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不为师

  我看出她情绪失控,语句都变得没有逻辑起来,遂故意把她这凌乱的漏洞给问了出来。

  她一下子就被我给问住了,说不出话来,只是闭上眼睛。

  她曾经也是一个怀着赤子之心的女子,在豆蔻年华里不惜献血为人、肆虐大火中奋不顾身,这绝不是伪善的人可以做到的事。

  只是,这条清澈可见底的山间细流终究要汇入宽广洋面,它拂过干涸的土地,带走污垢与碎石,它的清明被搅碎,最后达到彼岸,见到宽广的洋面时,不知是什么给了它致命一击,清濯消亡,人亦损。

  可悲可叹。

  “咳……”

  师兄适时地开始了咳嗽,瘦弱的小身板因着咳嗽而剧烈颤抖,我疑心这小身板迟早会被震得支离破碎:“师兄,要不阿郁先带你回去,我在这儿守着?”

  他应是犯了顽疾,我上山前,师兄就已是这副百病缠身的模样,每年都要卧病在床好长一段时间,且这顽疾来无影去无踪,你无法预知它来的时间,更重要的是——仅有师父会治疗。

  不过前三年师兄都幸运至极,每年都是待在山上时发病的,今年怕是就不幸运了,在越国发了病,回去的路程虽不远,但也够呛。

  阿郁挠了挠头:“可是小姐你怎么办?你一个人啊。”

  “这不还有一个呢。”我眼睛看向那个男子,不满道:“怎么?刚才你还让我跟着人家,才一会儿就不放心了?”

  他也回视我,故做认真道:“在你身边确实不太安全。”

  啧,我还没嫌弃你呢,你就开始嫌弃我了,也不看看以前我随父出征时有多少人想跟在我身后,还没机会跟呢。

  我给你这个机会让你跟着我……让我跟着你,你就不能表现得欢喜一点吗?

  阿郁爽快道:“就这么定了!那什么公子?”

  他淡淡道:“傅公子。”

  我问道:“傅什么?”

  他不愿告诉我,巧妙地绕过我的问题答道:“身为我的仆从,本公子允你唤我傅公子。”

  不想说就不想说嘛,居然还让我叫什么公子!我眯眼:这人在我见他第一面时,我的确心甘情愿称他为公子,怪就怪在这人生得一副好皮囊,一眼看来,就是月上仙人,可总有些人的面貌与品行不符,现在我只想叫他一声傅……

  好吧,我暂且称呼他为傅公子,只因我读书甚少,这会儿竟找不出什么词来形容他,由此可知此人不一般,连一个形容他的词汇都需要我一个上过太学的郡主想个半天!

  我有愧,太傅,学生真是对不起你。

  “傅公子,小姐就拜托你了。”

  喂喂喂!阿郁你怎么能这样任由别人嫌弃我!我双手环抱在胸前,十分不满。

  师兄道:“阿倾,你把仓鼠带着……”

  阿郁纠正:“它叫阿弦。”

  看来师兄拒不承认阿郁给他仓鼠取的名字。

  我眯眼:看吧,都说了它不像我。

  阿郁微笑:我说它像它就像。

  这姑娘最近越来越胡闹了,皮痒了,欠收拾。

  我记得那只仓鼠被我给扔在了暗香阁的一间客房内,后来我们“争先恐后”地去跳楼了,它自我的衣袖间滑落,情况紧急,我也就没太顾得上它。

  “师兄,阿弦……被我给弄丢了。”

  师兄无奈地看着我。

  没有办法,我就是这么粗心,我默默在心内道:我会改的!

  我刚刚说完这句话,就眼见着一只黄白相间的毛绒不明物体自师兄背后钻出来:居然是阿弦!

  有没有搞错!我白担心了它!

  它的小嘴坚持不懈地啃咬着榻上的被褥,双耳灵动,似乎是感受到了正盯着它的数道如同刀子一般的视线,它不得已抬起了头,看了我一眼,又开始啃东西。

  “……”这绝对不像我,因为我从来不啃被褥。

  师兄捏了捏它的后颈,它立马朝我跑来,爬上了我的手臂,又如同上次一样舔舐了一下我的手背——本是啮齿动物,却把犬类的本能发挥到了极致。

  我问师兄: “这个能带到过去吗”如若出现上次一样的情况,可是能救好多人呢。

  “不能。”

  那么它可以用来干嘛?这岂不是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对了,我可以无聊时撸仓鼠,所以,师兄是认为我们结网师太辛苦了,需要养一只仓鼠来缓解疲劳吗?

  师兄就是师兄,果然比我这个常年累月在外奔波的狗腿小兵要会享受得多。

  阿弦在我手上蹭了蹭,转头便蹬着小短腿顺着我的裙角爬了下去,我的视线也跟着它走,疑心它接下来会干出一件胳膊肘往外拐的事,这不能怪我总爱这么以恶意来揣测它,怪就怪在——它经常这么干。

  已经让我对它失去了人与仓鼠之间最基本的信任。

  它迈开粉嫩的肉掌,噌噌噌跑到男子的袍下,旁若无人地爬了上去,立在他的肩上,与我对视,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我从它圆滚滚、黑溜溜的眼珠子里看到了轻蔑!

  这只吃里爬外的仓鼠竟敢蔑视我!

  “阿弦可比你乖多了。”傅公子一手拢住了阿弦,嘴角上扬,“你说是不是?”

  我气急败坏,又没有法子,我总不能与一只仓鼠打一场,更不能与一只仓鼠计较。

  窗外轰隆一声,打破了这只仓鼠的气场,阿弦溜进傅公子的衣袖里。

  我们到过去的时间比这里要快得多,外面的雨还在下,天色阴沉,但晚夜未至,正说明这才没过去多久。

  花枳沉默良久,这会儿终于睁开了眼,如瓷的面上生出病态的苍白,未存一丝血色,目光冷得可怕——又回到了她之前那副样子,看来方才的确是她失控了。

  “我们都要死。”她平静道。

  我多年形成的习惯未变,双耳在雨声中听到了别样的声响,看来有什么人正要赶来。

  我揉了揉太阳穴:“看来你这个地方也不安全啊。”

  “这里是近水楼的地盘,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可是那个人他无论危险的地方还是安全的地方。”她目光移至窗外,“都会找一遍。”

  “这话未免也说的太绝对了。”我们武力值虽不如对方,但不见的会死于对方手下。

  傅公子把阿弦往衣袖里塞进去些,淡定且从容地推开窗,看着窗外的天色,雨水冲刷进来,濡湿了他的衣襟:“来的人还真不少。”

  我听出来了,共有两队人马,前面的骑的是普通的中原马匹,蹄声沉闷,后面那队伍应该来头不小,清一色的千里马,落步空灵。

  他看着我凝神思考的样子笑了:“你猜一共有几队人马?”

  我扬眉:“两队。”我好歹也是受过专门训练的,总不会在这件事上出错。

  不过我知道他每次开口总没什么好事。

  “三队。”他关上了窗,“有两支队伍的马是同样的种类,但是领队的人却不同。”

  我也跑去推开窗看了看,并没有看到任何痕迹,也不知他方才在看什么,我反驳:“口说无凭。”

  他自信道:“那你就等着看吧。”

  我把窗开得更大了些,想探出头去。

  他上前来按住了我的手,神色有些不愉悦:“别看了,什么都没有。”

  阿郁急得在屋内乱转,师兄业已咳晕过去,屋内只有我们剩下的三人还淡定如初。

  阿郁拉住了我的衣袖:“小姐!怎么办!我们快逃吧!”

  我顺从地关上窗,故意佯装面如死灰,绝望道:“阿郁,我们逃不掉了。”

  阿郁更慌乱了,开始把房间里的桌椅都搬至门口堵着。

  傅公子挑眉:“你还打算就这么骗下去?”

  我吐了吐舌头,拦在阿郁跟前,敲了她一记响头:“你说说,你跟在我身边多少年了,怎么就这么容易被骗呢!”

  没瞧见我还这么淡定的吗?

  阿郁委屈道:“阿郁只相信小姐的话。”

  我气道:“记住了,以后谁的话都不能相信!”

  谁都相信迟早会被拐走的。

  “那……那下次小姐说往东,我就往西?”

  此时此刻太傅曾经教授过我们的鸡同鸭讲、对牛弹琴等等典故都一一浮现在我的脑海中,原来阿郁一直都在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贯彻着这种思想,不得不让我又对她“高看”了几分。

  我彻底败了,阿郁你钻什么不好,为何就爱上钻牛角尖了呢?我有理由怀疑阿郁上辈子与牛结了怨,不然为何总在关键时刻钻牛角尖,其他的时候要多机灵有多机灵,想必那头牛专挑这关键时刻来捣她的乱——阿郁这算是倒了血霉。

  “别东啊西啊的,你干脆往北去吧。”

  “那我还是往南吧。”

  “……”

  傅公子含笑看着我:“教人技术不错。”

  有一位孔姓的伟人曾经说过:“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我私以为也是如此,三人行,必有一呆蠢,有一病弱,还剩下一个稍微正经点,可也正经不到哪里去,于是这个正经人向病弱的人传授如何变得更有智慧,向呆蠢的人传授如何克制病弱。

  最后呆蠢的人长命百岁,但也傻了一辈子,病弱的人有大智谋却命不久矣。

  但我也私以为这个正经的人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所以我听出了他对我的嘲笑,又来?又来讽刺我!你就不能消停一下吗?

  我颇有自知之明地认为我的教育理念决不能外传,否则那位常常把“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挂在嘴边的孔姓伟人一定会从棺材里跳出来指着骂我:尔无知!尔莫蒙人乎!

  我深吸一口气——

  这画面太美,我不敢想象。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说到了不要跟女主学成语,这一章也不要和女主学俗语、俚语,各种语哦!(づ ̄3 ̄)づ

  ——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论语·述而》

  译:别人的言行举止,必定有值得我学习的地方。——百度百科

第9章 我不为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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