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沈樱和秦正阳约了这个周六晚上出去看电影。
她站在电影院门口，手上抓了一根棒棒糖，西瓜牛奶味的，她还买了一只，香蕉牛奶味，给秦正阳。
天气热起来了，大家都换了短袖，太阳猛烈地扑到行人的身上，沈樱用手掌扇风，额头上的汗一直往下流。
怎么那家伙还不来，不知道这样子会烤焦他的心肝吗？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捂住了她的双眼，她条件反射地想抬手肘子动手，被身后的人用另一只手从身后往腰侧绕抱住了她，也把她的手困住了。
随后有个脑袋搭到了她的左肩，耳边有说话时的气流扫过耳垂，有些痒嗞嗞的。
“小狮子，你想断你男人的后路呢？”
沈樱故作生气，其实心里美得很，说：“你试一下被人从后面偷袭不作出反应？”
秦正阳轻笑，“我觉得要是有个美女在后面这样偷袭我，蛮刺激的。”
沈樱推开他的手，捶他的胸口，“没个正经。”
秦正阳摊手，笑道：“我正儿八经，每天只看书学习，你还会看上吗？”
她噗嗤笑，“我发现你越来越不要脸了。”
“我本来就挺不要脸的，被人从小骂到大还是活得好好的，有成语叫什么来着……对，迎风而上，茁壮成长。”
沈樱捂住他的嘴，“不许你胡说，谁敢再骂你，我一掌拍死他！”
“你是学的降龙十八掌吗？”
“不，黯然销魂掌。走啦，电影快开始了，热死我了，进去吹空调。”
他们难得选的清新爱情电影，之前随沈樱喜好，都是看的动作片、科幻片。
两人买了一桶爆米花，电影才开始了十五分钟，已经被沈樱吃了一大半桶。
秦正阳悄声问她：“你是来看电影的还是来吃东西的？”
“我觉得无聊，怎么都播了十五分钟还没有进入正戏。”
旁边传来一声轻叹，“你要品，慢慢去品。”
“我不喜欢慢慢品，我要一口吃完。”
中途，沈樱一个劲儿吐槽电影情节怎么尴尬啦，男女主角演技怎么蹩脚啦，反正从头到尾被她喷了个遍。说情节老套看开头想到结尾，说女主角感情流露不自然，演感情哭戏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硬是疼哭的。
秦正阳忍不住说：“你这样子和暴力网民键盘侠有什么不同？”
“不，我这是对艺术有追求和苛刻的眼光，他们要有我这样的人时刻督促才能进步，我突然觉得自己该去做导演。”
“歪理。”
“正理！”
走出电影院后，在太阳底下，沈樱眼睛都睁不开，忽然一只大手从她头顶出现，帮她挡住额头上的阳光。
“谢谢啊！”她说。
“亲我一下。”
“这么好赚吗？”
“刚才电影里男主角也是这么和女主角说的，女主角亲了。”
她瞪他：“你把我这种有眼光的艺术家和那个女的比啊？”
“你亲不亲嘛。”
沈樱哼了一声，“不亲。”
“那我亲。”他快速在她嘴上啄了一下。
沈樱嘿嘿笑。
……
两人去了一家牛扒馆吃西餐。
“一份西冷、一份菲力，都是八成熟。”沈樱看都没看餐牌直接对服务生说道。
秦正阳好整以暇望着她：“你又知道我想吃八成的？”
沈樱：“我喜欢的你也会喜欢。”
秦正阳笑了，习惯就好。
沈樱托腮，看着他，“你最近在忙什么？看你上学经常走神，最近不是没和那帮社会混混呆在一块了吗？”她知道他当初会和龙哥那群人混熟，都是为了许志强，许志强死了之后，他很少和那帮人在一起了。
秦正阳抿了一口柠檬水，还是酸，想起了上次沈樱下狠手放了一整个柠檬的汁进去。
他说：“我在查案。”
“进度怎么样了？上次不是说怀疑是那谁的爸吗？”
“嗯，我打算找他谈谈。”
“这么冲动吗？小心他灭你的口啊！要不要我保护你？要不戴个360儿童手表吧，我可以准确定位到你的位置，你可以一键呼救，不用拿手机这么麻烦，也不贵，199一个我给你买。”沈樱噼里啪啦说了一堆。
秦正阳哭笑不得，“在你眼里我有这么菜吗？”
“上次十个打你一个，要不是我，你现在坐哪儿还不知道呢。”
“我不会乱来的，他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做什么。”
沈樱抓住他的手，“正阳，我说真的，我知道你急切想要给你爸证明清白，但是这事急不来，别等你爸出来了，你又出事儿了。”
秦正阳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我知道，我不会乱来的。”
……
沈樱回家后，宋青在她门口一会儿冒下头，一会儿又冒下头的。
“妈，你干嘛，有什么要说的吗？”
宋青已经康复了，吃喝拉撒睡完全不是问题。
“樱樱，你是不是又和那个正阳出去了。”
“嗯。”
“他有这么好吗？妈妈还是有点担心，他的名声不好听，你外婆大姨二姨都说他……”
“我知道，大家都说他是杀人犯的儿子，对吗？”
“嗯……”
“妈，你忘了吗？我在G市读书的时候，同学都说我是‘小三的女儿’。”
宋青噎住，嘴唇颤抖。
“那实际上，我是吗？所有都是他们的一面之词，他们觉得他们看到的就是真相，我们改变不了别人的想法，难道连自己也要否定自己吗？”
宋青嘴张了张：“樱樱……”
沈樱深吸一口气，按照以前，别人和她说这么刺耳的话题，她觉得翻脸走人，但是现在，她学着藏起自己的刺，不要扎伤别人，扎伤自己。
“如果所有人都能捂住耳朵听一听这个世界，或许会有不一样的声音。”
宋青不再说话了，她选择相信沈樱，沈樱看上的男孩，一定不会差，一定有他的过人之处。
她笑得露出牙齿，“樱樱，有空，带我和他到外面吃顿饭吧，我也想认识认识，你们不能耽误学习哦。”
沈樱笑：“好，我已经有自己想要奋斗的目标了”，她翻眼想了想，“他也有了。”
宋青撅着屁股跑到她身边坐下，亲昵地抱住她的手，“你的是什么目标呀？说给我听一下嘛。”
“不，我要在沉默中爆发，说了就漏气了。”
宋青撒娇似的唔了一声，“好吧，加油哦樱樱。”
……
秦正阳靠在一辆摩托车边，头上还戴着头盔。
他在县政府对面马路的一家小吃店门口，手上把玩着手机，一直在转。
他在等一个人下班。
大概晚上7点左右，有个人夹着公文包和几个人从县政府大门的阶梯上走了下来。
秦正阳看着马路对面。
郑国泰边听旁边的人说话边点头，直到他看到了马路对面的人。
他和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对方就走开了，同时，他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前后大概三分钟的处理时间，最后走向了马路对面的秦正阳。
他看到秦正阳的头盔和摩托车，皱了皱眉。
“小阳，你怎么来了？”
“哦，找您，想请您吃顿便饭。”他见对方看着摩托车，就说：“不远，位置我已经订好了，走路过去就行。”
郑国泰说：“你还没有考驾照，怎么就开起摩托车了，这样不安全，危险。”
秦正阳笑了下，“没事，我肉厚，摔了不疼。”
“还是要小心点好。”
秦正阳带着他走，到了附近巷子里的一家私房菜馆，楼下是卖酒的，楼上其实是菜馆，顺便可以推销店子里的酒，正好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郑书记，来吃饭呢。”服务员朝他点头问好。
他笑了笑，这里他常来，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没想到秦正阳也会带他来这里。
订了这里的一间小单间，大概10平方米的样子，门边放了个鱼缸，缸子里的水咕噜咕噜有气泡浮起，桌子上摆着花生、酸萝卜小食盘，还有一支白兰地洋酒，实木转盘餐桌的中间，还放了一个花瓶，瓶子里的红玫瑰还是新鲜的，灿若云霞。
秦正阳帮他拉开椅子，摆手：“郑叔，请坐。”
郑国泰点点头，“今天搞这么正式呢。”
秦正阳坐在他旁边，说：“有些正事想和郑叔谈一谈。”
不用点菜，秦正阳提前点好了，服务生已经在将菜陆陆续续端上来。
“郑叔，您吃。”他给郑国泰夹了一块红烧肉。
“这家店，小时候我爸带我来过，那次是跟他的生意伙伴一起吃的。”
郑国泰面不改色，点点头。
“小时候，我爸就跟我说，郑叔叔是个好人，在事业上帮助了他很多。他是还不知道，他入狱后，郑叔还抚养了我呢，等我爸三年后出狱，我一定拉着他上您家彻彻底底地感谢您。来，郑叔，我敬您一杯！”他抓起洋酒杯，朝郑国泰敬去，郑国泰和他碰了杯，两人都是一口干了。
郑国泰自己给自己添了酒，也给他添了一杯。
“小阳，好端端怎么说这些话呢，郑叔做这些都是心甘情愿的，你爸的事，郑叔很难过，也很无奈。”他叹了一声。
秦正阳举起洋酒杯，晃荡里面的红色透亮的酒，将被子对准郑国泰，看到了他血红色的脸。
“是吗？心甘情愿、难过、无奈？”
“是啊，我知道你很难走出来，毕竟是这么残酷的事情，你又这么年幼，我和你姨应该早点抚养你的。”郑国泰的语气里充满了扼腕的感觉，但秦正阳却觉得恶心。
他转身，从书包里拿了那台拍立得出来，端端正正放在了桌子郑国泰面前。
郑国泰眼睛微微瞪大，有点诧异之情。
“小阳，突然拿台拍立得出来干什么，要跟我合影吗？”
秦正阳笑了，“合影？你真的敢用这台拍立得合影吗？不怕出来的不是我和你，而是你和别的人？”
郑国泰皱眉，“小阳，你今晚说的话，我一句都听不懂呀。”
“是听不懂，还是不敢听？相信这台拍立得你很熟悉吧，毕竟是你买的。”
郑国泰忙摆手，“我怎么可能买这种东西呢！”
“或者说，你买了送人的。”
郑国泰的手指头在实木转盘上抠了一下。
“我没有买过这种东西，也不明白你为什么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秦正阳再次从书包里掏出了一样东西，照片。
郑国泰在一鸿发店门口和老同学的合照，他手上捧的就是同款式的拍立得。
郑国泰静静地看了照片三秒，说：“然后呢？照片有什么问题？”
“这个拍立得，就是你买的。”
“哈哈，小阳，我真搞不懂你在弄什么，突然买一台一模一样的拍立得，然后放一张我的旧照，就说这台拍立得是我买的。”
“这台拍立得现在不可能买到了，是04年出的。你知道我在哪里找到它的吗？”
郑国泰看着他，眉毛微微颤动。
“我没有兴趣知道。”
“你没兴趣知道无所谓，但是我有兴趣让你知道。”
两人对视，秦正阳眼神里藏着狠意。
“林妙梅。”
房间里只余下两人的换气声，还有鱼缸里水泡的咕咕声。
郑国泰突然笑了，“小阳，你今晚是想和我讨论林妙梅的案子吗？还放不下父亲的事吧，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如果你有什么不痛快的，就说出来，郑叔能帮你的会尽量帮。”
秦正阳对他隐藏情绪的功力折服，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猜想错了。
他强迫自己坚定，不要摇摆，能够把这件事做得滴水不漏的人，怎么可能会被他随意几句撩拨就露出马脚。
“最不想和别人谈这个案子的人，就是你吧。可能你不知道林妙梅生前还留下了一个礼物，一个指向真凶的礼物。如果没有这份礼物，我想所有人都会被蒙在鼓里，凶手可以逃离法网逍遥一世，还能获得无数人的赞美嘉誉，而我的爸爸，会成为一辈子的替罪羊，被世人曲解和憎恶，背着杀人犯头衔一辈子。”
郑国泰听了这些话仍然面不改色，反而露出笑容，反问：“看小阳的口气，是找到了真凶？能确认父亲是无辜的了？如果有线索，郑叔一定会助力你的，这是好事啊。”
秦正阳犹豫踌躇间，还是决定拿出唯一有指向性的证据，那张床照。
他将照片放在郑国泰的面前，他一直紧紧盯着郑国泰的每一举动每一表情，不想放过任何能表现出他心虚的迹象。
郑国泰看到照片后，良久不出声。
直到他说：“这个……是林妙梅生前的样子？”
秦正阳点头。
“蛮漂亮的一个女孩，可惜了。”
他看起来还是很镇定，没有破绽。
“是很可惜，不过不知道你说的可惜是指什么呢？”
郑国泰把照片推了回去还给他，说：“小阳，你今晚太敏感了，而且一直胡乱和我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你把郑叔弄糊涂了。”
秦正阳冷笑着看这只虚伪的老狐狸，“真的糊涂了吗？最清楚真相的人到底是谁，你比谁都清楚。”
“郑叔不知道你到底是受了谁说的话影响，会有这么多奇怪的想法。”
秦正阳捏着照片的白色边，挥动着说：“你仔细看过照片了吗？林妙梅身后那个人的右肩胛骨下面有个黑色圆孔伤疤，和你的一模一样，这么多巧合，你要怎么解释？郑叔，你就是真凶，承认吧。”
郑国泰哈哈大笑起来，“小阳，今晚设这么个饭局，就是要和我说这些？这么天大的玩笑你找谁开不好，找郑叔开呢？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会突然把矛头指向我，我真的很无辜，这张照片更加是无稽之谈，连个人脸都没露出来就怀疑是我，小阳，我知道你很想抓到真凶为父亲蒙冤昭雪，但是你也不能这样去冤枉别人……”
“伤口你怎么解释？”
“这个我觉得没什么好解释，世界上有这么多的人，同一处地方有类似的伤疤有什么奇怪的？而且，单从一个照片怎么能断定对方也是枪伤呢？小阳，你太武断敏感了，是不是因为那天打球看到了郑叔的伤疤引发了一连串的联想？”
秦正阳盯着他，死盯着，心里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在说相信郑国泰是好人，一个在说不要被郑国泰的虚伪给骗了。
郑国泰见他不答腔，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小阳，饭菜都已经冷了，要不我让厨房再热一下，咱们接着吃？”
秦正阳不能相信，一个真正的杀人凶手，在听到别人对他的怀疑，拿出质疑他的证据后，还能置若罔闻，无所畏惧地说吃饭。
是不是他弄错了？真的冤枉人了？毕竟，郑国泰一直对他这么好啊！
“这些年，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是不是因为你心虚？”秦正阳质问他。
郑国泰放下筷子，笑了笑，“心虚？我为什么要心虚。我对你好，是因为我想对你好，我心疼你一个12岁的孩子没了妈，没了爸，孤苦伶仃无依无靠，我鼓动大家接受你，不要有偏见。可是我做了这么多，到头来得了啥？得了个被人怀疑是凶手，赠人玫瑰，手上抓的却是手榴弹，把自己反炸一身伤。”
他的语气里满满的无奈和悲悯，反过来责备秦正阳做了十恶不赦不知好歹的事，说的他像头白眼狼。
郑国泰叹了一声，“小阳，我不怪你，你怀疑郑叔没关系，但是郑叔希望你能好好长大成人，出人头地，让你爸出狱时风风光光的，郑叔，就只是这么希望而已啊！”
秦正阳低下头，手指发抖，眼皮一直跳，在郑国泰想再次用手碰他的背时，他噌地站了起来，不想让他触碰。
秦正阳一言不发地走了，饭也没吃。
郑国泰自顾坐在餐桌上夹了一点菜，吃了一点后，叫人埋单，对方说已经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