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赶尸
李沉舟的声音很轻，语气也很平淡，像只是随口说出的一句话，不带别的情绪。
像一只小小的蜜蜂，蛰在了乔久心上。
乔久吸了一口气，把手中作废的符扔到了地上。
李沉舟没再说话，乔久继续画符。
只有他自己清楚，他下笔的速度慢了多少。
李沉舟坐在门外，明明隔得还有这么远，可乔久却觉得他好像就坐在自己身边，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一样。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不自在。
乔久垂下眸子，放下了手中的笔。
李沉舟看他：“画完了?”
鬼使神差的，乔久点了点头。
李沉舟又问：“你要一直待在这里?”
乔久点头。
“晚上也是?”
点头。
“要待多久?”
“七天。”
李沉舟点点头。
乔久觉得他可能不会再说什么了，因为平时看起来李沉舟的话也不是很多。
谁知李沉舟又开口了：“乔久。”
“嗯。”
“你是哪儿的?”
乔久低着头：“浔州。”
乔久平时的话很少，一是他不愿意说，二是他不会给别人这个一直问他的机会。
可在这样一个中午，他给了。
一个在门外，一个在门里。
一个问，一个答。
乔久说不出来是为什么，他只是想多看看李沉舟笑，多听听李沉舟说话。
在这一刻，他把这种感觉归于他太孤独了，他孤独的太久了。
所以他想和人说说话。
李沉舟问的都是一下基本的问题，他很懂得把握分寸，没有问什么侵犯隐私的问题。
后来他还给乔久讲起了他以前的事，他去的地方多，经历的事情也多，只要稍微改编一下就能直接说给乔久听。与平时的李沉舟不同，这时他讲故事讲的精彩纷呈，乔久听着他说话，眼前的画卷一副一副的铺开，像是也去过了那些地方，经历了那些故事。
其实他去过的地方也不少，可是他好像从来没有感受到什么乐趣，每次都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可是以他的性子，就算有时间，也不会去注意身边的这些小东西，小事情吧。
他撑着下巴，看着李沉舟。
他长得...
真好看。
是这么形容吗?
乔久不知道。
他只是看着李沉舟，觉得这个人在他脑海里的印象好像变得清晰了一点。
“你们来槐州干嘛?”乔久问。
李沉舟顿了一下，笑道：“你猜。”
乔久有点不习惯李沉舟这么活泼。
“在查案子?”
李沉舟承认的很痛快：“对。”
“哦。”乔久不再问，闭上了眼睛。
从这天开始，太阳一直很大，白天也很长，太阳升起月亮就落下，月亮落下太阳就出来，过度很短。
乔久一直待在祠堂里，李沉舟也一直陪着他，夜晚乔久睁开眼就能看到门外闭着眼的李沉舟。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乔久不知道如何去形容，就好像自己心里有一颗种子，正在慢慢的发芽，快要破土而出，幼嫩脆弱而又带着蓬勃的生机。
乔久小心翼翼的看着，连碰都不敢碰。
却能感受到那种轻微的，不能忽视的喜悦。
李沉舟告诉他很多东西。
生活中的美好，细微的感动，遇到的那些欢乐与悲伤。
周围的一切对他来说都乏善可陈，美好的东西一触即忘。他以前就像生活在一个玻璃罩子里，看周围的东西不管怎么美丽都隔了一层，可此时，他却在另一个人的口中体会到了这种美好。
他没给过别人这个机会。
他把这个机会给了李沉舟。
在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情况下。
他看到叶子被风吹下来，落到李沉舟头上。
这是半夜，月色如水，打在李沉舟身上，他能清楚的看到男人好看的侧脸，鼻梁高挺，睫毛长长。
乔久盯着李沉舟，没有察觉出来自己的不对劲。
他向来对自己的情绪不敏感。
三天时间转眼就过，顾方每天按时来给李沉舟送饭，每次来都能看到他们向来沉稳强大的头儿坐在门外说说说，里面的乔久面无表情的听着。
凉爽幽静，古香古色的房子，偶尔还有风吹落叶，叶子慢悠悠地落到地上，加之两个人都长得好，一个说一个听，场面无比和谐，顾方竟然觉得有点浪漫，跟拍电影似的。
虽然都是男的...
不过，可能，应该，大概，也没什么不对劲的。
顾方放下手里的饭，急匆匆的跑了。
槐州的人也经常过来，每天过来排队往瓷盆里扔符咒，瓷盆里的火一直没灭过。乔久用烧出来的灰在棺材旁边洒了一圈又一圈。
按理说过了这么多天，那些灰烬应该变多了才是，可事实上，分量与第一天一样，看上去分毫未变。
这一天，乔久终于回了李沉舟的话：“明天就下棺了。”
李沉舟一愣：“嗯?”
乔久看着他：“你帮我把唐清叫过来。”
吩咐的一点都不客气。
李沉舟反应的很快：“好。”
“算了，”乔久不知道又想起什么：“我自己去找他。”
说完又变得沉默，李沉舟也没说话。
半晌，乔久突然动了动手指，也没抬头：“你什么时候去找人?”
“嗯?”李沉舟看向她，眼里带着不容忽视的惊喜：“等你把事情处理完吧，到时候还得跟着你们一起出去。”
“哦，”乔久说：“你快点，我不会等你。”
李沉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面上的表情凝固了一下，随即笑了出来：“好，”他说：“我会快点的。”
乔久很冷漠：“哦。”
李沉舟又开始笑。
乔久实在不懂他的笑点在那里，于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李沉舟收起笑容，手指着角落：“那是什么?”
乔久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了一片露出的黑色。
乔久瞳孔紧缩，快步走到角落，把上面盖着的空白的纸掀开，白色的纸被他扔到天上，又纷纷扬扬的落下来，李沉舟看到了乔久，和他身前的东西。
那是一副棺材。
黑色的，与外面四副一模一样的，棺材。
乔久如坠冰窖，一瞬间，他脑海里划过了无数个念头，脚步也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
一定有哪里出了问题，可到底是哪里呢?
他呆呆的站在原地，回想着这一路遇到的事情。
李沉舟见他面色不对，半晌才开口：“怎么了?”
乔久没有回答他。
日头升高，乔久走到祠堂中间，把符咒都扔到了那四具棺材上，向门外走去。
烈日当空，路边的草也被晒得怏怏的，乔久步子迈的很快，李沉舟跟在他身后朝外走去。
七拐八弯的，他们到了一个房子面前。
开门的是小杏，今天小杏看到乔久倒是很开心，一下子抱住了他的腿。
乔久面无表情：“你爷爷呢?”
“爷爷在家。”小杏说：“我叫他。”
乔久点头。
小杏回过头，对着屋里大叫：“爷爷!”
老爷子很快出来，看到乔久脸上露出了笑：“进来坐。”
乔久摇摇头，单刀直入：“还有一副棺材是怎么回事?”
老爷子脸上的笑容顿了顿。
乔久目光锐利的看着他。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天气越来越热，李沉舟身上渗出汗水，他不知道乔久和老爷子在说什么，但看两人的脸色，绝不是小事。
小杏懵懵的看看乔久，又看看他爷爷，最后又朝李沉舟看了看。
“唉，”终于，老爷子叹了口气：“罢了。”
他看向乔久，目光复杂：“这事原本是不能外传的，但总归你也算不上外人。”
说道此处，他看了看李沉舟，李沉舟会意，正准备避开，谁知老爷子又开了口：“你就留在这儿吧，没什么不能听的。”
他像是没有注意到他这几句话中的矛盾，不慌不忙的开口：“你应该知道，槐州的棺材都是特制的，从开始制作，到真正下葬之前，都不能离开祠堂。”
“槐州鬼气重，整个村子地下都是埋骨之地，姜氏族人守在槐州六百余年，从未有一天懈怠。这是我们的责任，也是我们的宿命。”
“上天赐予了我们神奇的力量，我们就要做一些事情。你知道我们的能力吧?”他看向乔久，不等乔久回答，又接着道：“我们能算祸福，知天命，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我们只能守在这里，等着那些人的到来。”
他看向乔久，却又像是在透过他看别的东西，嘴角露出一抹微笑：“我年轻的时候也出去过，见过外面的世界，可最后还是只能狼狈的回来，守在这里度过余生。”
“我们老了，也活够了，”他看向站在他身边的小杏：“可他们还小，他们也有自己的想法，我们不能替他们做决定。”
他看向乔久：“你说，该怎么办呢?”
乔久脑海转的飞快，他以前从未注意过的事情，一下子全部涌到了脑海里，他知道槐州都是一个族，但不知道他们姓姜;他知道一些死去的人都会回到槐州，但也许他们是来到;他看过死去的人的名字，却没有发现，没有一个姓姜的。
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这不可能，但是，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乔久想，没什么不可能的。
他看向老爷子：“快没时间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之后会捉虫
明天就正常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