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回

  第四十九回候冷夜哄回唐公子抹热血吓煞林少爷

  被唐玉树赶回了西厢房,林瑯这边翻来覆去睡不着。

  没心没肺的顺儿已然过了害怕的劲儿,打起了鼾——他自己把被子从东厢一并拎了过来,所以唐玉树那床“媳妇儿才能盖”的被子,林瑯不需要与他分享。

  把多余的被子都拢在了自己怀里,林瑯的心还是安生不下来——本没有想要把唐玉树吓成那样的意思,可偏又生着患得患失的老毛病,最后将事情终究搬弄到这副田地,林瑯也觉得自己实在玩儿过了头。

  自知犯了大错,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一番苦想后用拳头狠狠敲了自己脑门,骂了自己一句“蠢货!”

  骂完自己便打了个喷嚏。

  也不知道唐玉树现在睡了没有……

  若不是自己因心虚而失了意兴,今晚或许二人本能顺利地行了周公礼,双双作别少年身……林瑯想起唐玉树那双眸子向自己吐露暧昧的欲求的时候,脸渐渐发了烫。

  脸发了烫,头也沉了起来,可身子却又有些发冷……于是又把唐玉树那床“媳妇儿才能盖”的被子整了整,因名正言顺故义正言辞地,裹紧了自己。

  昏沉了半晌,林瑯突然想起了什么,从榻上惊坐了起来。

  且说唐玉树把顺儿林瑯主仆二人赶出了东厢房,自己却也毫无睡意。

  唐玉树舍不得生林瑯的气,唐玉树这辈子也不想从林瑯眼神里看到对自己的恐惧,可还是觉得今天发生的这一切都太害怕,怕得几乎要了唐玉树的命。

  陈逆说要去后厨给唐玉树煮壶热茶来,被唐玉树喊住了:“你好生睡吧。”

  “你不睡吗?”

  “我睡不着。”

  看着坐在榻边上情绪低迷的唐玉树,陈逆想了想安慰道:“别生气了……顺儿和林少爷这次真的是玩儿得太过了。”

  唐玉树点头:“……太过了。”

  陈逆又道:“顺儿这么坏……我也有错。”

  唐玉树不解:“你有啥子错?”

  陈逆摇晃着脑袋低下了头去,一幅悔不当初的样子:“就是说啊——平日里我一味惯着宠着,由他骄纵着,他指东,我就绝不往西半步……总觉得:他就算把天都给折腾塌了又怎样?我去补就是了!——你看吧,到头来把我给折腾了。”

  唐玉树看了眼陈逆,又低了头去,把他的话回味了许久,才听出他暗讽的意思。伸手捞了陈逆后脑勺一把:“你小子——这是在笑话我!”

  被发现了本意而挨了巴掌,陈逆却笑了起来。

  于是唐玉树也笑了起来。

  观察到一通说笑之后,唐玉树的情绪没方才那么阴沉了,陈逆幽幽地叹了一声:“玉树哥……我坐在这边,你坐在那边——此时这个场面,好熟悉啊……”

  唐玉树“咹?”了一声。

  陈逆看了唐玉树一眼,又低了头去回忆:“只不过是人换了——腊月十五你昏过去那夜,也如此刻一般——我坐在这边,林少爷坐在那边……”

  唐玉树静静地听他继续。

  “不过那夜没这么安静。林少爷的性子你知道——他把镇子里的大夫们全都叫了起来,关着人家在馆子里不肯放人家走;一会儿对着大夫们又骂又闹;一会儿又怕骂恼了人家不肯给你治,又变了脸做小伏低地道歉求情……慌得像个神志不清的小孩子——馆子里再难处理的事情都发生过,我见过他发脾气,也见过他抹眼泪,可那是我第一次见他疯了一般……”

  陈逆顿了顿,观察着唐玉树的表情。只见他眉头还是皱着,可嘴角却有一丝上扬而起的弧度。

  陈逆便继续道:“后来他差顺儿连夜回金陵请张舅爷来,却没料到请来了你的李将军……他那么骄傲的性子,知道李将军留恋你,由着李将军羞辱他,还跪在地上求李将军救你……李将军说要他林瑯离了这馆子,才肯给你治;他不甘,可也就乖乖走了……”

  “后来听顺儿提起过——从五岁到如今,林老爷劝了十余年的学都没把这个纨绔之子劝动分毫;因为你,他决心去从仕途,五年也罢十年也罢,他想去做官入朝,想有朝一日爬上比李将军还高的高位……彼时你若还活着,他以为就能抢了你回来;你若再病了,他以为天下的灵丹妙药便都能给你弄来——听着多荒唐,可那是他唯一可以保护你的方式。”

  唐玉树听得发怔,片刻后拍了拍陈逆的肩:“你去把顺儿再给搬回来。”

  两人一并从东厢房推了门出来,恰见林瑯搬着一团被子晃晃悠悠地在台阶前来回踱步。

  林瑯见唐玉树,不敢说话也不敢看他,只把被子递上来。

  唐玉树说:“大半夜这么冷你做啥子?”

  林瑯才回答:“顺儿把被子带过去了,你没被子盖……”

  唐玉树说:“那你盖啥子?”

  林瑯别着脸说:“你不用管我……”

  唐玉树下了东厢廊下的台阶,把林瑯搂在了怀里,才查觉他烧得发烫,用手反复在林瑯和自己的额头间试温度:“你回去睡,我去把备着的风寒药煎了——白天脱衣服又脱孩子(陈逆按:蜀地口音,鞋子的意思……)的,这下耍开心了吧?”

  林瑯抬头看唐玉树:“你不生气了吗?”

  唐玉树摇头:“听着林瑯——我唐玉树,说了你到哪儿就跟你到哪儿,那就是板板儿上钉钉钉儿的事!是饿了该吃困了该睡渴了该喝水尿急了就该尿!是天理!是用不着你反复证明的事儿!晓得?”

  林瑯点头,又着实分不清脸上发烫是风寒还是娇羞。

  被唐玉树拍了拍头,乖乖回了西厢去。

  “绑架案风波”自此平息,再不赘述。

  却说翌日点绛唇便又再开了张。

  前夜里一通折腾,四人都起晚了些,于是准备工作便做得手忙脚乱的,好在客人赶到前也都准备妥当了。

  生意红火,于是三十坛酒半个中午就被点光。陈逆便拉着木牛车,又向阿辞搬了一些来。

  搬回酒来时,阿辞在后面跟着陈逆一同进了馆子里来,手里还捉着一只巴掌大的小狗,在阿辞手中“嘤嘤”乱叫:“这小狗是你们的吗?”

  林瑯那厢正好结了几笔账,得了空来院子里晒晒太阳。跑了上来便摸着小狗道:“不是——这狗好乖!”

  众人轮流来逗,那小狗也不怕人,耷拉着耳朵摇头晃脑地舔人的手指。

  林瑯喜欢狗,这下把狗接了过来搂在怀里:“你在哪儿捡的?”

  阿辞指了指馆子门口:“就那边晃悠——我还以为是你们养的。”

  “那就先留着吧——有人寻的话再还他们,没人寻就是我的了!”林瑯毫不收敛爱狗之情,喉咙里挤出些怪腔怪调的声音,与怀中小狗调笑。

  这边唐玉树从后厨里出了来,把装着五十两银子的钱囊还给阿辞。

  阿辞问他:“诶?……你们有钱了吗?”

  唐玉树不太会撒谎,涨红了脸,笨拙地结巴道:“有……有了。”

  “别逞能!你们有了钱,也不用急着还我——馆子里用钱的地方多的是,先留着,富余多了再还我也不迟。”

  被骗了却还在那厢替他们做打算,阿辞还真是个好姑娘。林瑯在一侧听了羞愧,抬头道:“没事没事……我们不缺了,谢谢阿辞。”

  边说边瞥了一眼唐玉树,只见唐玉树也正瞪着他看,又吓得埋下了头去逗小狗。

  ——“哎呀!”

  却被小狗给咬了一口。

  唐玉树吓了一跳,跑过来着急地查看:“咬伤了没咬伤了没——顺儿快去找大夫!”

  林瑯赶忙伸手示意自己无恙:“没事没事,只是破了点皮而已……这小乳牙,哪能把人给咬伤了!——顺儿快回来别去了!”

  无意间却见阿辞盯着自己看,林瑯回看她。

  阿辞开口笑说:“林瑯?老实交代——最近是不是欺负玉树哥了?”

  唐玉树警惕地转头看阿辞,额边都有点冒冷汗了,心想这姑娘难不成已经知道了全部真相?

  林瑯心虚地笑:“没有没有……”

  “那这小狗怎么偏偏咬你?”

  恰有客人催促结账,林瑯才得以夺过阿辞的审讯,说了句“哎呀我去忙……”便把狗塞给唐玉树就跑了。

  唐玉树抱着那小狗,有几分疑惑:“为啥子说他欺负我了?”

  阿辞解释道:“很久前的事了——林瑯发过誓,他若再欺负你,就要被狗咬的。”

  路过的陈逆听了也笑:“林少爷发的誓若有用的话,恐怕早被恶犬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众人说笑罢,便四散了各自忙去。

  之后的生意一如前几日般红火。

  林瑯定好的阴阳锅到了之后,唐玉树在王叔的指导下也学会了煮些清单的汤头;两味的锅子出来了,口口相传一遭,馆子生意便又更火爆了起来。

  接连忙到正月十四那日,林瑯终究又撑不住了:“索性我们往后每隔七个日头便休一次业吧!”

  送走晚上最后一波食客们,另外三个也早已疲惫不堪。

  没有人投反对票,林瑯在账台上铺开了纸,挥笔写下明日休业的告示,吩咐顺儿和陈逆去馆子外贴了。

  丑时初才躺下的。

  枕了唐玉树的胳膊,林瑯闭了眼揉着太阳穴。

  唐玉树看到他的动作,关切道:“累了?”

  林瑯接着话茬撒娇:“嗯……浑身发酸——屁股坐得疼。”

  唐玉树心疼他,赶忙伸手去揉,却被林瑯红着脸躲开了:“你摸哪儿呢?!”

  唐玉树才反应过来,也迅速抽回手。可手抽回不过一刹,唐玉树又觉得不对,只把眉头一压,抱怨道:“我咋个还不能摸你了?”

  林瑯看着唐玉树恼着一张脸,觉得好笑,故意调侃他:“当然不能!”

  唐玉树急了:“为啥子?”

  林瑯搬出一套道理来故意揶揄他:“不能就是不能——那你且说说,你是我什么人?——说到头,那也只是换帖兄弟。是兄弟而已,哪有伸手摸人的道理?”

  唐玉树以为林瑯不认账了,急得翻身把林瑯压在身下:“不只是兄弟!”

  林瑯得了乐子,继续激他:“口说无凭——怎么证明我们不只是兄弟?”

  唐玉树把林瑯的里衣一把拉下:“我现在就证明!”

  把唐玉树一顿哄,终于哄来这初次的云雨。

  林瑯虽嘴上风流,可心里着实有些怯意。只把眼一闭,任唐玉树又扯开自己的腰带。

  林瑯感受着唐玉树的动作,觉得自己如同即将入境一场从未体验过的绮梦。心头正生欢,腹部却滴答滴答地落下一点一点的温热的触感。

  林瑯睁了眼,只看见唐玉树光着膀子却掩着口鼻。

  被抹成一片的殷红血色,在他手背上触目惊心地晕开。

第四十九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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