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进退两难

  花枳未费多大的力气,便就穿过一艘艘连接的船,窜到了水面下,她的蛇也不见踪影。

  我顿时放下心来,惊喜地拍了拍那人,却身子一轻,一下子被他放开,我正纳闷怎么回事,回过头就见他唇角发白,眼神涣散。

  我心中一凉,才回过味来:他的手可是替我挡了一只箭,还是带着焰火的箭。

  心内开始懊恼,恨不得一把掐死自己:我是该有多愚钝才会忘记我的救命恩人为我挡了一支箭!

  我愧疚道:“公子!我对不住你!”

  他嘴唇苍白,本来是要开口说话,结果却是血顺着他的唇角流下,但是他面上的神色却甚是坚毅,可以看出刚才是强撑着的。

  我连拖带拉地把他送至离我们最近的一艘船上,那艘船上的火光已经被熄灭,也幸亏灭火灭得及时,船体虽有破损,可还是能够容得下人。

  安置好他之后,我挽起他的衣袖一看,接过箭矢的右手在短短时间内已经化脓,手心呈现出沉淀出来的黑青色。

  那些箭有毒。

  我只好从他身上摸出一把短刀来,割破正在化脓的伤口,黑血慢慢从其间流出,顾不上那么多,凑至他手边用嘴吸出残余的毒血,又从我裙角上撕出一块布来包扎伤口,他的面色才稍微好看一点。

  没办法,总不能把人扔在这儿不管,我只好背上他,一步步朝着花枳的那边靠近,希望还未错过关键时刻。

  人群已疏散了许多,但更多的是被毒箭射到河里的人,那边也不知哪两家又在斗法,居然挑这样的时候,心肠还真是够恶毒。

  我看见先前已经跳下水的花枳不知什么时候又冲进了火燃得正旺的中舱,蒙面的面纱已经被火舌烧烂了,她只好一把扯下碍事的面纱,在里面摸索着可行的道路出来,可因火势太过于旺盛,竟已看不清前路。

  “阿栩,你去把那位姑娘救出来。”

  施驿手挽弓丨弩,正对准远处一个正在射出毒箭火的弓箭手。

  施栩听了他的吩咐,即刻停止与这边的人缠斗,朝中舱奔去。

  弓箭手被施驿一击毙命,他再次挽起弓丨弩,对准了另一个弓箭手。

  我背着那个公子,以一块船板作为遮挡物,免得被箭火误伤。

  施栩一步做两步,很快就到了中舱,用已经拿水沾湿的长袖捂住口鼻,冲进大火中,抱着已经匍匐在地的花枳就往回走。

  本来都快走出了,他却在舱口停住脚步,又往回走。

  我凑近了看,可因为火光太碍眼,逐渐窜高的火舌挡住了我的视线,我也看不清发生了什么。

  只看见施栩的身影在火中明明灭灭,似是在寻找着旁的人。

  火光快完全消散时,人终于从舱内走了出来,还带着一个小姑娘外加一个中年妇女,花枳自己扶着船壁走出。

  施栩是返回去救人。

  与此同时,近水楼的人也不是吃素的,他们敌对方的人已经被扫荡了个干净,该逃的逃,追的追,落水的平民此时也游回到岸上。

  我见左右无事,也背着公子随着近水楼的人回到了岸上。

  施栩的身手毕竟不是常人可比,即便是带了三个拖后腿的,还是在我们前边上了岸。

  他放下三人,宽袖白袍染上了烟灰,清俊的面上也沾上了些许黑色碳灰,看起来相当狼狈:“人救回来了。”

  正在清点残余部下的施驿这才转过身来。

  划痕遍布的面上本来是想表达出赞许等一系列情绪,可这张脸却给它的主人添了麻烦,大家宛如看到了一个罗刹鬼对着人群弯了弯眉眼。

  底下的民众几乎全都在小声嘀咕。

  “这近水楼的楼主怎么长成这样?”

  “你还别说,若不是你们提醒,我还以为旁边那个白面的公子才是楼主。”

  施驿有一张人神共弃的脸,这也是我能在台下那么多人里认出他的原因,我对他的丑陋并不在意,只因我明白自己也甚是丑陋,我把王都的贵胄小姐全都吓跑的经历现在还历历在目。

  嫌弃他的脸就约等于嫌弃我自己,故而我一直保持淡定。

  我自我安慰道,天帝给我们关上大门,定会给我们开一扇花窗。

  比如施驿虽然长得丑但是不妨碍他是近水楼楼主,而施栩不是;比如我虽长得丑,但不妨碍我还是姬国的安郡主,在外人人都会夸我貌比天仙。

  这就是天命,你拥有一件东西的的同时必须得失去点什么。

  他们虽嘀咕得尽量小声,但施驿身为习武之人,我想他不会连这么点儿耳力也没有,估计他已经将这些话听得一字不差,我一时为这群人的性命担忧。

  “阿栩,这里你安排。”

  没想到他只淡淡地说了这样的一句话,便带着一干弟兄,疾速走远了,似乎是去追捕逃掉的暗士。

  他这一走,本来紧绷着的人群也放松下来,那张凶神恶煞的脸的确会让这些平民小卒心惊胆战,不知我的脸当初在战场上是否也有同样的震慑功效。

  就在此时,我也明白了他的真正用意,恐怕不只是去追捕逃兵吧。

  施栩点了头,转头安排了人去查看他们的伤势。

  “栩公子,这是命蛊毒!”

  带头查探的人死死盯着伤残患者身上的伤口,感到不可置信。

  我也感到不可置信,居然是命蛊毒,看来这群人不只是狠毒那么简单了。

  命蛊毒可不只是毒发而已,一旦沾染上,立即毒发,毒发时犹如万针钻心,令人疼痛难耐。

  不仅如此,下毒之人还会不惜代价遴选出能够熬过这种蛊毒的人作为药人,所谓药人,是指以血肉为药,可诊百毒,药人通常会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一旦被人捉回,就会被养在暗室的铁笼里,不见天光。

  我愈发地搂紧了身后的公子,完了,我亏欠得大了,这回该不会是要以身相许吧?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涌泉之恩,该何以为报?

  施栩显然也没有料到会是这种状况,脸色发黑,良久未做决定。

  这个时候若是阿弦在就好了,师兄的那只仓鼠可是能解百毒的。

  一直在旁侧歇着的花枳突然提议:“要不我来试试。”

  她早先因吸入太多的烟火而体力不支,倾国之容也被碳灰掩去一些,身子还在发颤。

  施栩客气问道:“姑娘会解毒?”

  “我便是解药。”语罢,谁都未料及,她会狠决地把自己手腕给割出一道深痕,鲜血从其间奔流而下,很是渗人。

  她也不敢浪费,对准那些伤残患者的嘴唇喂了一些血,再转去下一个。

  河岸边的高地上尽染血色,在暗夜的油灯照射下,生生的涌出了一股厮杀的味道,混合着浓烈的血腥味,汹涌而来,鲜血稀稀拉拉遍布在人的衣襟边上,我看了看身后的男子,打算去搜集一些血来给他解毒。

  谁知我一动作,手却被他紧紧拉住。

  他转醒过来,对我做了个口型:“我没事。”

  我连忙伸手去感受他的脉搏,脉像平稳,看上去情况好多了。

  我奇道:“你怎么会没事?”

  他笑了起来:“我当然会无事。”

  啧啧,这人太过狂妄了些,看来我是白担心一趟。

  心里面这样想着,不自觉就说了出来:“原来你是装的?”

  他立马咳嗽了一声,顺势就又闭上了眼睛:“谁说的,我还是很虚弱的。”

  这样也行?!这么虚弱的吗?!

  我无语望天。

  彼时近水楼之人动作麻溜地搭好了窝棚。

  花枳本就身体羸弱,此刻因失血过多,连步子都是颤颤巍巍的,可是还有那么多的人没有获救,她也不愿停下来。

  “怎么拖拖拉拉的!是不是想着我们去死呢?!”一个二世祖受不得钻心之痛,忍不住惨叫了起来,顺手抽了仆从两耳光,“还不快把我扶到前面去?!你想让我疼死吗?混蛋!”

  “少爷……这……”

  仆从进退两难,毕竟这救人还是要排队来的,可他对自家少爷的命令也不敢违抗,前面还有几个为了给自家少爷挡箭而受伤的仆从纷纷退到后面,忍着自己的钻心之痛,给二世祖让出位置,让他排到前面去了些。

  施栩听见这边的动静,马上搞清了情况,眉头皱了一下,很快就带着人来了这里。

  温和道:“公子稍等一会,姑娘也很不容易。”

  “呸!”二世祖对着施栩吐了一口唾沫,“老子今天是来看姑娘的,不是来玩火的!现在这样还不是给你们近水楼害的!你们倒好,死对头找上门来了,就光顾着害我们!还摆出那一副假惺惺的面孔,我呕!”他用手扣挖嘴内,生生咳出一口痰来。

  施栩面布阴霾,对手下吩咐道:“去云,你们先把这位公子给安排到前边临时的棚子里,既然他受不住了,便早些治疗。”

  “栩公子!”去云双拳紧握,狠狠地看了一眼那二世祖,极其不满,那人居然敢对栩公子吐痰!栩公子就是脾气太好了,才受得如此欺凌!

  施栩眼神凛然,不容否决,示意他先把二世祖给安排好。

  去云只好十分不情愿地与仆从一块把二世祖给扶起来,期间那二世祖还是骂骂咧咧,惨叫声不绝。

  “我最看不惯你们这群小白脸了,没一点男子气概,整天就会勾搭女人,那群女人就是被你们的皮相给蒙骗了!”

  去云实在是听不下去,忍不住反问道:“那么请问公子你有什么男子气概?!”

  “我呸……”二世祖还想再说下去,去云在他脑后一按,他昏死了过去。

  去云不屑道:“本来还不想让你这么好受的。”

  昏过去的时候的确是疼痛感要少一些,去云有些不满,奈何他骂的话实在是太过于难听,骂他就罢了,居然还敢骂他们栩公子!

  “唉,快来人!她晕倒了!”病人的惨叫中带着点无措:这人要是晕了,他们还怎么保住性命?

  正在给一个病人喂血的花枳终于撑不住,彻底晕倒在地。

  剩下的人都面露惶惶之色:“我们都快要没命了!这晕倒的也太不是时候了吧?”

第5章 进退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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