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她习惯上飞机就睡，平时就一个人还好，这会儿却没有办法不管不顾。
但他是她打算以后长久来往的人，所以还是要有什么说什么。
他丝毫不介意，只问她可不可以把kindle借他。
安顿好他，她终于冉冉睡去。途中多次醒来，见他安安静静地看着书，又闭眼睡去。不知睡了多久，往旁边看过去，他也眯上了眼。第一次见他睡容，她觉得新奇，观看了许久。又转头去看天，看到脖子泛酸，再转头回来，他已经醒了。
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想什么，她没有打扰，发起呆来。
突然，他说，“刚才做了一个梦。”
啊？
“不知道现在是在哪一片土地的上空，有点精神脱离身体的感觉，有点不安，好像终于后知后觉离开的含义，那种宿命一般的姗姗来迟的感觉很奇妙。”
“身体的记忆吧。”她对这种感觉并不陌生，“身体是诚实的，也是脆弱的，睡着的时候，意识就输了。”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他又开口：“好像忘了问，当时你是一个人去的吗？”
这是感同身受后的关心？
“不是，我爷爷陪我去的，他在那边陪了我将近一个月才回去。那才要命，那天他一转身，我就哭了。后来想，还不如一个人上飞机，因为上飞机的时候已经做好了以后要一个人面对一切的心理准备，一个月的时间足够把人养娇，所以又要再次进行心理建设，也没有第一次那么坚决了，总觉得背后还有一座山，很不好。”
“你这么一说，那我其实是不是不要跟你一起更好一些？”
她不知道自己的话里还有这样的意思，可能她真是严以待己宽以待人的人？
“也不好说，一般来说，男生从一出生开始就面临一定的社会期待，所接受的意识形态跟女生应该有所不同，比如男子气概之类的，应该不会好意思依赖一个女生？”
“但我确实会想，以后不管有什么事，有你在身边肯定会好一些。”
哈？她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己还有这样的能力，随即有些开心，“那也很好啊，也不用自己去找虐是吧？”
他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有的时候，觉得自己有一点自虐倾向。”
哈？？
“你这话，我不知道要怎么接……”
他却笑了出来，还有笑声。
真是一个复杂的少年。
又各自安了一会儿神，还是他先开口：“上次你说给黎想画了一幅画，可以看一下吗？”
“这你得去问黎想了，我没有拍照，是给他的私人礼物。”
“他应该很开心吧？”
“我，不知道……”她把脸转向窗外，“我出发前才放他房里的。”
“真行。”他说。
这颇像阿涌的语气让她忍不住往旁边推搡了一把，才后知后觉，竟然有点说不出来的开心。
他好像也是开心的，她转头瞥了他一眼，他的眼里带着笑意。
真开心啊，有一个朋友。
后来又瞎聊，说起彼此的旅行，困了就睡。
下飞机的时候，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应该是因为这次有了一个新的朋友、又是老乡在身边的原因。
等行李出来的时候，有人过来搭讪，就这样又认了一个学弟。其实才不是她的学弟，不是一个学校的，只是被“学姐”来“学姐”去地叫，就认了。反而算是甘叹的学长，今年升UCL的本科。可甘叹学弟看上去兴致不高的样子，她自己也没多大兴趣，但却不知道如何不失礼貌地结束，因为新认的学弟的家长也在，只好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后来被问到可否加微信，行李终于姗姗来迟。
叫Uber，新学弟又凑了过来，露出想要一起走的意思。她以不同路为由，拒绝了。
上了车，发现甘叹在笑。
她莫名，问怎么了。
他说，很开心她拒绝了刚才那位。
还真是诚实。
她也只好诚实地说自己是一个狡猾的成年人，对于以后不会有来往的人，不想付出，也不想勉强自己。
“怎么知道以后没有来往？”他问。
“感觉，人都会有这个能力不是吗？”见到一个人，就会知道会不会有故事。
然后他又笑，这次她知道了，笑是因为他们现在在一起，而且会有以后许多的日子会在一起。
回到住的地方，当然不会叫甘叹睡客厅，她才不是没有金刚钻就揽瓷器活的人。她在网上买了一张床，想着以后还可以叫黎想来睡，已经拜托房东太太让人搬进被她拿来做画室的小次卧。于是一起整理画室，把经常会用到的搬到客厅或者自己的房间。好在东西不多，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就全部整顿好了。然后洗澡换衣服，一起出去觅食。
她对周边吃的没有什么研究，所以带他去了常去的店。
吃完，他说，要不要去买点东西填冰箱。
可以啊。
他却说，不要在周边买，可以去远一点的地方。
是想去玩吧。
“可是我有点累，要不你自己去？”
“那再说吧，等你休息好，一起去。”他说，“我怕我走丢，被人骗。”
真行，她笑了出来，“等晚上，请你看夜景。”
然后回家睡觉。
醒来，拉开窗帘，天终于黑了。
打开房门，客厅的灯亮着，有咖啡的香味。
甘叹举着一个杯子走过来，问：“要喝咖啡吗？”
她摇头，“我不喜欢喝咖啡。”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有点好奇他这咖啡怎么弄的，这么香。
“我买了一个咖啡机。”云淡风轻的样子像是买了一瓶水。
她愣了一会儿，只好回：“哦。”
“收拾行李的时候，翻到来老师塞的一包咖啡豆，就去买了。”
她一下子就理解了，像有一次阿涌送了她一双袜子，于是她买了一双新鞋来搭配一样。
不过，这个点喝咖啡，是因为她说了晚上要带他出去玩吗？
“你回来之后一直没睡吗？”
“睡了一两个小时吧。”
那还好。
“顺便还买了一些菜，你饿吗？”
诶？“不是说要一起填冰箱？”
“顺便，也没买多少。”
“好吧，只是厨房有一个很灵敏的烟雾报警器，你可能需要先用保鲜膜裹一下，不然会响。”
“你可以洗菜吗，两个人会快一点。”
“其实，慢一点也没关系……”
“你也太懒了吧！”
“我去洗衣服，你的衣服呢，要不要一起洗。”
“我自己洗过了。”
“手洗吗？天呐，以后你自己洗内裤就好了，别的可以放在脏衣篮到时候一起拿去洗。”
“知啦。”
把衣服塞进洗衣机后，第一次在洗衣房坐不住，在手机上设好闹钟，又回去了。
打开门，已经隐隐有一些饭香，一个人也很快的嘛。她心安理得地躺在沙发上，玩起ipad。
第一盘菜端出来的时候，他看着她，“你好歹收敛一点。”
她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二郎腿已经翘上了。
望了望桌子上的菜色，她得寸进尺，“下一盘可以红一点，多点辣椒吗？”
他哼：“眼睛倒是挺尖。”
她翘了翘脚，拿衣服下去洗之前就瞄见他在跟一瓶辣椒酱较劲呢，也不知道他买的辣椒酱靠不靠谱。
结果证明还算靠谱，他的厨艺在什么调料都不正宗的情况下，居然神奇地变好了一些，至少更对她胃口一些了。
吃到一半的时候，闹钟响了，她叫他一起去拿衣服，其实是很心机地想告诉他洗衣房的位置好让他把这个活接过去。
衣服拿回来后，继续吃饭，吃完她说要整理衣服，洗碗的活也就自然落到他身上了。
她心满意足，他用双眼直视她，目光如炬，“你跟阿涌姐还真是……”
“什么？”她被他看得有些心虚。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说。
她默默反省，回想自己的所作所为，好像，真的是。
既然……那么……
她坦然面对，勇敢地承认，“耳濡目染，近朱者赤。”
他竖了一个大拇指，然后收拾碗筷，洗碗去了。
整理衣服的时候，不自觉地哼起歌，意识过来后，想哈哈大笑。原来有他做室友，这么新奇，这么开心，好像拥有了新的生活一样。
她决定报答他。
怎么报答？请他看球？看戏？看演出？
太贵了。
要不还是下次他再做饭，她就负责洗碗吧。还有，今晚可以请他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