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国庆前一周的周末,老妈的花店正式开业。

  胡叔又是放炮又是送开业花篮的,连隔壁自己的裁缝店都顾不上管了。

  “开业第一天,全场鲜花半价出售。”蒲龄站在店门口,拿着打折宣传单,发给路过的人。

  “蒲龄。”有人喊他名字。

  蒲龄一转头,看到胡媛手里提个水果篮慢慢走过来。

  “我......来恭喜一下阿姨。”胡媛小声说。

  “谢谢,”蒲龄笑了笑,“欢迎。”

  胡媛不好意思地把头发别到耳后,看了眼店里:“我爸也在呢啊。”

  “嗯,胡叔和我妈一早就在这儿忙活了。”蒲龄说。

  “那我也去帮忙吧。”胡媛说着,提着果篮进店里去了。

  老妈今天穿了身新衣服,心情很好地坐在椅子上剪花枝,把新鲜的花儿泡到水瓶里。

  胡媛笑着对她说了些什么,挨着她坐下来和她一块儿剪。

  蒲龄收回视线,刚想把传单递给一个经过的阿姨,有人手一伸,把传单给抢了去。

  “你......衍哥?”蒲龄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你妈妈开业我能不来么。”宫野啧了一声,“也不叫我,不够义气啊,我还找人给你捧场呢。”

  “谁啊?”

  宫野打了个响指,四个齐刷刷穿皮衣戴墨镜的男人走了过来,最边上一个还拖着个有轮子的音响。

  最边上那个是宫河,其他三个蒲龄也不陌生,都宫野那小团体里的,叫孙什么南,周洋,还有个什么润的。

  “蒲龄长高了点儿哈。”孙绍南插着腰笑呵呵地看着他。

  蒲龄笑了笑,打量着皮衣男团问宫野:“所以你打算怎么捧场?”

  “他让我们四个站门口跳海草舞。”闫润特委屈地说,“还强迫我们排练了一个星期。”

  蒲龄有点儿想笑,憋住了。

  “你懂屁这叫排场。”宫野说。

  “那你自己怎么不跳啊!”周洋喊道。

  “就是。”宫河小声附和道。

  “哎呀都别吵了要跳赶紧跳,大老爷们儿不就跳个舞么磨磨唧唧磨磨唧唧的!”孙绍南踢了一脚宫河屁股,站到了皮衣男团的C位。

  宫河捂着屁股,站到他旁边。

  周洋和闫润也赶紧站好。

  “准备好没?”宫野蹲下来,调着音响,“我开始放歌了啊。”

  像一棵海草海草海草海草海草海草......

  音乐声起。

  宫野靠在一边,验收自己这小半星期以来的指导成果。

  皮衣男团四人一脸严肃地跟在音乐节奏摆动手臂和扭腰。

  蒲龄实在没忍住,噗地一声笑了。宫野嘴里说着严肃点儿,一边转开头去笑。

  老妈老胡还有胡媛听到动静走过来,一看这场面都笑了。

  许多路过的行人好奇地停下来观望,有的还拿手机拍照。

  孙绍南几个依旧一脸严肃,动作整齐划一。

  宫野趁机拿起提前准备好的大喇叭喊道:“蒲琴花店开业!价格童叟无欺!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大家快来......”

  “你当是大卖场开业么。”蒲龄笑着接过喇叭,递给老妈。

  老妈笑眯眯地冲喇叭喊了一句:“全场半价!都是新鲜的鲜花!”

  两个学生模样的小姑娘手拉手走过来,买了两支粉色康乃馨高高兴兴地走了。

  不一会儿又来了一个戴眼镜的先生,要订一束香槟玫瑰。

  胡媛没学过,不知道怎么弄,就安静地站在一边看着老妈。

  “其实我也是刚学,”老妈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们那个老师老批评我。”

  “学,学成这样。”老胡指着老妈的手叹了口气。

  “没事儿,都不疼了。我儿子昨晚上给我涂护手霜呢。”老妈熟练地剪掉玫瑰上的刺儿,把一枝枝玫瑰放到礼盒里摆好。

  “满意没啊宫大爷!”孙绍南喘着粗气道。

  宫野点头道:“还可以。”

  蒲龄抱着几瓶水,挨个给他们分过去。

  “给你,宫大爷。”蒲龄说。

  宫野笑了一下,接过水。

  “他为什么有水喝,他都没动!”周洋不服气道。

  “我怎么没动,我总指挥。”宫野说。

  “中午我请你们吃饭吧。”蒲龄说。

  “火锅!”宫河和闫润同时举手。

  “没问题。”蒲龄笑了笑。

  上回吃的那家火锅店味道服务都还不错,所以这回还是去的那家。

  几个人订了个包厢,点了俩锅,一浓汤的,一麻辣的。

  “你怎么这么养生,还点个汤。”孙绍南拿着菜单问宫野。

  “这不俩小孩儿在这儿吗。”宫野玩着手机啧了一声。

  “我能吃辣。”蒲龄说。

  “我也能。”宫河附和道。

  “你俩青春期,少吃辛辣食品,容易长痘儿。”宫野说。

  “宫河不吃那不也一脸痘么。”孙绍南无情地嘲笑道。

  “你说什么呢,谁一脸痘了也就五六颗好吧?”宫河瞪了他一眼。

  “多吃,长个儿。”宫野摸了摸他的脑袋。

  “蒲龄有多高了啊?”闫润问。

  蒲龄放下筷子,喝了口水:“一米七六了。”

  “不错啊,明年就能赶上你衍哥了。”周洋笑起来。

  宫野一八六,在这群人里边算是最挺拔的。

  而且他身材比例好,宽肩窄腰长腿的,就算是成天穿个破T恤工装裤的看着也不邋遢,天生衣架子,又有张好脸,打蒲龄搬到这儿,就老有姑娘上门给他塞纸条投情书送礼物。

  后来过了几年塞纸条投情书的突然少了,再过几年一个都没了。

  住这片儿的人知道了宫野对女孩儿没意思,他喜欢男的。

  具体因为什么事儿搞得大伙儿都知道的,蒲龄也记不清了,但宫野喜欢男人,这事儿他还是记得的。

  “想什么呢,菜熟了也不吃。”

  有人朝他碗里夹了块毛肚。

  蒲龄抬眼,宫野正看着他笑,嘴唇因为吃了辣的缘故看起来鲜红鲜红的,衬得脸更白了。

  啧。

  蒲龄皱了下眉,把脸转了回去。

  吃完火锅,大家各自散了。

  蒲龄要回花店去帮忙,宫野要回家睡觉。

  两人顺路,就一块儿往回走。

  蒲龄这会儿其实不怎么想和宫野说话,也不想看到他,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反正很烦。

  看着宫野的脸,很烦。

  看着宫野对他笑,很烦。

  不看吧,也烦。

  蒲龄烦得要死,走得很快。

  “干嘛啊你,饭后散步都搞得跟竞走比赛似的。”宫野叼着烟走上来,搭上他的肩膀。

  蒲龄没说话,把脑袋偏开:“消食。”

  “你前几天不是说想找活儿干吗,”宫野用指尖弹了一下烟灰,“我这儿有一个,干吗?”

  “干啊。”蒲龄立刻看着他说。

  宫野笑起来:“我都还没说是什么呢,你就不怕我把你卖了啊?”

  “你不会。”蒲龄也笑了笑。

  “活儿比较轻松,孙绍南一亲戚打算开个补课机构,要找人发传单宣传,工资面议。”宫野说,“主要是利用放学放假这段时间吧,也不耽误你学习。”

  “我学习都那样了还能怎么耽误,”蒲龄赶紧道,“我可以的。”

  “小孩儿,我看你对赚钱这事儿很迫切啊。”宫野掐了烟,眯着眼睛看他,“要不你专门上我屋给我做饭收拾屋子得了,我每月给你一千块。”

  “不要。”蒲龄说。

  “行行,”宫野啧了一声,“晚上我把那人电话给你,你明天上门去面个试,面完就能开始。”

  “发传单还要面试?”蒲龄问。

  “当然啊,还要把你介绍给某一片儿的监工,你就只能固定在那片儿发,发不完没工资的。”宫野说道,看着他问了句,“你怕不怕?”

  “你还把我当小孩儿呢?”蒲龄斜了他一眼,“传单我还能发不完么。”

  宫野叹气道:“主要你成绩太屎了,你要成绩好点儿,我就把你塞补习机构里当老师去了。”

  “不稀罕,我知道自己实力,”蒲龄说,“学渣靠力气吃饭,挺好。”

  宫野朝他竖了竖大拇指。

  第二天蒲龄起了个大早,坐公交车去市中心。

  面试的地方在个小区里,看起来像是那个机构老板自己住的地儿。

  蒲龄坐电梯上去,找到对应门牌号的屋子,敲了一下门。

  老板是个文质彬彬的胖子,给他开门。

  “哟,来挺早啊小伙子。”

  “您好。”蒲龄说,“要,面试什么?”

  老板笑呵呵地和他握了一下手:“我姓钟,叫我钟哥就好。”

  “钟哥。”蒲龄点头。

  “不用面试啦,发个传单而已,补课机构么,前期就需要名气和生源。”钟哥点了根烟,摸出手机道,“我给那监工打个电话,她等会儿会过来领你去要发传单的地儿,还有工资到时候你也找她要就行。”

  “好,谢谢钟哥。”蒲龄说。

  才坐了一会儿,陆续又有几个人过来找钟哥要活儿干。

  蒲龄安静听着,有点儿困,坐在一边打哈欠。

  又过了十分多钟,监工来了,是个阿姨,长得慈眉善目的,姓毛。

  毛阿姨对他笑了笑,从公文包里拿出厚厚一叠传单给他:“这是你今天截止到中午的任务,一共八百四十张。”

  和蒲龄一块儿的还有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子,趁毛阿姨和钟哥说话 的时候碰了碰他的书包,笑道:“我和你是同事呢。”

  发个传单还同什么事儿。

  蒲龄想着,敷衍地扯了一下嘴角。

  秋季招生啦。

  让你的孩子赢在起跑线上。

  蒲龄看了眼宣传单上花花绿绿的大字,拧开手里的矿泉水喝了一口。

  “哎你怎么不发呀?”肖肖跑过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肖肖就是刚那女孩子。

  “我都发了一百多张了。”肖肖说。

  “这有用吗,”蒲龄有点儿疑惑,“我看他们有些人拿了就直接塞垃圾桶里了啊。”

  “管它有没有呢,你还操心这个啊。”肖肖笑起来,“你只要完成你的任务就好了呀,效果好不好影响的又不是你,是监工。”

  “为什么?”蒲龄问。

  “要没什么效果那下次钟哥就不找她当监工找别人了啊。”肖肖看了一眼坐在广场不远处的长椅上玩手机的毛阿姨。

  “哦。”蒲龄说着,把传单递给一个边打电话边走过去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不耐烦地推开了他的手臂。

  “哎这人怎么这样啊!”肖肖皱起眉头,“不要就不要嘛,推人干嘛!”

  “算了。”蒲龄说。

  “这社会啊,多少就有点儿冷酷无情不讲道理的,”肖肖叹口气,很老成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忍着点。”

  “你很有经验啊。”蒲龄笑了笑。

  “原来你会笑啊!”肖肖也笑起来,一笑眼睛都眯起来了,“我以为你是扑克脸呢,你笑起来还挺好看的呀。”

  “发你的传单吧。”蒲龄啧了一声。

  在固定的广场上来回走了一上午,还剩小半叠单子没发出去。

  主要是今天人不是特别多,愿意接传单的人更少。

  蒲龄不太好意思硬塞给人家,只有个老大爷在他跟前颤颤巍巍地来回走了两遍被蒲龄连续塞了四张。

  ......

  膝盖有点儿疼,脚后跟也是。

  蒲龄轻叹口气,和肖肖一块儿坚持把单子给发完了。

  “不错小伙子,挺能干的。”毛阿姨站起来,从包里拿出张五十块递给他。

  蒲龄愣了一下:“五十?”

  “没错的呀小伙子,这个按小时来计的,一小时八块钱,还包了你午饭。”毛阿姨说。

  “成吧。”蒲龄说。

  “阿姨阿姨,我比他多,我七个小时呢。”肖肖在旁边连忙说。

  毛阿姨抬眼看了看她。

  “真的我数着呢!”肖肖急了。

  “行啦。”毛阿姨皱皱眉头,给了她六十块钱。

  “谢谢阿姨!”肖肖咧个嘴傻笑起来。

  蒲龄背着书包,慢吞吞地走路回去。

  市中心离家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但坐公交车要花两块钱,他今天一整天才赚了五十,花两块钱不划算。

  他往耳朵里塞了个耳机,一边听歌一边沿着马路往前走。

  初秋夜晚有些凉,蒲龄扯了一下外套的袖子,把手藏在里边。

  离家还有两三站地的时候,蒲龄停了下来,看着马路对面那家便利店。

  便利店门口贴着张招聘启事:

  特招店员一名,晚间十点至十二点,要求仪容良好,耐心细致,工资面议,有意者进店咨询或拨打......

  蒲龄都没看完,直接就跑了进去。

  老板坐在收银柜台里边玩手机,一抬头看到他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进来打劫的。

  “你你你!”老板指着他。

  “我,”蒲龄喘口气,笑了一下,“来面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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