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花想暮其人,花家的小可爱、大少爷,白白嫩嫩小白花一朵,文化课顶尖,身体素质吊车尾,小时候三天两头去医院,从小被全家娇宠长大,可以说是十分不谙世事了,二十三岁还闹离家出走,差点被骗财骗色,除此以外,平常十分听话,整个一个贴心小棉袄,看上去十分……

  小公举。

  “神/他/妈的男人,原来都是这种见到男的就发/情的种猪吗?”

  反正在这位“小公举”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整个包厢都是鸦雀无声的,有被这句难得的粗口震惊到的原因,更多的是被他的行动震惊到——他趁着许择渊放松警惕贴在他耳边说话的时候伸手一拉,膝盖一卡一顶,将对方整个人都掀翻。

  许择渊的惨叫嚎断了包厢内欢乐的气氛,几乎没有人在震惊过后懂得上去劝一下架。

  “郑骥归!”

  郑骥归几乎是闻声而动,将手中葡萄酒泼在缠着他的少爷身上,伸脚够翻几个扑上去要对付花想暮的,没几下就把花想暮身旁收拾了个干净。

  只是许择渊也不是吃素的,他除了开始的一时失神,之后迅速反应过来出手重击花想暮膝弯,后者侧身避开的时候也放松了对他的钳制。

  脱身之后,许择渊阴恻恻地盯着花想暮,四周的人已经被收拾了,想要围上来的也都被交给了郑骥归,只见对面的花想暮满脸涨红,红得像个怒发冲冠的关公。

  二人就此扭打到一起去,包厢中的少爷小姐都惊叫着跑出去找保安,明白时间不多的花想暮照着对方的要害打,凭着那一股疯子般不依不饶的劲渐渐将对方撕扯到了下风。

  接近不了撕打中二人的窦班和方暮云只能吼着让他们停下,但忽然看见猛一抬头的花想暮的眼睛,喉咙中的声音就这么哽在哪里,不上不下。

  花想暮的眼睛很安静,也很深沉。

  他现在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甚至可能已经计算了所有可能的后果。

  你可以劝一个疯狂的人回归,可你不能劝一个有意识装睡的人醒来。

  “七年前……不,是五年前他还不是这样的。”窦班忽然想起当年将花想暮骗出来坑人玩的时候,这个大小孩虽然总是懵懵懂懂,却从来没有忘记过所有他们教的东西,上手很快,失去趣味也很快。

  花家的老爷子说这个人天生就是来学习的……鬼知道这里的学习还指那么多!

  “这么打下去会出人命的!”方暮云几次想要上前都被拦下。

  “你说哪个?”窦班强行冷静下来,瞥了眼同样愣在一边的唐逢久。他看见唐逢久在颤抖,在恐惧,而方暮云一点也没察觉到。

  看,方暮云已经不想你了。

  窦班很想得意洋洋地上去宣誓主/权,但念头一出来,就突然没了意思,一时间找不回自己对“唐逢久”这个名字的炙热感情。

  “哪个都不行!”

  “那个可以,我说姓许的。”

  窦班混不在意地说出这句话,貌合神离完全不掩饰,方暮云一时奇异地盯着他,他以为窦班就是为了巴结许择渊的。上流社会差不多都能看出许氏的倾颓之势,偏生只有窦班这个赶着往上凑。

  方暮云这时候才觉得自己陷入了先入为主的偏见。

  窦班看他一眼,嗤笑一声,上前拍拍郑骥归的肩膀:“兄弟,这俩谁出了事都不好担责,花家的势力也不是通天的。”

  郑骥归只是将二人拦在身后:“他有分寸,在叶思朝来之前。”

  他这句话音量不小,听见的花想暮手中动作一慢,被好不容易找着机会的许择渊打了个正着。

  吃痛之下,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更加激烈的反抗。

  他伸手一折一拽,直接卸了对方肩膀。

  至此,一场打斗才算结束。

  而卡在这个点之前,叶思朝气喘吁吁地出现在包厢门口,第一时间注意到了里面趴在地上呻/吟的许择渊,和仰天喘气、满脸通红的花想暮。

  花想暮难得没有笑脸,而郑骥归也难得没有板着脸。

  “怎么了?!”他盯着花想暮,上下寻找对方完好无损的证据,不过事实好像是躺在那边的那位更需要照顾。于是叶思朝极其生硬地转了话头:“他怎么了?”

  “鬼知道……可能雌激素吃多了。”

  花想暮嫌弃地啧一声,刚想抬脚踢一下,忽得愣住。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便冲出这个房间,而叶思朝瞥了眼混乱的包厢,也没时间找唐逢久在不在,气还没喘匀就又追了上去。

  郑骥归回头看了一眼包厢,跑着跟上了二人。

  包厢里一时间只剩下趴在地上呻/吟的许泽渊。剩下的人中半晌才有人回过神来吼道叫救护车,哗啦一大群往门外涌。

  这次是花想暮和郑骥归完胜,后者甚至连衣服都没有脏一点。

  唐逢久本就没有那个心思去看伤者,满脑子都是叶思朝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的身影,不一会儿,心中竟升起一阵无名怒火。

  他的表情变化都落在窦班眼中,窦班竟难得地瞧了眼方暮云,后者的注意力这才被扯回来,见情敌盯着自己,皱了皱眉头,随着视线下移才看见失魂落魄的唐逢久。

  “那是叶思朝,是唐……是他的白月光。”

  方暮云的这句解释是给窦班的,唐逢久也听见了。

  窦班瞧见唐逢久厌恶的眼神,心中的那一点落寞竟然奇异地消失了:“那也是花想暮的‘朝哥’?看来,我们都一样。”

  不,不一样。

  方暮云想。

  至少他已经打算放手,就和当初的叶思朝一样。

  而花想暮风风火火出了会所,前脚才进车里,后脚整个人都软成了一滩。

  叶思朝这才发现他哪里是气得发火,明明是那种不要脸的药起了作用。他尽量避免接触,按下按钮,车窗开了条缝,冷风灌进来,花想暮勉强能够睁开双眼。

  他没有多问什么,直接驱车去了医院。

  之后在医院经历了一系列洗胃、抽血检验的花大少一声不吭拍了张病历单,和刚才在车上的自拍发给了老爷子,告了状后又装乖,默默关了手机,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接下来花老爷子会给整个花家带来怎样的疾风骤雨。

  当然,他没忘了在老爷子面前提了一句是叶思朝送的他去医院。

  在伴侣进门前要排除一切阻碍因素,花金毛如是想。

  叶思朝同郑骥归二人进来的时候他才刚刚收了手机,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颓废的苍白。

  叶思朝狐疑地看他一眼,将手中的营养餐放下后转身去缴费。

  “这种药的伤害挺大的吧?”孙迟羽在另一张病床上坐下。

  花想暮大半夜把人家学生叫出去正觉得心虚,对上孙迟羽那张笑得花开一样的脸不由得微微撇过头,摸了摸鼻子。

  “嗯。”

  “你不打算解释些什么吗?”

  郑骥归看一眼笑着的孙迟羽,对他隐藏的怒火,一时有些错愕。

  “也没什么……你可以去问钱辰,他大概明天就会主动联系我们了。”他这话说的信誓旦旦,被去而复返的叶思朝听了个正着:“你是想说将功抵罪?”

  “朝、朝哥?这么快就结好账了吗?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叶思朝一出现,病床上的病人一下子就开始支支吾吾了。孙迟羽的视线幽怨地在二人之间转个了来回,默默到精神空间里去借玩弄415以抚慰他受伤的心灵。

  “想多了,不但不能走,明天也甭想去上课,阿姨已经给你请了假,你就安心呆在这里。至于账,管家会结的,你老老实实呆着,别让你妈又大半夜冲到医院来……还有,交代一下,什么时候学的……格斗?”叶思朝噼里啪啦一大堆倒下去,花想暮懵了半天才支出一句:“管家也来了?”

  “对,你刚才是在联络他们?”

  “……”

  真的不是你朝哥太洞察人心,而是你的那精明劲到了你朝哥面前都成了求抱抱求安慰求抚摸的小太阳光波。

  世界上没有一个傻子会在三番四次被人下药之后还是乐呵呵地往写了“欢迎傻白甜”标语的地方钻,除非这个是花家的大少爷。

  花想暮本人对酒吧会所这些地方没有丝毫兴趣,但架不住他的环境就是虎狼环伺总有人能拐着法儿地将他弄到各种奇奇怪怪的地方去。

  于是在过关斩将的升级流模式中,他对这些事情应付的法子也变得五花八门,从开始在叶思朝的保驾护航下还蹒跚学步,到后来面不改色地换酒水,对方的本领升级了一次又一次,而他的手段也不得不跟着创新。

  最好的老师就是你的敌人。

  这不是什么名言,但却是最真实的。

  这里面,有想傍上大款的俊男美女,有叔伯送来的“点心礼品”,从他开始脱离花家掌控的那一刻起,他就把自己完全置于真空之中,身边每一道暗箭都无法预料,甚至在开始一段时间,他从未相信叶思朝。

  第一次见面时有些傻乎乎的小白花即是真实,也是弱者的伪装。

  从前,他的伪装是小白花,白到令人发指,也白得半真半假。

  而现在,这个斯文俊秀、就差衣冠/禽/兽只有半步之遥的大学教师是真实的他,也是他面对敌人时下意识的伪装。

  “你学的是什么路数?”郑骥归趁着没人问了句。

  “我什么都学,没有路数。”

  灿烂的笑容不似作伪,但在会所里他也是用这种笑容让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是一朵大白花。

  郑骥归被当了一次打手,也没有多少气愤,二人聊着聊着就往文学的话题谈了,到了十点,护士开始赶人,最后只有叶思朝死活留下来陪床,让那几个小护士好生嘀咕了一阵:“大男人家家的,怎么真的可以跟小姑娘家家一样?!”

  叶思朝被逗笑,但也并不想透露这位花家大少爷干了些什么才会光荣负伤到要在医院躺几天的地步。

  病房的灯啪嗒被关掉,由于伤了胛骨只能侧躺的花想暮乖乖入睡,叶思朝最后还是选择了用手机继续编辑辞职信,病房里渐渐只剩下了花想暮的呼吸声和他敲击手机键盘的声音。

  指尖打在手机屏幕上的声音是那样轻微,而那样轻微的声音却在这个小空间里显得那么突兀。

  叶思朝听过花想暮的呼吸声很多次,却从来没有在这样轻松的环境下听过,没有任何心理压力的环境。黑暗会让很多事情一下子涌出来,手机夜间模式的荧光照亮他的眼睛,那双黑眼珠里盛满辞职信中的字。

  他有些累,当然要辞职。

  而他为什么会那么累?

  父母使他劳累,同事使他劳累,同乡使他劳累……

  他忽然想起唐逢久也在会所,而他没有在意,甚至连包厢内其他人都没有看一眼,出了会所的门才发现郑骥归没有送钱辰到家。而使他忽视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面前这个呼吸声很浅的家伙。

  不知不觉脸上有些发烫。

  叶思朝一气之下裹上被子睡在了空的病床上。

  而在他意识完全沉入黑暗的时候,病床上的伤患缓缓睁开了眼,在黑暗中借着透过窗帘的灯光一遍又一遍描摹他的侧脸。

  如果他们没有在一起,那么第一次接到叶思朝询问陈思地的电话后他立即下手做的一切,都可以当做他的一时兴起,连同以前那些一起。

  ?

  晨光破开云层的时候,报社老总的邮箱里躺了一份辞职信,而中午时出现在报社门口的男人扑了个空。前台的小妹例行日常表达了自己对叶编辑吊着人胃口的不满之意,并同情了一把唐逢久。

  唐逢久每次至少能在这里收获数十个同情的眼神,他已经习以为常,甚至有些……

  上/瘾。

  弱者有弱者的精神鸦片,强者只是因为一无所有才变强。

  但是唐逢久不觉得自己是弱者,相反,他还在不断前进。

  这次他是真的扑了空,办公楼上的人可以看见下面一个充满了落魄气息的男人走出大厦,走了几步忽地转头抬头看,离得近还能看见男人的苦笑。

  他低头匆匆地走了,其他人也习以为常,这几乎隔三差五都要上演一次。

  只是这次有些不一样,被请来帮忙搬东西的小伙子推开了办公室的门,手中拿着的大包小包随手叠在地上,直起腰擦了个汗,随口问到:“那个人是谁?我看他呆那儿好久了才走,还看这间办公室?”

  “那个啊……是叶编辑的追求者,这是经常的事。”有热心的人递上一杯咖啡,“可怜好好的一个小伙子非要吊在叶编辑这棵铁树上,都两三年了。”

  “诶,老吴你这么说还不大准,应该有七八年了,两人听说是同乡,从小一起长大的那种,啧啧,竟然能热脸贴冷屁股这么多年。”有人唏嘘,这个八卦一开头,办公室里就停不下来了,一时间嗡嗡嗡响成一片。

  小伙子低头喝了一杯咖啡,突然疑惑道:“他没有预约吗?今天叶编辑不是请了假?而且这事情打个招呼、发个消息就能确认了吧?”

  他这话一出,吵闹的办公室一时间鸦雀无声,好半晌才有人尴尬地笑着说:“估计是叶编辑拉黑了别人,又或者是故意置之不理。”

  小伙子也不说赞同不赞同,只点点头道了句“大概”,又嘀咕了几句——“这也太不懂事了吧?没预约就来不会打搅心上人的工作?这是来催债的还是来追人的?”

  办公室里已经有不少人坐回了原位,一声不吭,不久,翻文件的刷刷声又响起来。

  但几乎所有人都支着一只耳朵听动静。

  小伙子浑然不觉,将咖啡一饮而尽,还乐道:“这咖啡不错,说起来……”

  “老吴,咖啡豆用完了!”从茶水间里突然闯出一个人打断了小伙子的话,老吴放下杯子:“不是你管的吗?你没有备用?”

  “别瞎扯,不是你一直在管吗?”

  两人面面相觑一会儿才发现双方都没有备用的咖啡豆,小伙子这才能把他刚才的话接完整:“咖啡豆这里有。”说着从一边翻出两三罐咖啡豆递给茶水间那人,那人道一句谢:“等会儿转账给你,这东西不便宜。”

  小伙子听了连连摆手道:“我刚才想说的就是这事,我打电话问过叶编,咖啡豆是刚买的,本来就要放到茶水间,不带走。”

  这里估计没有人不觉得小伙子的笑有些扎眼。

  这一天部门里所有人的效率都出奇的高,别的部门还以为他们是换了个上司正高兴。而报社的年轻人也没有嚷嚷着公/平正/义,将自己的稿子修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几乎要捏断笔。

  没人听见的地方,那位对陈思地大肆批判的年轻记者喃喃自语到:“我不会向你认错的。”

  他们只是误解了一部分,其余的该是怎么样还是怎么样,顽固的人如是想到。

  报社里的风风雨雨和高效率都没有影响到叶思朝对着林郁发愁。

  林郁大清早就来了个突袭,不巧,正撞上儿子痴汉地盯着隔壁床的男人看,深知其子的林郁很自然地进门,在椅子上坐下,跟着儿子盯长得还算不错的叶思朝。

  花想暮五六天前接到电话后整个人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向他爸借了人调查他的一个学生,整天忙前忙后,后来林郁得知叶思朝只是提了一下去学校转一圈,可见花想暮有多认真了。

  林郁只是叹了一口气,花家的家风,怎么养出的尽是情种和顽固呢?

  她便乘着这时候又打量了一遍叶思朝,就是这个孩子昨夜揽下了所有照顾自家儿子的责任,花家的上上下下才没来个大出动,当然,也有自家儿子在那边“威胁”的原因。

  于是叶思朝醒来时看见的就是一子一母盯着他瞧,重点是还没有一个带遮掩的!

  “朝哥你流口水了。”说完自己也愣怔了一下,颇有些语无伦次。

  “……”

  “做的什么美梦?”

  “……”一瞧样子就是在强行搭话,情商下降得厉害。

  不是我说儿子你这样很容易单身一辈子的,你的智商和情商是薛定谔吗?

  叶思朝强按住过于活泼的心脏和愤怒的青筋,收拾了自己的外形,一本正经地问到:“阿姨吃过早饭了吗?”

  林郁深深瞧了眼叶思朝,这是个好孩子,但是……她叹一口气,弄得叶思朝整个背都发了毛。

  儿子并没有邀功的打算,这都是花家的教育出了岔子,如果因为没有邀功就丢了媳妇儿怎么办?

  林郁又陷入了日常的担忧。

  不管内心活动如何复杂,她还是取出了连夜熬好的清粥并一些小菜,顺带招呼着叶思朝一起吃早饭,而在吃早饭时一如既往地没有压抑住自己倾诉和好奇的欲/望。

  叶思朝昨天才隐隐抓到了线,被对方的母亲一吓,那点心思顿时都飞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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