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83章
一缕青烟袅袅飘散在偌大的大殿之中，烟迹带着一股清香钻入殿内的人的鼻腔中，清香似乎添加了什么，直叫人昏沉的神经为之一振。
秦宸栋坐在主座上，毫无形象张大了嘴打着哈欠，眼角硬生生挤出了一滴泪珠。被水光弥漫的眼前顿时一片清明，好像什么都无法在他面前掩藏起来，包括此时堂而皇之枕在太师双膝上浅眠的摄政王大人！
目光扫过自己敬重的太师的美颜，秦宸栋看到了那似要滴出水来的温柔，唇际微扬的笑意甚是宠溺，直叫他忍不住心底冒起的委屈摆到脸上，自己可从来没有被太师如此温柔的对待过。
不行！得让九皇叔付出点代价才可以安慰朕！
清澈的黑瞳悠悠转悠，像是在打着什么鬼主意，嘴角不由得随着心里打起的主意高高扬起。
“栋儿。”
“啊！？”突如其来的唤声打断了秦宸栋的鬼主意，心虚之下显得有些慌乱，“太……太师有什么事吗！”
秦宸栋挺直了背，故意绷起一张小脸装作自己在很认真地处理事务。
楚长乐故作意味深长打量了会秦宸栋，看着他在自己的目光下愈来愈心虚的样子不禁莞尔，遂笑道：“再看一本章奏就先歇息吧，稍后我再给你讲些古史。”
没被抓包！
秦宸栋狠狠松了口气，正为自己庆幸着的他丝毫没注意到楚长乐看着自己时露出的笑意。
萧公公站在一旁，看看秦宸栋一副如同劫后余生的庆幸，再看看楚长乐如花笑颜，心里不由为他侍奉的小皇帝默叹了声，转而又看向了枕在楚长乐膝上的秦一笑，心中更是无奈，却也有一丝欣慰。
他虽不是秦一笑的亲舅舅，可也是看着她长大的人，秦一笑的身份注定她这辈子只能将所爱藏在心中不为人知，如今能有个人愿与她携手相老的人已是不易，还能再奢求什么，人呐，贪不得。
但若……
一抹狠厉从那对看似浑浊的眸中一闪而过。
似是感觉到萧公公闪逝的狠厉，楚长乐遂望了过去，看到的却是斥着慈祥的双眸，就如秦宸栋被她抓包的瞬间，抚在秦一笑脸上的柔荑不由僵滞，连同漾在嘴角的笑意都不禁带上了一丝羞意。有那么一瞬间楚长乐有想将枕在膝上的人推下去，也许就不该在看到她劳累时的样子而心软。
看到楚长乐爬上来的羞涩，萧公公眼中被掩盖在慈祥下的狠厉当即消逝无踪，看似浑浊的眼里斥起了一丝笑意，随而又将目光别向踏出。
恰好此时，秦宸栋讶然出声，“太师，你不是反对九皇叔提的那些建议吗？怎么又提议在云州试行部分建议？”
听到秦宸栋的惊讶，楚长乐舒了口气看向秦宸栋，他手中拿的那份奏章应当就是自己递上去的那份。
遂道：“反对的是在同一时间对天下执行它们，还有一些过于理想化的政策，有不少提议它是可行，但不可现在行，若是贸然实行只会遭到天下权贵的反对，尤其是关中、关东、江南三地，此三地权贵盘综错杂，牵扯利益尤大，不如先在一地试行部分政策，让天下人看到其中的利益与好处，届时再向天下推行，愿意接受的人必将比反对的人更多。”
“之所以在云州，一是云州为边陲之地，权贵世家没那般错杂，就算他们想反对也得问问驻扎在云州的三十万北云军同不同意；二则云州收纳不少异族人，他们对朝廷的政策只知皮毛，执行起新方案也容易得多；三则云州乃寒苦之地，地广人稀，以至不少荒地无人开垦，而所行政策中有不少对平民百姓而言好处非凡，一旦为人所知，云州百姓必将大增。”
楚长乐一口气说了不少，从优点到劣处一概提了遍，丝毫没有因为秦宸栋年纪小就隐瞒什么。秦宸栋虽仍是听得云里云雾，但也明白一点，云州只是个开始。
“那我们应当何时开始试行？”秦宸栋眨了眨眼。
楚长乐沉吟了片刻说道：“以我的猜想，最好的时机便是这两年内，北疆异族刚融入不久，尚未完全悉知朝廷政策，比较容易接受新政，具体还得同太后、丞相等人商讨。”
“这是一场变革，胜则前路海阔天空，败则堕入万丈深渊，一步都不得差错。”
秦宸栋绷着小脸，一知半解点着头，随口附和。楚长乐对他的随意也没放心上，秦宸栋才六岁，所思没那般复杂，毕竟不是谁都同自己一样再次轮回，也不是同秦一笑一样从另外的世界转生至此再获新生。
“对了太师！”秦宸栋突然一脸欢喜地从主坐上跑下来，“明年您就做那尚书令吧，我再同母后和九皇叔商量怎么把尚书署从少府中独立出来！神机候说了，九皇叔提议的三省六部可从尚书署开始变革。”
楚长乐闻言，神思一怔，思绪蓦然回到景龙八年八月时，两姑侄霸道的将自己按在尚书仆射之职上的情景，不由莞尔。当时自己反对了尚书令的提议，时今若是再反对，那就真矫情了。
于是，楚长乐笑着微微躬身，“那微臣便在此先谢过陛下了。”
由于膝上枕着人，楚长乐只动了上身，礼节并不严谨，很是随意。
“嘿嘿……”秦宸栋赧然地笑了笑，笑容中隐隐有几分得意。
视线突然扫到了枕在楚长乐膝上睡得正香甜的秦一笑，一抹忧虑随爬上了眉梢。
“怎么了？”楚长乐轻声问道。
“太、太师……”秦宸栋犹豫了半天，支吾道：“你知道……知道九皇叔有隐疾吗？”
“隐疾？”楚长乐眉头轻挑，一个荒唐的猜测突然涌上心头。
“就、就是、就是……就是我听说九皇叔在北疆伤到了命根子，从此留下了个隐疾！”
果然，又是……这个隐疾……
楚长乐微微低头，看着秦一笑香甜的睡颜，一股笑意不禁从心底深处涌上，好不容易将其憋在喉部，双肩却无法控制的颤抖。
一旁的萧公公更是差点绷不住一张老脸，时间刻印在连上的痕迹随着面部的微搐起了一条条深沟。
“太师你……没事吧？”看到楚长乐‘伤心’到‘恸哭’的样子，秦宸栋很后悔为什么要说起这事。
“没……没事。”楚长乐抬起头，忍在嘴角的笑意直叫秦宸栋摸不着头脑。
不应该是伤心的吗？怎么还笑了呢？
不明真相的秦宸栋一脸摸不着头脑。
楚长乐连喘了几口气，好不容易压下了笑意，“栋儿，是谁同你说你九皇叔有隐疾的？”
“清河姑姑！”向来不会对恩师隐瞒什么的小皇帝毫不犹豫将他的清河姑姑卖了个彻底！
“这个漱玉，怎的乱说话！”楚长乐没好气地嗔骂了句，“栋儿，切记此事莫要随意同他人泄漏。”
“恩恩！栋儿省得！”秦宸栋郑重地点了点头，继而又迟疑着问道：“太师，那你……”
楚长乐莞尔笑道：“栋儿莫要忘了你九皇叔身边还有柳长史在，柳长史对我说过，你九皇叔这点隐疾对她而言不过事件小事，也就难有子嗣罢了。”
楚长乐特意提了提子嗣的事，虽说秦宸栋如今对秦一笑深信不疑，但也无法保证将来初心如旧，不如给他一个安心，虽说她们确实不会有子嗣。
“栋儿！九哥！九皇嫂！”
这边刚提过秦漱玉，殿外又传来了秦漱玉欢天喜地的唤声，不过眨眼，人便站在了面前，洋溢的笑容似乎是想分享些什么好事。
秦漱玉这个大嗓门就像装了喇叭似的，整个殿内都在飘着她的声音残留下的回音，回音钻进了殿内每一个人的耳中。
“嗯……怎么了？”膝上的人颤颤睁开了眼，略显沙哑的声音将固执不肯消散的回音压了下去。
“九哥，我打探到了一件非常非常有趣的事！”一张洋溢着欢笑的俏丽容颜突兀的贴在愈渐清明的眼前。
秦一笑缓过神，嘴角微微抽了抽，很是嫌弃将贴在面前的脸推开坐正，“说吧，什么事让你开心的都敢忘记德太妃的反复叮咛风风火火的。”
一提到德太妃，笑容满面的秦漱玉当即僵硬了脸，一个激灵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脑子里不断浮现自己被母亲按在腿上啪啪啪的恐怖景象。
“九哥~！”腻歪地语气直教人起一身鸡皮。
秦一笑抖了抖身，没好气地嗔骂了句：“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秦漱玉随即坐正了身，清了清嗓说：“九哥你不知道，东明侯府昨个可热闹了，那吕卿君听说了那日吕卿衣在大街上说她在光天化日下同刘骥吃嘴的事，就哭着喊着要上吊以证清白，还拐弯抹角哭着骂吕卿衣心胸狭窄心肠歹毒，然后都骂半天了她还在那系白绫。”
“吕卿君身边的那小丫头也是个人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同赶来的东明侯和吕卿君生母加油添醋编了个故事，那故事当真是闻者流泪，弄得我现在都还在心疼故事里的吕卿君，恨不得抓着吕卿衣狠揍一顿好给吕卿君出出气。”
“还有啊，那个东明侯就是个混账东西，当着下人的面斥骂吕卿衣不孝不悌，枉为人女，这要是传出去了，吕卿衣今后还有谁敢要。”
“不过吕卿衣也是厉害，装作柔柔弱弱的样哭着为自己辩解，绘声绘色的哭诉可叫人心疼了，可是啊，吕卿衣明着是在为自己辩解，暗地里拐弯抹角在讽刺东明侯和吕卿君的母亲无媒苟合，生的女儿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把东明侯和吕卿君的母亲气得差点急火攻心双双昏过去。”
秦漱玉呷了口水更是来劲了，“还有！还有！那刘骥来的时候就更热闹了，和吕卿衣争锋相对有来有回可有意思了，更是当众同吕卿君眉来眼去的，你们不知道，吕卿君母亲的脸色那个叫精彩，跟染了色似的，比吕卿衣讥讽她与姐夫无媒苟合时还要难看。”
秦漱玉相知抖不完秘密的麻雀，叽叽喳喳说了好久，茶壶里的水都换了一茬。
秦一笑张了大半天嘴没插进一句话，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简直就是个扫描仪啊。
秦漱玉骄傲地扬起小脑袋，“我可是找外祖父借了几个擅长隐匿功夫的斥候大哥带我进的东明侯府！”
喂喂喂……你是真打算要当个雷达呢！
“啊！差点忘了重点！”秦漱玉这姑娘总爱一惊一乍，“我还看到了姓幽的和那南璃质子一同去了东明侯府拜访，看姓幽的样子，好像对吕卿衣很感兴趣！”
“秦沐辰？”
秦一笑神色一肃。
作者有话要说：
冻成一条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