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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L百合] 《涧中意》作者:Aliatte【完结】

  文案:

  妖物化形,生于谷中涧下。

  混沌未破,神思尚蒙,烟雾斜织,顾盼迷离。

  偶值工于画者入山摹物,因缘骤起。

  闷骚x明骚,假正经x小妖精。

  1v1,HE。

  关于教化,关于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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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来独去独往的朝中丹青名家一朝踏访博山,出山后傍身之物除去多了怀中的金贵画卷,身边平白无故还多了个年纪轻轻的貌美女子。

  这女子形貌妖冶,姿容风骚,指尖唇瓣上的丹蔻色风流无比,一看就不像是什么正经人家。或有路人忧心忡忡,上前劝诫。

  ——「裴大人,这女子一身妖气,如此形影不离,长此以往恐怕是不行啊。」

  一身妖气的某人在屏风后听了个正着,闻言只是轻笑一声,声音迷蒙飘摇,从屏风后幽幽绕至人耳畔。

  ——「巧了。你怎么知道的,我是妖?」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裴真意,沉蔻 ┃ 配角:蔺吹弦,江心亭,卫忧已,元临雁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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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烟斜

  春夏之交的深山林间,清晨向来雾意缠绵。

  裴真意抱着裹了油布的一卷画纸,牵着马绳在光影微弱的谷地林中穿行。

  或许是因为方位选得太偏,山林里到了这里已经没有道路可言,只有四处疯蔓的野草,没过了马膝,拂扫过衣角。

  下马徒行的时间不过一刻钟,裴真意雪青的裙摆就已经被草丛叶间的露意沾湿,晕开一片连绵起伏的湿润深色。

  博山林木丰茂,仲春里更是四野郁郁青青,谷地里枝叶延展开来,将整个无云的天都兜住。

  “雾影化博山。”一阵走走停停后,裴真意站在一处山石边,仰望着着远处笼罩在清晨迷蒙雾色中的山脊线,声音轻缓,也不知是向谁而说“良辰佳境,不虚此行。”

  日升时的光亮普照下来,有时候只需要一瞬之息。一如眼下光束乍放,日头从山脊线边显露而出,光耀灼灼,带着晃眼的浓浓金色穿过晨雾和云霭,最终投落在了广袤山林里的每一寸树梢草尖上。

  是很迷人也很辽阔的景色,没有红尘,没有人烟,也没有肮脏和纷乱。

  裴真意静静地盯着那一缕缕光亮,视线追顺着金芒的颜色向远延伸,落在了数步外深林掩映之下的一湾潭边。

  这里景致倒是独好,裴真意看了片刻后,牵着马向那处走去。

  直到走到那小潭边,裴真意抬眼再看才发觉这里是一处林中深涧,微凉的涧水从绿意葱茏的湿滑山壁上淅沥沥流下,滚滚坠入了眼前的小潭中。

  这声音比起高山宏瀑要小得多,更多的时候,只是一种轻盈的潺潺水声,甚至并不比小泉眼发出的声音大,掩藏在谷地深林之中,格外让人难以发现。

  所幸她发现了,这里风景独好,万事俱备。

  裴真意将马拴在了一旁的粗木上,抚了抚衣袖将手向马袋探去。

  马袋里装着事先调配好的各色墨料,装着粗细毛笔和大小容器杂物,也装着一方小小轻轻的几案。

  放下那张小几案、垫好软毡,铺开始终抱着的宽大纸卷,依稀光色也穿入了林隙、落在了肩头脚边。

  只不过这晨光还很薄弱,弱到散不去山头沉浓的云霭,也拨不开林间缭绕的雾气。

  涧边高木参天,宽阔的枝叶遮天蔽日。裴真意按好纸张,在一旁矮草上铺陈开一排大小碗碟,又将碗碟中的墨色简单调配好后,静静地看着这一片草木山石掩映下的深涧。

  想了想,她缓缓提笔将先前说出的那半句诗录在了纸上。而写完后,她看着那孤零零的一句“雾影化博山”,视线在周遭扫过一圈,想要凭着景致接出后半句,画成后也可留于卷上为题。

  四周除却水声一片静谧,只有偶尔的飞鸟穿林,划过一道啼鸣声。裴真意目光轻而淡,没什么表情地环顾四周。

  视线的角落里,几步外的涧中似乎有耀目的红色一闪而过,裴真意很快回过头站了起来,不知为何所牵引,竟下意识开始向潭边走去。

  潭水粼粼,涧声沥沥。深潭之中水色沉浓,那一瞬而过的赤色映亮了裴真意的眼底。

  是一尾红鲤,翼似轻纱尾如焰火,深绯的颜色在水中化开,像是一滴血在冰冷的水中初坠,深沉蔻色摇曳沉浮,映着水面的斑驳天光,迟迟难以化去。

  这一瞬像是被拉长,裴真意一眼望去,几乎将那颜色都印入了心里。

  但一切终归又不过只是一瞬,眼前赤色的身影浮现不过须臾,弹指间一闪而过。

  这样的电光火石之间,却攫去了裴真意的全部心神。

  眼前一幕是妖冶迷离,是非人间物,无端摄人魂魄,无故折人心弦。

  裴真意袖下的指尖下意识动了动,像是想要抓住那一幕,又像是想要即刻执笔将其记下,但无论行动如何,此刻她神识却还仍旧停留在那一抹绚烂迷蒙上。

  雾影化博山,烟斜雾横里浮光穿林,涟漪晕漾间赤鲤沉涧。

  裴真意像是想起了什么,殷红的唇微微翕张,声音清浅又干净,视线落在了那赤鲤消失的水心,徐徐续道“雾影化博山。”

  “点水沉蔻色。”

  最后一个字音还没来得及完全发出,她就在雾影缠绵的涧边水间看见了一抹异色。

  那颜色在这谷地深林的浮光斜阳间,依托于窸窣草木,凭傍着嶙峋山石,沾染了雾气迷离。

  此间日光已经微盛,金芒攀染上了些许温度,穿过高木叶间,透过缥缈氤氲的雾气,将涧边一缕水烟照亮。

  而那水烟之后,分明人影。

  烟云渐去,雾霭尽开。天光之下裴真意看清了那人影,也看清了那人极为妖冶艳丽的面庞。

  是人。裴真意意识到了这一点后,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面色泛起凉意。

  是赤裸的,绝色的,年轻的女人。

  那身影像是凭空出现,又像是由来已久,依稀隐匿在薄雾之中,纤细袅袅,是让人过目难忘的姿容。

  但裴真意的视线却并没有多作停留。几乎是立刻,她蹙起了眉不再去盯着那处看,而是如临大敌般后退,拂袖间挥散了身边的迷蒙雾团,也挥落了袖边草叶上的玲珑露珠。

  这深林谷地里的清晨涧中,如何会有人裴真意动作很快地开始收拾原本铺陈好了的纸卷与墨碟,那动作过于快,以至于她微湿的袖口都沾染了墨色。

  或许只是个梦境,只是个幻觉。

  裴真意想到这一点,手中的动作微顿。

  或许只是从回忆与梦境深处的牢笼里,恍然间挣脱的一个幻影。即便妖冶、即便可怖,再回头时,那也依旧只是个幻觉。

  裴真意想着,也开始渐渐觉得方才的那一幕并不是真。

  于是她停下了收拾的动作,背对着涧中站了起来,沉默须臾,回过了头去。

  入目是金芒依旧,妖冶如故。

  “”

  裴真意皱着眉,看着几步外那个浸于水中的女子,半晌无言。

  而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裴真意也发觉了这人的不同。

  她自始至终,从没有开口发出过一点声音,也没有过半点动作,甚至她周身的水面都是静止的,几乎连一圈涟漪也无。

  那双朝裴真意遥遥望来的迷离眼睛里,没有任何明确的意味,而仔细去看时,裴真意从那眼神里甚至找不到一丝人气。

  隐约意绪从心底里浮出水面,渐渐攀上心间。

  常闻博山草木深,谷地物类多,但偏偏是这样一座丰饶的山,它只供得起樵夫药童,却养不活猎户狩者。

  这座山里鲜少有猛兽,最多不过些细小走兽与飞禽,又无人知其缘由。

  即便是最熟悉这绵连山脉的樵夫,尚且摸不透这里的每一处起伏,只道昼可见神明,夜可闻妖息。

  裴真意不信妖鬼,不拜神佛,但她此刻看着眼前这凭空出现的妖冶之人,也能隐约有所察觉。

  纵使她当真为妖鬼,又有何可惧

  左右非人,便无可惧。

  裴真意想到这里,不仅没感到丝毫惊惶,反而在渐渐认定面前这女子非人间物后,放下了心来。

  她松开了手中的纸卷,提起泼染了墨色的衣摆,款款朝涧边走去。

  那女子仍旧仰着脸在看她,那张绝尘姣好的脸上粘连着湿润的发丝,也散落着从林间叶隙里落下的金色微光。

  是一张裴真意从未见过有所匹敌的、质冠红尘的脸。

  肤如玉在水,唇胜点丹蔻,寒鸦羽色的长发坠在水面与肩头,将一切映衬得更多三分妖冶。

  经了这样一番浅显观察,裴真意多少已经有了想法,而在愈发走近后,原本游移不定的思绪也渐渐稳定了下来。

  她不是人,必定不是人这世上便没有人该生得如此好看。

  距离已经很近,裴真意微微欠身半靠在那涧水边的山石上,俯首去看涧水中浸着的那人。

  入目是白皙的脸孔,肤色是人间难觅的绝好,如枝头薄雪,又如花间朝露,甚至细看来隐约剔透通明,让人能够依稀瞧见之下纵横的浅色血脉。

  裴真意往周边看去,一眼就注意到了这人扶着山石的指甲。

  那指甲莹润而长,泛着蔻丹颜色。这本来是没有什么的,眼下朝中女子多娇,即便是最普通的人家,家中女儿也常常染甲。

  但眼前这人的指甲不寻常,因为裴真意眼前那只手不仅仅是指甲盖,就连指尖都是一片绯色。

  活像是刚刚用指甲戳死过什么人,沾了满指的赤色尚未褪去。

  裴真意倒是并不怕,因为凭着辨色的本事,她一眼就看得出来那绝非什么血色。这颜色比血色更为深沉艳丽,是裴真意也调配不出的、人间难寻的妖冶赤色,同方才看见的那尾赤鲤的颜色倒像是承自一脉。

  想着,裴真意心里笑了笑,不过面上仍旧淡而没有表情。

  微微静默后,她试探地开了口,声音极轻地朝着面前那人问道“你是何物”

  那人并没有回答,只是对视之间眼底仿佛闪了闪,不再像最初时那样迷茫。

  裴真意等了片刻没有得到回应,只好继续发问。

  “世间万物有类,万事有名。我属人间,名为真意。你可有名字”

  这一问过后,眼前人倒不再像最初时那样了无生气了。

  她从微凉的涧水中站了起来,带起圈圈涟漪,惊起一方水花,把潭中原本粼粼安稳的浮光都搅碎。

  而在起身之后,她终于不再仰望。裴真意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庞,听着近在耳畔却似乎缭绕在心神间的吐息,微微眨了眨眼。

  有微凉的水从眼前人鬓发与下颌尖上坠落,点点滴滴没入裴真意的领口,洒落在雪青的衣襟之上。

  那人的睫毛纤长,微微眨眼时便仿佛袖蝶翩跹。裴真意看着她翕了翕殷红的唇,最终发出了她此生听过最为惑人迷离的声音妖物的声音。

  “沉蔻,我名沉蔻。”

  2.雾横

  天光穿林,浓金浮水。

  眼前人的眼底浮着细碎的光色,裴真意静静地看着,原本下意识要拉开距离的原则都一时暂退天外。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裴真意所见过所有媛女名淑图里的绝妙眼型,都及不上眼前人一丝,甚至就连这人眼梢的那一滴清露,都是比不上的。

  到底是工于丹青、笔墨为生,裴真意对这样不似人间的美有种下意识的倾靠感。她微微阖了阖眼,屏住呼吸。

  皆言说妖可噬人三魂,吞人七魄,裴真意没有见过妖物,但单凭这一点,她也认为眼前这人道行不浅。

  想着,裴真意终于回过了神,错开视线,朝涧水里的沉蔻伸出手。

  “上来罢。人在水里会着凉。”

  沉蔻极缓地眨了眨眼,翕了翕唇,却并没有声音。她像是在尝试如何发音,又像是在尽力适应说话,半晌后才迷迷蒙蒙软着牙说了一句“我不是人。”

  她回答得很自然,声音出口时飘摇得像是扶了风,无端带着一股妖冶气。而当裴真意回过神去理解时,却又发觉她说出口的话耿直又好笑。

  裴真意没有笑,她木着脸盯了沉蔻片刻,最终微微叹了一口气“你既说你不是人,那该是何物”

  人的容貌,人的言语,人的行止,就算她出身非人,眼下却也该说是个人了。

  “不是人,是妖啊。”沉蔻眸光如丝地扫了裴真意一眼,将手搭在了她手心里,湿漉漉又纤细的身子彻底从水面下浮出,带着水汽向裴真意靠来。

  “你不惊讶么。”沉蔻看着裴真意脱下外袍搭在自己身上的动作,心里有些无趣。她蔻色的指尖捻着身上的衣料,追问道“妖物凶猛,又非你族类,见到我这样子,你不该害怕吗”

  裴真意抬眸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回答。

  怕什么呢裴真意自认除却险恶红尘,她什么也不畏惧,什么也不会怕。

  左右世事一场大梦,向使一朝闻道,那夕也可死。

  若说怕,裴真意只怕这一辈子里会被再卷入尘世肮脏的漩涡、被晦暗的人间撕碎。

  于是只要避开那可怖的人间,当眼前只存山水时,就万物都不会可怕。

  连妖也不。

  “没有什么好惧怕。”

  裴真意说着,欠着身系好了沉蔻身上的最后一个衣带。

  所幸今日入山林时穿戴得多,裴真意脱去一件外袍,里边的衣服也仍旧算得上可以见人,只是苦了眼前这位,就无鞋可穿了。

  沉蔻却好像并不在意,她好奇地伸手掸了掸腿上的衣料,双手撑着山石面像是要起来,但下一秒就没了动作,转而朝裴真意伸出手,样子像是要抱。

  裴真意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牵着马看她“作何”

  “我不会走路。”沉蔻坐在山石上,仍旧朝裴真意招了招纤细白皙、指尖染蔻的手,模样媚态迷离“我方化形,从前只知水下事,如今便不知要这双腿该何用,是一时站不起来的。”

  她的模样太过妖冶,行止也轻浮惑人,让人很轻易就想到传说中前朝祸国的妖姬,又或是此间朝中风月场上最负盛名的那花魁。

  但无论是妖姬还是花魁,或许认真论胜负,都还要不及眼前这个妖物。

  裴真意看着沉蔻惑意十足的样子,面色并没有任何起伏,反而只在眼底添了三分晦暗。

  越是春意迷离,越是风月之中,她就不可抑制地越发抗拒。即便沉蔻并非是人,如此行径只是出于妖物天性,而不是出于肮脏的欲念或迂回的心思,裴真意也仍旧难以接受。

  这般模样到底太过于轻浮,一时生涯深处的黯淡记忆呼啸而来,重叠着眼前人的绝色,瞬息间遮蔽了裴真意的双眼。

  她深吸一口气,背过身去。

  “若是站不起来,日后你就无法生还。我存活于世间尚且自顾不暇,就更无心去看顾一个站也站不起来的人。”

  裴真意背对沉蔻说着,没有丝毫要去抱她的意思。

  沉蔻闻言眼中浮上一层茫然,她不懂裴真意所说的“生还”或“存活”为何意。

  若说生或存,她此刻不是正生存着吗而若说死或灭,沉蔻并不相信若是她今日站不起来,难道还就能死了不成。

  她不懂,却还是下意识按着裴真意的话做。她坐在山石上,双手撑着滑溜溜的石面,衣袍下细白而沾着蔻色的足趾尖动了动,像是想要落地。

  像人一样站起来,眼下于她而言并不是件易事。这一双纤细又修长的腿该怎么用,她也只能靠本能。

  身后窸窸窣窣了很久,裴真意垂着眼睫去听,却等了半晌也没听见别的响动。

  或许是自己太过严苛了。她到底也不过是初见世事,或许自己也懵懂。

  想着,身后人那双毫无瑕质的眼睛又在神思中一闪而过。裴真意心软了软,终究还是叹了口气,回过身去。

  这一回身,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停了。裴真意看见沉蔻已经从山石上下来了,正直挺挺地跪在她面前,白皙的手扶着一旁的矮石,蔻色上沾染了些松枝土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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