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乡村

　　乔正和夏芳芳以前是同学，夏芳芳成绩好，长得也好，更重要的是，她性子也好，班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喜欢她。

　　在农村里，没什么男女大防，不提家家户户都带着点亲戚关系，在大人眼里，只要还在念书就都是孩子。

　　那个时候村里的孩子大多念完初中就不念了，乔正和夏芳芳硬是靠着好成绩念完了高中，双双考上了大学，高中三年两人在城里，就连放假都很少回来，忙着打工挣学费，甚至为了省那点租房子的钱住到了一起。

　　乔正用相依为命这四个字形容这段日子，但是就连他都不得不承认，这是他们离得最近的时候，两个年轻人悄悄定了终身，并想着考上了大学就告诉家里。

　　他们都考上了大学，但是都没能念成大学。

　　一切变故都发生在那个暑假。

　　那个夏天，村里死了四个人，乔老三的父母和未过门的媳妇儿，以及乔正的母亲。

　　就在前一天，他们两家才见了面，已经准备商量婚事了。

　　乔正死了妈，要守孝，夏芳芳笑着安慰乔正说大学之后再结婚也可以。

　　他还记得那个时候夏芳芳脸上的笑，后来很多年里，都是那个笑容让她挺了过来。

　　他也曾后悔过，那个时候没有关心夏芳芳，要是他能上一点心，是不是他就不会错过夏芳芳。

　　夏芳芳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乔业鸿。

　　乔业鸿是个畜生，乔正也是后来才知道，乔老三的未婚妻也是被乔业鸿逼死的，剩下三个老人家则是看到了不该看的被王桂想办法弄死了，一个被牛踩死，一个心脏病发猝死，一个被推到水里淹死。

　　都说是意外，没有一个人怀疑。

　　夏芳芳没有上大学，她怀孕了，急匆匆的嫁给了乔业鸿。

　　乔业鸿是刚上任的村长，夏芳芳是十里八乡最贤惠的姑娘，大家都夸这是份好姻缘。

　　结婚的那天他坐在人群中，看着夏芳芳红着眼眶跟着乔业鸿到处敬酒，敬到他这桌时，大家纷纷打趣，除了两家人之外，没有人知道乔正和夏芳芳的事，乔正想风风光光的接夏芳芳回家，可他们都没有等到。

　　他不怪夏芳芳，前几天夏芳芳家里来了人告诉了乔正这件事。

　　乔正想带着夏芳芳跑，但是夏芳芳说他们都有自己的家人，他们不能这么不负责。

　　乔正那天喝了很多酒。

　　后半场王桂出来了，别人都恭喜她有了这么一个儿媳妇，她只是笑着说她也很高兴。

　　她说这话时就站在乔正身边，还朝自己看了好几眼，于是他知道，王桂也是知道他和夏芳芳的事情的。

　　但是他问心无愧，他和芳芳之间一直发乎情止乎礼。

　　婚礼之后，夏芳芳很快就显怀了，大家都说她们有福，但夏家和乔正家却恨的牙痒痒，那不是福，那是最深的恶。

　　夏芳芳没去大学，乔正也没去，这个夏天发生了太多事，先是母亲去世，再是夏芳芳嫁人，父亲没抗住，病了。

　　这是他们人生的一个大转折点，他们的命运就在这里彻底改写。

　　只是他们不知道。

　　乔业鸿看起来老实敦厚，但乔久知道，他是个混的，自己村里隔壁村里的寡妇都跟他有点关系。

　　夏芳芳怀孕之后，乔业鸿收敛了那么一阵子，不过也就那么几天，又出去沾花惹草了。

　　他扯着公干的名义，任谁也找不到毛病。

　　但是夏芳芳知道，王桂也知道。

　　夏芳芳对乔业鸿原本就没有感情，又是这么被娶进来的，甚至藏着恨，不过她掩饰的很好，她不怎么管乔业鸿，他愿意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他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只要不闹到她面前就行，她只想把孩子生下来，养大成人。

　　但是王桂不一样，王桂早就看上了夏芳芳，原本是打算等她大学毕业之后再娶进来的，乔业鸿坏了事，就提前娶进来了，她在这个过程里发现了她和乔正的事，对她也就存了一份偏见，虽然乔业鸿跟她保证了夏芳芳是第一次，但是在王桂眼里，夏芳芳就是个不干净的女人，看着她凸起的肚子，王桂心里就不舒服，三天两头就要挑一下事。

　　夏芳芳就在这样的日子里，小产了。

　　她因为这事回了娘家，很快被乔业鸿接了回去，不得不说，乔业鸿表面功夫做的是真的好，就连夏芳芳都信了他。

　　夏芳芳回乔业鸿家的时候，乔正也结婚了。

　　他们在村口撞上，只是笑了笑就错过了身。

　　那时候乔正觉得，他们这辈子就这样了，各自有各自的家，他会好好的对自己的妻子。

　　他老婆很快怀了孕，他还是经常听到夏芳芳的消息，不过都是好消息，乔业鸿是村长，家里也富足，他觉得夏芳芳也是过得好的。

　　偶尔在路上遇到，也只是点点头。

　　他们再也做不了朋友。

　　他妻子生产的那天没熬过来，留下了乔岁，临死前只对乔正笑了笑。

　　那天乔正哭的很惨，一个大男人，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他爸抱着小小的乔岁静静地站在一旁。

　　这个家里，又只剩下两个男人，和一个小女孩。

　　乔岁还小，没奶喝，夏芳芳的三嫂也刚刚生了孩子，就把乔岁抱过去一起养了。

　　乔正有时候过去的时候能碰到夏芳芳，她抱着乔岁，乔岁小脸上挂着笑。

　　乔正21岁那年，他爸才四十几，两人商量过后出去打工了。

　　乔岁是在夏家长大的，夏家人护短，也和气，把乔岁当自己家孩子对待。

　　夏家孩子多，他们叫乔岁岁岁，很少有人知道这是乔正的孩子。

　　乔岁学说话的时候，第一个词是妈妈，她咧着嘴，对着夏芳芳模糊不清的叫了声妈妈。

　　夏芳芳当场就哭了。

　　周围一下安静下来。

　　乔正在乔岁五岁的时候回来，衣锦还乡，乔岁离开了夏家，回到了自家人身边，跟着乔正去城里了。

　　再之后的日子好像过的格外的快，乔岁一天一天长大，从牙牙学语的小女孩长成了能帮家里两个老鳏夫料理生活的小姑娘。

　　乔正中途听说夏芳芳又怀孕了，又掉了。

　　乔正父亲抽着烟，语气里满是苦涩：“芳芳也苦啊...”

　　是啊，乔正想，但是人生在世，谁又不苦呢?

　　乔岁十三岁的时候夏芳芳终于又怀孕了，离她第二次怀孕已经过了六年。

　　据说王桂很高兴，对夏芳芳好了不止一点，但是这个孩子还是没保住，乔业鸿喝了酒打了夏芳芳，生生的把孩子打掉了。

　　夏芳芳终于崩溃，出了院就提了离婚。

　　从秋天到冬天，乔业鸿都没有去接夏芳芳，夏芳芳甚至都以为解脱了。

　　乔正在过年的时候回了乔家村，乔岁和夏芳芳也亲，两家商量了一下，准备开年就去和乔业鸿打脱离，再和乔正领证。

　　乔正在城里和人开了个跑运输的小公司，以后不准备做了，正好乔岁要回来念书。

　　乔正去城里打点的时候，乔业鸿又来接夏芳芳了，不知道他和夏芳芳说了什么，夏芳芳还是妥协了。

　　后来他才知道，乔业鸿看到了乔岁。

　　乔正说不清自己听到这件事的心情，像是愤怒，像是痛苦，又像是麻木。

　　那几年乱的很，村长这个小位置，足够只手遮天了。

　　他们都被压在这个手掌下，怎么挣扎都逃不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存稿qiao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