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洞悉之眼(八)
“滴滴滴，滴滴滴。”熟悉的仪器声。
楚瑾颜有那么一瞬以为自己回到了实验室, 恍惚了精神。在看到黑衣男人后, 她才平静下来, 一种莫名的安宁和依赖感油然而生。有些突兀, 但她竟不排斥。
“研究如何了?”似有旁人询问。
“出了变故。”黑衣男人的声线总是冰冷, 宛如高山千年不化的冰雪, 让听众没由来就寒意顿生，不敢靠近。他没有解释到底出了什么变故，旁人也不敢再问。
楚瑾颜眨眨眼，突然想伸手去触碰一下对方, 然而身体罔顾她的意念，僵硬得像石头。等等，石头?她不是在梦中吗?脑海似有灵光划过。但不等她细想, 环境重归黑暗。
结束了?她想到了上个类似的梦境。
没有。
黑暗迅速褪去, 凭空展开另一幅画卷。
那是她的童年。
“你为什么在这里?”小女孩歪头, 对面却空无一人。
因为没人陪我玩。楚瑾颜的内心不知为何瞬间浮起另一个声音。
“我也没人陪我玩。”小女孩有些落寞，“他们都不喜欢我说真话, 还说我是怪物，说我是灾星。小哥哥，我真的是怪物吗?”
不，你不是。
“那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也没有。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奇怪，错的人不是你，不用想太多。我们一起玩，好不好?
“好。”小女孩应着, 乖巧地伸出手。也许是对方的回答让她很高兴，她原本黯淡的眸子重新亮了起来，装满期待。
楚瑾颜怔怔地看着，小女孩手掌对应的地方渐渐出现一个模糊的黑影。
*
又是一场奇怪的梦境，到底在表达什么?
楚瑾颜醒来的时候，发现天色已经全黑了，旁边不远处躺着不知何时回来的齐星华。他呼吸均匀，睡得正香。
楚瑾颜坐了好一会才站起身，准备行动。本来解除傀儡蛊中有一味草药她始终找不到，但梦境的最后，她竟看到了库奇卡塔尼尔星人埋葬外来者尸骨的土包。像视频播放镜头的拉近，土包有可容一人进入的小道，最深处，那种草药茂密地生长在一个瓷罐的身边。
草药!瓷罐!
楚瑾颜莫名急促了呼吸。她有种强烈的预感，如果自己能知悉土包中隐藏的秘密，库奇卡塔尼尔星人就不足为惧了。
勉强按捺住冲动，楚瑾颜仔细用精神力感知库奇卡塔尼尔星人的分布位置。摸索出换班规律后，她才抓住空隙迈出步伐。她身材在华系幽蓝人中也是矮小一类，灵活性自不必说。除了看守最为严密的土包有些惊险，其他都没遇上什么。
现在想来，其实土包长期有库奇卡塔尼尔星人连夜驻守本身就很奇怪。只是楚瑾颜被先前的思维束缚住了，以为驻守仅仅预防有幽蓝人发现他们真实营地，没想到竟是为了看守这个大型坟墓。
小道里面的景色与梦境中一般无二。
楚瑾颜勉强压下内心翻涌的疑云，一步步靠近瓷罐。她不敢点火，也不敢燃烧存放在背包里的蜡烛，害怕引起库奇卡塔尼尔星人的注意。即便如此小心，她一时分神还是触动了瓷罐，细微的声响在近乎封闭的小道显得格外清晰。奇怪的是，外面对此没有任何反应。
怎么回事?但不管怎样，好事!
楚瑾颜屏住呼吸一会发现没问题，就抓紧时间行动。她按《草药大全》中所写的办法，采下了所需的草药。看着瓷罐，她犹豫一下，附着一丝精神力上去，并打开了查探功能。
蛊王(受困于瓷罐)：拥有号令万蛊之力，生长极为困难，需要吸收万人尸骨养分。这条由库奇卡塔尼尔星大祭司历经千辛万苦养育而成，可谓他施展蛊术的根基。蛊王是库奇卡塔尼尔一族的最高图腾，见蛊王如见神是他们多年的传统，要求无条件听令于掌控蛊王的人。
所以，库奇卡塔尼尔星人是故意弄出这个土包的，为了蛊王!
所以，控制蛊王相当于控制整个库奇卡塔尼尔星球的人!
楚瑾颜先是恍然大悟，继而有了新计划。她用精神力扫描一遍瓷罐，发现渗不进去就留下了几缕精神力黏附其上。那黑色披风老人应该就是大祭司。大祭司不打开瓷罐便算了，但只要一打开瓷罐，她的精神力就会趁虚而入，夺取蛊王的控制权。
这样一来，无论是打碎库奇卡塔尼尔星人的阴谋还是对抗智能玩偶大军都有了办法!
高兴归高兴，楚瑾颜还没被冲昏头脑，平安离开了土包。毒素日积月累，越早解除越好。她不敢耽误，连夜配置出傀儡蛊的解除药剂，赶在早上齐星华醒来时让对方喝下。齐星华呕吐出一条虫子烧死，把自己也恶心得不行。
傀儡蛊虽然解除，但因为余毒失去压制突然爆发，齐星华感觉自己大腿以下瞬间失去知觉，站不住直接跌在地上。
“怎么了?”楚瑾颜愣了愣，精神力一扫描才发现这问题。她赶紧翻找《草药大全》，却发现与毒素有关的页码全部变成了空白。“余毒……”
“余毒难清罢了，你脸色怎么那样难看。”齐星华倒是很乐观。他打趣道：“这可是上天都希望你成为星主啊。”
齐星华这话说得一点不错。他本身靠着卓越的领导力和战斗力，在幸存幽蓝人中的地位逐渐超越了捷克多瓦齐。如果没有这个意外，他成为星主可以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奈何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以后估计要坐轮椅。平和日子还好说，然而关键战斗时期，大家是不会接受残疾星主领导的。楚瑾颜惊人的战斗力众所周知，号召力极强。要不是她无心，捷克多瓦齐争不过她。
只是，星主这词触动了楚瑾颜敏感的神经，让她想起了那个她一直认为无意义的附加任务。
星主……
这是冥冥中注定，还是系统要逼迫自己成为星主?
楚瑾颜理智偏向后者，情感却不听使唤定格在前者。两种想法以脑海为战场打得痛快，倒是吵得她脑壳都疼了。她用力甩甩头，没说话就闭眼躺下补眠。
她需要静静。
好吧，看来还需要时间接受。齐星华能猜到楚瑾颜的想法，倒也没说什么。他看了眼无知觉的小腿，有点苦恼。自己还得编个靠谱一些的借口做好掩饰……
*
齐星华的突然残疾在幸存幽蓝人和库奇卡塔尼尔星人里掀起了轩然大波。前者是担忧自己民族的未来、对前途的迷茫，后者则是觉得做下的手脚白费了。他们之所以下蛊，还不是看上对方能够成为领导者这一点吗?
楚瑾颜提前预料到了双方反应，于是跟齐星华联手演了一场好戏。她在幽蓝人面前展现出自己指挥的才能，很容易就取代了齐星华的地位;然后，她又在库奇卡塔尼尔星人面前展示出对齐星华的忠诚。库奇卡塔尼尔星人看齐星华能控制住新的领导者楚瑾颜，勉强接受了这个状况，按捺住了直接对幽蓝人下手的冲动。
平衡算是保持住了，但这终归不是长久之计。楚瑾颜在等，等导火线的出现。大概是对幽蓝人归属感没那么强，她的忍耐力比齐星华厉害不是一点半点，看到幽蓝人体内陆续冒出的蛊虫也能装下去。她暗中调配汤药或解除或压制，没有挑明。
库奇卡塔尼尔星人开始心急，智能玩偶的攻势也愈发激烈。终于，智能玩偶大军把战场转移到库奇卡塔尼尔星，趁幽蓝人不注意试图打个措手不及。
幽蓝人时刻保持警惕，然而有准备也难以招架装备数量激增的智能玩偶大军。以楚瑾颜为圈子，重重包围下几乎看不见她的身影。蚁多咬死象，纵使楚瑾颜用尽浑身解数，打倒一个又有无数个涌过来，叫幸存幽蓝人看着都绝望。
智能玩偶压住楚瑾颜后，战局就呈现出一边倒的场景。没人知道楚瑾颜还有余力，甚至暗中抢夺智能玩偶控制权。这种情况下，库奇卡塔尼尔星人看不下去了。幽蓝人可是他们梦寐以求的美味食物，如果都葬身在这里，谁带他们前往浮空星?这些智能玩偶可不好吃!
大量库奇卡塔尼尔星人加入战场，楚瑾颜瞄了一眼，知道这是他们外露出来的全部。战况好转，但胜率渺茫。胶着好一段时间后，一个黑色披风的老人手持木棍登场了。也没见他做什么，只是打开了一个瓷罐，无数虫子就蜂拥而上，爬满智能玩偶的全身。
虫子们的速度很快，智能玩偶接连倒下，外表斑驳到处是咬痕。战斗中的幽蓝人看到虫子带来胜利的曙光，脸上表情混杂着高兴和疑惑，有点怪异。
密集恐惧症者看到简直要疯。
楚瑾颜内心吐槽着，手中动作不停，又是激动又是兴奋。大祭司被逼出来了，还有原本只生活在幽蓝人古老传说里的蛊术。不继续藏下去，估计库奇卡塔尼尔星人要露出獠牙了，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己正等着他们这一动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