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蒲龄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往后,一头撞上了座椅的头枕。

  “哎哟!”司机小哥从音乐世界里被吓出来,扭头看着他,“帅哥你怎么啦?”

  蒲龄摇了下头,皱眉道:“你看车啊。”

  “哦,哦。”司机小哥又把脑袋转回去了。

  蒲龄摸了一下被撞得有点儿懵的脑子,眼睛不由自主地往宫野那边瞟。

  很可以,这个猪还睡得死气沉沉的。

  他没好气地吐了口气,坐回了自己的位置,靠着窗户,离宫野远远的。

  初吻。

  蒲龄以前没想过这问题。

  对老爷们儿来说,没什么初吻不初吻的,怎么了就亲个嘴还分初次和第二次的。

  再就是他从来没考虑过和谁发生点儿什么这问题。

  今天倒好,发生了,正在考虑。

  而且对象是宫野,是个男的。

  蒲龄把脑袋抵在玻璃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飞快掠过的夜色。

  倒是也没有特别意外,也没什么感觉,就那么碰一下能有个屁的感觉。

  就当做被蚊子叮了一口呗。

  蒲龄对自己说。

  “嗯......”宫野哼了一声,很不客气地把修长的手臂甩过来,往他肚子上一放。

  “......”

  幸好是和便利店老板请了假,不然晚班早迟到了。

  蒲龄把宫野连拉带背地运上楼,然后扔到了床上。

  “哎,起来洗个脸啊。”蒲龄站着床边喘气,抬脚踢了一下宫野因为太长而超出床的腿。

  宫野皱了皱眉,有点儿醒了,但没动。

  “想不想吐?”蒲龄又踢了他一脚,“说话。”

  宫野还是没动。

  “靠,”蒲龄叹口气,指着他道,“我走了啊,你自生自灭吧。”

  还没等他转身,床上就传来了干呕声。

  “我操!”蒲龄一把拽起他,拖到卫生间里。

  “问你想不想吐你跟个哑炮似的。”他扶着宫野站在马桶边,帮他把头发往后抓起来,“吐吧。”

  宫野微睁开眼,看了看马桶,然后抬起头看他。

  目光涣散,神志不清。

  像一头美丽的猪。

  居然被一头猪拱了一下。

  蒲龄叹气。

  ......

  “你他妈到底吐不吐啊?”蒲龄啧了一声。

  宫野推开他,蒲龄后背撞上洗手台,挺疼。

  宫野说:“别他妈催我。”

  “......”

  蒲龄服了,听过起床气,没想到还有人犯醉酒气的。

  两人站在狭窄的卫生间里僵持了一会儿,蒲龄脾气也上来了,把宫野扔在马桶上,走了出去。

  接着就是一阵是个人听起来都觉得昏天黑地的呕吐声。

  蒲龄站在门口吹了半天冷风,才捂好外套走了进去。

  没声儿了,应该吐完了。

  蒲龄刚想推门进卫生间,宫野一脸水的从里边出来了,眼睛还是很红,但样子看起来已经清醒不少。

  “吐清醒了啊?”蒲龄说。

  宫野看了他一眼,转身坐进沙发,摸出烟点上。

  “胃难受吗,要不要......”

  “你还不回家?”宫野打断他,声音不高,“都几点了。”

  “煮点儿鸡蛋汤喝?”蒲龄往小厨房走过去。

  “我让你回家你没听见吗。”宫野说。

  砰的一声,蒲龄把锅摔在了灶台上。

  “大半夜的喝了酒冲我发什么脾气?”他转身看着宫野。

  “我发什么脾气了?”宫野很慢地把烟拧在茶几上。

  “摆个脸给谁看,给我看吗?”蒲龄说。

  “马上,”宫野没看他,抬手指了一下门,“出去,别让我看见。”

  宫野拧着眉,手指夹着烟,把脑袋垂得很低,没再说话。

  蒲龄站在厨房里,心里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火气。

  不是因为宫野说的话,是因为宫野现在的样子。

  “你到底怎么回事儿。”他问。

  宫野抹了一把脸,把头发重新扎好。

  “关你屁事儿啊。”宫野说。

  宫野张嘴的那个瞬间,原本还憋在心里的莫名其妙的火气顿时就冲上了脑门。

  “操!”

  蒲龄骂了一句,整个人扑过去,把宫野压在了沙发上,抬手就是一拳。

  宫野大概是还没能完全清醒,嘴角挨了一拳之后居然盯着他愣了几秒,才翻身把蒲龄撞到地上,扑上去也对着他的脸砸了一拳。

  蒲龄知道打不过他,但脑子被火烧得已经快漏洞了,他突然抬起头,张嘴咬住了宫野的肩膀。

  “你丫没完了是吧!”宫野想推开他,却被蒲龄用腿缠住腰,反身按在地上。

  “是我没完还是你没完啊!”蒲龄自上而下地瞪着他。

  “还他妈叫我教你!教你个几把啊!这么能打遇到王雷他们的时候怎么还得找我救你!”宫野恶狠狠地说。

  蒲龄愣了愣,突然笑了出来。

  “笑你大爷啊。”宫野骂道。

  “你怎么这么小心眼儿?”蒲龄啧了一声。

  “操,松手让我起来。”宫野挣扎了几下,没能成功。

  “你就说你有没有病,大半夜的冲我撒什么酒疯?”

  蒲龄有些喘,和宫野厮打一小会儿,体力透支大半。

  宫野一半让着他,他又不是看不出来。

  “我没有。”宫野说,“我让你回去睡觉怎么了?”

  “你嘴还真挺硬的,衍哥。”蒲龄盯着他说。

  “起开。”宫野把他从身上踹下去。

  蒲龄拍了拍衣服起身,回了厨房去给他做鸡蛋汤。

  宫野站着看了他一会儿,又躺回沙发里,重新点了根烟。

  “喝了。”蒲龄把碗递过来。

  宫野叼着烟抬头,看了一会儿碗。

  “你就非得用个这么大的碗,不是你家的鸡蛋不要钱是吧?”

  “嗯,”蒲龄点了一下头,把碗放到茶几上,“喝了。”

  “......”

  宫野掐了烟,捧起碗用勺子舀了一口。

  味道还可以,有点儿淡。

  一口下去,胃舒坦了一丢。

  “你......”宫野转头,说到一半,愣住了,“你干嘛啊?”

  蒲龄枕着手臂躺在他的床上,还给自己盖好了被子。

  “你自己没家啊?”宫野看着他。

  “我今□□服干净的,可以睡床。”蒲龄说。

  “起来。”宫野把碗一扔,朝他走过去。

  “困了。”蒲龄从被子里伸出手,把床头的灯啪一下关上,“我睡了你随意。”

  说完他脸一扭,真的睡了过去。

  “......”演得跟真的似的。

  宫野瞪了几眼蒲龄,转身把碗里的鸡蛋三口并两口地吃完,抹了把嘴,去卫生间洗脸刷牙。

  洗完出来,蒲龄也没出声儿,真的睡着了。

  宫野啧了一声,关掉了屋里的灯,掀开被子也钻了进去。

  -

  国庆假期眨眼就过了大半。

  最近发传单换了个地方,改少年宫门口了。

  今天是个阴天,没太阳,风还有点儿大。

  “怎么这么冷,”肖肖一边吸着凉气一边把传单递给一个路过的阿姨,转头对蒲龄眨了眨眼:“那个熊好讨厌啊,它在这儿谁还来接我俩的传单?”

  蒲龄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今天来了个穿布偶熊套装的人和他俩一块儿发传单。

  不知道是男的女的,看个子应该是个男的。

  小孩儿一见这个熊就走不动路,特乐意接他手里的传单,反观他和肖肖,就没几个人愿意搭理。

  “有他在,今天指不定就没工资拿了。”肖肖有气无力地说。

  “别灰心啊,”蒲龄笑了笑,“你发的时候,就把自己当成一个机器,见人就伸手,别管人愿不愿意接,你就递过去,直截了当。”

  “你以为我没试过啊,照样被拒。”肖肖啧了一声。

  蒲龄今天只发了一上午,午饭之前要回家。老妈最近没了花店都待在家里,他不能让老妈发现自己打工兼职的事儿。

  结账的时候肖肖还在冷风里像个机器似的给人递传单。

  毛阿姨往她那儿看了一眼,从口袋里数了一沓钱递给蒲龄。

  “多了吧?”蒲龄也数了数。

  “没多,都是给你的。”毛阿姨笑眯眯地说。

  “姨,真多了,”蒲龄把多的钱递给她,“上午七点开始,到现在十二点,五个小时,假期是十一块钱一小时是吧,你应该给我五十五,不是一百。”

  “拿着,”毛阿姨把钱往他手塞,“给你的就是你的。”

  “啊?”蒲龄没明白。

  “阿姨就喜欢你这样的孩子,多给你点儿。”毛阿姨乐呵呵地说。

  蒲龄有点儿不太想接受别人突如其来的好心,但拗不过毛阿姨,只好收下了。

  况且特殊时期,意外之财什么的,还是挺需要的。

  下回把人情还上就好。

  蒲龄想着,朝毛阿姨道了谢,穿过少年宫广场打算去公交站台,没走几步就迎面碰上那个“熊”。

  “熊”手里一叠传单,扫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走路姿势笨拙可笑,还差点儿被什么绊了一跤。

  蒲龄伸手扶了他一把。

  “......”

  “熊”没说话,对他点了点头表示谢意。

  蒲龄从公交车上下来,一路小跑回了家。

  “怎么才回来?”老妈从厨房探出脑袋,“去哪儿了大早上的就不见人影。”

  “去同学家问题目了。”蒲龄说。

  “哟,儿子好学了啊?”老妈笑眯眯地端着刚炒好的菜过来,“快洗手吃饭。”

  蒲龄应了一声,去洗了手。

  “你那个肋骨,”老妈往他碗里夹了一块排骨,“感觉怎么样了,有没有疼?”

  “没什么感觉,就是咳嗽的时候有点儿难受。”蒲龄说。

  “那改天妈带你上医院复查一......”

  “妈。”蒲龄打断她,“你还想开花店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了。”老妈皱了皱眉头,盛了勺汤,“我在跟你说你肋骨的事儿呢。”

  “我肋骨有东西绑着,没事儿。”蒲龄看着她,“我问你是不是还想开花店,你回答我。”

  “想开......当然还是想啊。”老妈捧着碗叹了口气,“也就想想了吧。”

  “你可以开到菜市场那边儿去,我看过了,里面空店铺很多,又便宜。”蒲龄说。

  老妈眼睛亮了一下,迟疑道:“能行吗?还是算了。”

  “菜市场对面是个旧小区,花店开菜市场里比开在胡叔隔壁生意可能会更好。”蒲龄想了想,“你要考虑好了,我随时陪你去租店铺。”

  老妈摇了一下头:“算了儿子,开花店挺辛苦的,我还是找个什么活儿干吧。”

  “你是怕再遇上一次那样的事儿是吗?”蒲龄轻声道,“我向你保证,肯定不会。”

  “也不是怕。”老妈像发呆似的盯了一会儿碗底,“就是有点儿懒了,一开始雄心壮志地说要干什么事儿,突然遭到怎么也没想到的破坏,就没那么有激情了,干点儿什么不好啊就非烧钱开个花店,你说是不是?”

  蒲龄没说话,给她夹了块排骨。

  “妈怎么样都行,”老妈对他笑了笑,“只要我儿子好。”

  “我对你也是这句话啊。”蒲龄说。

  “就我儿子最仗义了。”老妈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小卷毛儿。”

  “啊,你别这么叫我!”蒲龄受不了了。

  -

  宫野喝了口汤,把面一盖,起身走到收银台那儿抽了张纸擦嘴。

  蒲龄合上地理书,看了眼他:“你没吃晚饭啊,就非得十一点半了还让我给你泡个面?”

  “我无聊啊,坐这儿又没什么事情可干。”宫野叹了口气。

  “其实你不用每天晚上送我回家,我打个车也是可以的。”蒲龄看着他说。

  “就你,抠得堪比守财奴,还打车?”宫野啧了一声,“你看我信吗?”

  “你信吧,”蒲龄笑了,“真的,我还不至于到守财奴那个地步。”

  “差不多了也。”宫野说。

  “行行,别废话了。”蒲龄从收银台里走出来,手里拿了个大篮子,开始把货架上的东西一件一件地往里放。

  “干嘛啊你,以公徇私啊?”宫野看着他。

  “不会用成语就别用好吧,”蒲龄皱了皱眉,“这些都是过期的,老板说了,叫我处理掉。”

  “这也没过期啊?”宫野随手拿起一个面包看了眼,“生产日期......19号,靠就今天啊?”

  “嗯,还有二十分钟就十二点了,可以处理。”蒲龄说。

  宫野也没再说话,弯腰帮他一块儿开始看日期找还剩二十分钟就过期的商品。

  蒲龄拿着篮子站在一边,偷了会儿小懒。

  “滴滴滴滴。”老板新安上墙的布谷鸟电子钟突然叫了起来。

  “十二点了。”蒲龄说着,打了个哈欠,“我关门吧。”

  宫野嗯了一声,随手拿了个面包撕开咬了一口。

  “......”蒲龄有点儿无语,“你是吃不饱吗?”

  “嗯,你有什么问题吗?”宫野说。

  蒲龄刚想说话,便利店的门帘突然被人掀开,一帮人闯进来,带进来一阵夜间的冷风。

  “服务员,给哥几个来点儿夜宵。”一个矮个子大声地说。

  蒲龄抬眼,眼神扫到矮个子身边站着的一个男人,男人右眼上包着块纱布,嘴角挂着一个略带嘲讽的笑。

  蒲龄脸色变了变。

  宫野嚼着面包,随手把揉成一团的包装袋扔到门口的垃圾桶里,没扔准,袋子砸到了矮个子的脚边。

  “哟,衍哥也在呢啊?”苏克看着他笑了笑。

  “看。”宫野指了一下墙壁上的电子钟。

  “看什么?”苏克挑了挑眉。

  “鸟刚叫过,这儿打烊了。”宫野说,对他抬了一下下巴,“回吧。”

  作者有话要说:  打起来打起来

  PS:JJ的审核也是没谁了,心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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