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遇花枳

  我一瞬间明白过来,这姑娘是天灵吧。

  这天灵对师兄也算是好了,连逃跑都没把他丢下,可见师兄怪会蛊惑人心,是当之无愧的出色结网师。

  我立马把我的猜测告诉了阿郁,示意我们先把师兄与这位女子一块救出来。

  阿郁呛了好几口水,说不出说来,只用幽怨的眼神看着我。

  等我们再转头去救人时,方才还在那里的二人竟已双双没了踪迹。

  我瞪大双眼,施栩也自水中冒上头来,发丝凌乱,显然他潜下水也没找到,俊逸的眉目间染了一丝怒气,是没抓到人而生出的,看来这二人的失踪确凿与他无关,

  我既庆幸又郁闷,庆幸的是师兄成功逃过一劫,郁闷的是我们又要重新去找他。

  我还没郁闷完,面前水花四溅,我的双肩被手给箍住,动弹不得,阿郁亦如是。

  我俩在水中扑通折腾了一会,确认无法挣脱,才放弃了挣扎。

  不出多时,我们便被人拖到了岸上,箍在肩上的手施了力,我们不情愿地跪倒在地,我牙关打颤,水中的寒气肆意蔓延上来,全身冰凉。

  这时候,这两位的主子才慢条斯理地走过来,正是先前在楼上看到的那位公子,他神情戏谑,踱步过来揭掉了我与阿郁头上的纶巾,见我们是女儿身,倒是一点都不意外,拖长了音道:“原来是两位姑娘。”

  语罢,他佯装微怒,丹凤眼挑起,对正压着我与阿郁的二人呵斥道:“你们怎么搞的?!对姑娘也能下这么重的手?!”

  肩上紧紧箍着的手松开,身后传出二人跪地的整齐声响。

  “殿下恕罪!”

  他本就没有真的怪罪他们。

  父亲大人曾经告诉过我,要想从俘虏口中套出话来,首先就得令其畏惧,再施以软招,收买其心,这种招数我在军营已用的多了,没想到时来运转,有朝一日也会被别人用在我的身上。

  他左手撩开那绣着金色暗纹的袍角,纡尊降贵地蹲了下来,与我们平视,弯了弯眉眼,笑道:“你们想走吗?”

  按理来说,抓到可疑人物,第一句问的无非就是“你是来干什么的”或者“你是谁派来的”之类的话,虽然知道问出来的多半不会是真话,但还是要做做样子。

  这人的套路清奇,既已抓住了人,又问那人愿不愿走,哪个被无缘无故抓来的人不愿走呢?我一时竟想不出如何作答,便只好撅起嘴,什么也不说。

  他又笑了,笑的人有些发慌,怎么说呢。

  看见丑人笑,大多部分人会觉得可怖。

  美人笑一笑倾城。

  君子一笑,则如沐春风。

  但面前这人笑得我很不舒服,好似我的所有都被他看透一般,连同我的逃匿与隐姓埋名都赤丨裸裸地展现他的眼前。

  我偏过头,这人有些眼熟啊,可千万别是我的仇家,我的仇家成千上万,随便来一个都够我与阿郁喝一壶的了。

  反正此时我也想不起来他是谁,便把心一横,坚定了我闭嘴的决心。

  但是他突然就不笑了,手中扇子一开,站起身来,叹了一口气:“真不好玩。”

  随后,他竟然带着那两位随扈走了。

  这、这算是怎么回事?

  玩我们吗?!

  阿郁见我半天没说话 摇了摇我,对我说道:“小姐,我们可以走了。”

  “我知道。”我回头去望他的背影,那份相熟之感愈发浓烈。

  谁知他居然也突兀的回过头来,仍是笑着看我。

  有点可怕。

  我强忍住喷血的冲动,拉起阿郁就跑,我们刚才可别是碰上什么疯子了。

  穿过街巷和奔腾翻涌的人群,顾不上路人向我们投来的奇异眼光,跑到回头看不见人影时才停下来。

  阿郁莫名其妙:“小姐?你跑什么呢?”

  “阿郁……”我复又回头确定他已经不在了,“我们见过他吗?”

  阿郁摇了摇头,表示没见过。

  我心中叹息:她心眼大的很,素来是鱼的记忆,问了也是白问。

  天边一道亮光划过,原本无云的天空转而黑沉,我一瞧四周,完全不知我们已经跑到了何处,雨点接连不断地滴落下来,有倾盆之雨势,我们藏躲不及,被兜头浇了个遍,直到缩身在一个屋檐下才好受些。

  方才因逃跑而被暂时压制下去的寒气在这喘息的间段也急速涌了上来。

  师父啊师父,这结网师可真是难当啊,既不能拥有一身武艺防身,还要忍受着这随时要被追杀的颠沛流离之苦,我不明白当初我是被什么蒙蔽了心眼才答应了这门差事,想必是师父她老人家施了法从中作梗。

  罢了,大雨之下,也不是埋怨人的时候。

  我一手撑着青色砖墙,侧眼见了我散乱的青丝,蓦然想起头上的纶巾已被拿掉。

  阿郁也用无奈的眼神看着我:刚才我们就披头散发在大街上跑了一圈啊!

  这是名门闺秀应该做出的事吗?

  ——不!但这是我们俩能做出来的事。

  阿郁痛不欲生的眼神里漾出笑意来,甩掉手上的雨珠,笑着对我道:“这下好了,我们该出名了。”

  以这种方式出名,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这该死的殿下。

  阿郁笑着笑着就沉默下来,我正觉得奇怪,扭头去看时,便看着黑衣黑靴的女子站在我们身后。

  很好,她居然找上门来了。

  接下来的事不必细说,我们受到了与师兄一样的待遇,她如同提蚂蚁一般把我们拎到了一间隐秘的房内,而我的师兄赫然在里面。

  一个不差,徒弟全军覆没,这回我师父该出马了吧?

  “据说,你们拥有回到过去的能力?”她语调冰凉,还微微有些颤音,素手摘下面纱,蛾眉曼睩,面纱下的面容惊为天人,羽睫微微颤动,秀眉紧锁——还真不是个杀手的样子。

  师兄还被堵着口,这个问题只能由我来回答。

  “我们能带你回去,仅此而已。”

  “你只能带我回去”她手中的短刀已贴近了我的颈,刀的冰凉顺着我的颈间蜿蜒而上,鼻间好似就通过这冰凉闻到了这刀上附着的血腥味,就连刀下的亡魂也在耳边呼啸。

  “那我也只能送你们去见阎王!”

  看来死在这人手下的人还真不少,我若是不答应,估计她不会有丝毫犹豫去杀了我们。

  于是我大大方方道明:“我是个新手。”

  坑人的事情我不经常干,一干就尤其坑人,还连带着自己人一起坑,保险起见,我还是先道明情况。

  “管你是什么手,带我去不就成了,哪儿那么多的废话!”她好似很急,连我话中之意都还未明白。

  我一时缄默了,这人不介意,大不了我也乱搞一通好了,就当这是我的试手,得个教训经验之类的。

  我看了看我的右手。

  只要我戴了七星镯的右手与任何一个天灵十指相扣,我便能与她的身体神识回到她的过往,看到她所经历的,而我所做的改变,相应的,也会对未来有影响。

  比如我让她安安分分地死在了那里,那么现在就不会有她的出现。

  初听此说时,我曾问过师父,万一我在那个时空把我自己给杀掉,那么现在的我还存在吗?

  师父摇头:那里不会有另一个你。

  同样的,在那里改变一些事情的轨迹,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代价是什么,师父从未告诉过我,理由是她认为我不会那样做。

  谁说我不会?万一有人拿刀架在我脖子上,就如现今一般呢?

  我猛烈地咳嗽了两声,咳得五脏六腑都好似在颤抖,没有办法,那便只能顺其自然,与她去一趟罢了。

  我示意她伸出一只手来,我戴了七星镯的右手与她接触的瞬间,脑内似被重物一击,一时有些晕眩,我是个新手,对这一切都还不熟悉,只得忍受着这份苦楚。

  疼痛感渐渐消失,脑中的一切都在瞬移,晕眩感更甚,须臾,眼前清明陡然而至,耳侧响起潺湲水声。

  短刀触碰我颈间的感觉已然消失殆尽。

  入目之处是四处张贴的皇榜,上面宣告了越国入选六烨营的皇子。

  正是固元九年,六烨营大选之时,亦是在那一年,我代替姬国皇子前往六烨营接受颇为艰辛的训练,这是六烨的传统——无战而自危。

  为的是时刻铭记先辈之血泪拼搏。

  而此时的我,显然已经出了什么岔子,黑衣女子已经和我走散,新手上路,果然不妥。

  我窜到人前摆了摆手,见他们没有任何反应。

  我此次的行程应当是成功的,就是丢了这回忆的主人,我在她的回忆里面,而她,却已然不见了。

  一抹残红在天边漾开,日落而息,我自觉地往暗香阁走去,按理来说,此时正是生意逐渐兴隆之时,暗香阁的门前却是门可罗雀。

  显然暗香阁还不是歇息的时候,越国楚红馆甚多,竞争压力大,而她们连惹眼的头牌都拿不出,故而只能吸引些市井之流,真正有钱的风流贵公子都往别的楼跑。

  我旁若无人地步入内里,台上的烛泪扑簌而下,一人步入内厅,帷幔轻挑,依稀看出里面是个身姿绰约的女子。

  再凑近一些,唔,这竟是豆蔻年华的那位蒙面女子,眉眼较先前温润许多,但仍旧藏着冷冽。

  “哟,花枳妹妹还是个大美人呢,就是可惜了这副好皮囊,竟然弃之不用。”那人的眼紧盯着花枳,一时间没有要移开视线的动作。

  听了这样折辱人的话,花枳也不为所动,只是开始绾发,百褶裙也被替换成了一身劲装,不似平常青楼女子的打扮,倒像是个正要出门宰人的杀手。

  “今儿个是上元灯会,不仅是王都的贵胄子弟,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也会来此,妹妹到时要‘好好’表现。”她轻笑一声:“届时人家见你表现好,收你去做猴耍也说不定。”

  花枳眸色淡然,看不出一丝波动。

  那女子见她丝毫不为自己的话所动,这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由得气极,跺了跺脚,气冲冲撩开帘子,走了。

  花枳行至窗前。

  张灯结彩,万人空巷,几乎每个人手上都提着花灯,人群流动,流光也随着人群的步子织成一道瑰丽的锦缎,缠绕在纵横交错的河边,越国上元灯会,将要开始了。

  上元灯会当晚,以秦楼楚馆著名的越国将举行一场百花宴,每个青楼都会派出自己的头牌上去好好表现,花魁依照几位判官的票数而定,而花魁所在的青楼无疑也会因此而吸引大波的花客流量。

  花魁是最好的喙头,一所青楼有了这个喙头,就不怕没人光临。

  比试的地方是河中间的船台,由几艘大船连接而成,上饰以六角莲灯,再以各色花瓣点缀其上,华美至极。

第3章 遇花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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