点了点她的额头:“出了一趟门,倒打趣起妈来了。你哥哥都快到相看的年纪了,我还年轻什么。”

  宝钗凑趣道:“就算是哥哥成了亲,母亲该年轻也是年轻的。说起来我也好几个月不见哥哥了,他可好?”

  听宝钗关心哥哥,薛姨妈喜得眉开眼笑:“他有什么不好的?如今听你父亲说,书也念了几本了,行事也比以前的章法了。”

  能让薛父夸奖,自然是真的好了,宝钗忙道:“可见哥哥本性是好的,都是那起子小人引得哥哥前几年性子不定。如今都打发了,说不得哪日哥哥考了功名回来,还得给妈请了诰命呢。”

  说起薛蟠身边的小人,薛姨妈当然不自在。可是说起儿子将来读书有成,她又止不住地高兴:“也不指望着他给我请什么诰命,只要将来能守得家业,就是佛祖保佑了。”

  母女们又说了些子话,宝钗才得以回自己房里洗漱。一回到房里,脸上的笑容早就收了回去:这是个以孝治天下的时代,她身为女子,还是将入宫的女子,名声是一点也马虎不得的。

  因宝钗原就摆出万事不上心的样子,所以薛家人也就对姑娘行事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因此宝钗除了每日给父母请安,再就是跟着嬷嬷们学习宫中规矩。

  好在她应选的只是宫女,对自身仪态要求倒不太严苛。不过两个嬷嬷却告诉宝钗,虽然同样是入宫服侍贵人,可是有一技之长与没有一技之长的待遇大不一样。如果某项才能比较出众,又得了贵人之眼的话,直接封做女官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细问才知,不光是女红针线算是一技之长,就是扫地格外干净、伺候水温恰到好处,都能出彩。而读书吟对却是尽量少表现的好,免得招了贵人们的眼,以为是要借主夺宠,那可就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接下来的日子,宝钗最先要学习的,则是自己可以生活自理。因为在别人的印象里,生下来锦衣玉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薛家大小姐,自己除了拿拿茶杯,动动针线,是不会做别的的。

  可是一旦入选,她可是要伺候人的宫女,而不是等着人伺候的贵人。因此先学会自己穿衣梳洗,当然是重中之重:别看原著里说元春可以带抱琴入宫,那是因为人家是去做女官,打着荣国公府嫡出大小姐的名号。这两样,宝钗一样也不具备!

  若说穿衣、妆扮之事,宝钗没有什么压力,可是梳头却实在是让她为难了。做袭人那世,一开始只是个小丫头,头发光滑即可,等成了大丫头,已经有小丫头们服侍她了,对那些双平髻、流仙髻、抛家髻等等发式,宝钗可以叫出名字,要是上手梳出来,却是费了好些功夫。

  好在她的学习能力不弱,用了半个月的功夫,已经可以自己把双平髻梳得光可鉴人。那两个嬷嬷见了,加意教她学着梳起了凌云髻、望仙九鬟髻等宫中才有的发式。原因也简单,若是宝钗能学得梳头的好手艺,说不定就能给哪位贵人掌管衣饰,不用做粗使宫女了。

  薛姨妈先前见自己从小被人服侍到大的姑娘,竟要学这服侍人的本事,少不得与薛父哭诉,也说些不让宝钗进宫的话,谁知薛父喝斥她道:“年前我进京,已经先行打点了些内务府的人。现在再说又不参选,你是嫌我的命太长吗?”

  宝钗也从同贵口中得知了薛父的话,可是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再与嬷嬷学习的时候,更加用心罢了。就是嬷嬷们不很严格的仪态,她也加意练习了起来。

  还是那嬷嬷说了一句:“姑娘若是一进宫,仪态就与贵人比肩,怕是会引得人嫉恨。”宝钗才惊觉自己太过急于求成了。于是只让嬷嬷们演示,自己将规矩记于心中,只不做动作罢了。

  如是者三年,宝钗不光是自己穿衣、梳洗没有问题,就是为薛姨妈送水递茶,时机也总是恰到好处,水温不凉不热,正是入口的好时机。惹得薛姨妈总是叹息:“我钗儿这样体贴,哪个做婆婆的能不喜欢?”

  可是你们却不愿意让闺女伺候婆婆,只因为她的婆家不一定能成为自己家的助力。反而是闺女入了宫,立时就可以与内务府的人拉上关系。这话宝钗自然只是在自己心中想想,每次薛姨妈说的时候,她只娇嗔一声:“妈总是打趣女儿。”就能引得薛姨妈自己乐上半日。

  三年间,宝钗只是在黛玉出孝后,去了扬州一次。黛玉也曾问过:“宝姐姐一定得入宫吗?听我的嬷嬷们说,宫里贵人们并不好打交道。要是薛家伯父为难,我父亲还有几个故旧,求人办个免选想也容易。”

  当然容易,可是薛家自己能办都不肯办,又何必因为自己上林如海去求人。面对黛玉真诚的目光,宝钗只能道:“好妹妹,我家与你家不一样的。”

  黛玉因与林如海说起,也不过是引得林如海叹息了一回:“你薛姐姐说的没错,这是人家家中之事,我们毕竟是外人,不好多插手的。”

  黛玉因之黯然。林如海不忍爱女烦闷,将一个旧荷包给了黛玉:“这个荷包,是为父故人相赠。你给了你薛家姐姐,让她在宫中若能见到淑妃娘娘,不妨露上一露。”

  就见黛玉两眼炯炯,里面全是好奇。林如海只好笑骂道:“越大越淘气了。若不是你一心惦记着你薛姐姐,这么些年为父早就忘记放在哪里了。”

  “父亲还说忘记放在哪里了,我看他找的时候一丝迟疑也没有。”黛玉对着宝钗悄声吐槽。

  宝钗摸索着手里的旧荷包,心里也是各种脑补,可是人家林如海如此实心帮助自己,没等自己进宫就给自己找下靠山,也算是对自己恩重,她就不好与黛玉一起八卦,只能温言劝道:“听嬷嬷们说,那淑妃娘娘在当今即位之前,就已经进府做了侧妃,家中也是书香翰墨之族。想是与你家里有旧。”

  黛玉也发现自己如此揣测父亲,不是淑女所为,小心地看看嬷嬷们并未在跟前,才道:“好姐姐,你可别说与嬷嬷们听。”

  宝钗点头道:“这铩手锏,自然要关键时刻用出才有效。若是叫嚷得天下皆之,人人防备,可还有什么效用?”

  “好你个宝姐姐,平日看着最是道学,怎么今日倒俏皮起来了。”黛玉不依,笑着闹她。不想嬷嬷们听见动静大了些,在外扬声咳嗽了一声,才让黛玉安静了下来。

  只是每年宫女的小选,皆在二月二日。因此宝钗不得不匆匆别了黛玉,回家收拾一番,就要进京侯选。此次进京,除了将薛蟠留在书院中过年,薛姨妈也要一同前往——选宫女不同别事,家里还是要有主母操持。

  只是听说话,薛家自己在京中的宅子早已经打发人去收拾了:这三年来,因薛父从旁边盯着,薛姨妈也无法再往荣国府送什么重礼,王夫人先还来过几次书信,可是见薛家并无悔意,就是信也来得少了。

  途中无事,京中近在眼前。宝钗并没有如薛姨妈那样近乡情更怯的感慨,扶了她下船,坐了早已经进京的管家安排的轿子,来到了薛家在京中的宅子前。

  这是一座四进的宅子,座落在西城边上,也算是靠近权贵了。宝钗实在想不通,原著里薛姨妈明明自己家里有大宅子不住,为何非得要在荣国府里借住。是不是因为这一世有薛父在,才没再次沦为寄人篱下,宝钗就不得而知了。

  因管家进京得早,一切过年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薛父连着走动了几日,才算是将内务府里的关系走完,这让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好些时候,不是送礼人家就能收的。没有过硬的关系或是理由,人家还怕你这礼送得蹊跷,不敢收呢。

  这也就是原著里,薛姨妈死死扒着荣国府不放的原因吧:薛蟠与内务府众人,并没有薛父这样熟悉。薛家要想办些官面的事,还就得通过荣国府才行。

  “老爷,我们进京也有几日了,是不是也该去我娘家走动走动?”薛姨妈问薛父。

  薛父倒是无可无不可:“那日我已经与舅兄碰过头了,他正忙着要外任,你若是去的话,带一万银子过去,算是我们送的仪程。”

  “那荣国府呢?”薛姨妈听到薛父对哥哥如此大方,不免觉得自己也可以与姐姐把关系缓和一二。

  谁知听了这话,薛父就冷哼了一声:“人家是国公府邸,我们怕是走动不起吧。那日我与内务府的老袁正说着话,倒是见了你那好姐夫。我刚想与人打招呼,谁知人家把头一仰,竟自己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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