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时下,安国尚是坊市分离, 车马一过集市, 便入深巷, 四周陡然寂静下来, 反倒让人的心境变平和了。

  只听见马蹄轻叩青石板和远处断断续续的打更声, 大约,已是亥时。

  车马之中, 两人一时无话,微弱的月光透过窗棂打在沈韵儿脸上, 她, 在等永安的回答。

  永安瞧着这样的沈韵儿,脑海里回荡的全是她刚刚所说的话。自太子哥哥故去后, 母后整日里想的只是如何保全她的地位、守住她的荣华,以这移花接木之法妄图欺上瞒下,全然不顾自己女儿的感受, 也未曾问过永安一句,“这样的生活可是你所愿?”

  秘密无人可说, 亦无人来问, 只得任由它在心中腐烂,可她呢?不得背负着这秘密走下去。

  第一次, 有人问她,为什么不快乐?

  嘴唇张开复又合上,永安想说与沈韵儿听,却早已不知从何说起。原来, 有些话藏着藏着就失去了想要说出的冲动,快乐与人分享便罢,悲伤何足与人谈起。

  永安的脸上藏着细微的痛苦,半晌,她轻闭眼眸,再睁开时,又恢复了往常那般不认真的模样,瞧着一本正经的沈韵儿,她勾了勾嘴角,心中暗自满足,忍不住调笑:“沈姑娘可是在担心本宫?”

  理了理衣袍,永安望着沈韵儿,眉眼带笑,“这便是本宫今日最最开心的事儿了。”

  果然还是低估了公主殿下的脸皮厚度,亏得自己刚刚还担心这厚颜无耻之人,只是不知是因为自己的局促不安,还是因为永安彼时的话,沈韵儿只觉得脸颊上传来阵阵热意,扰了思绪,心中也不知何时多了一池春水,微波粼粼。

  于是,沈府家丁便看见自家小姐慌乱不已的走入府中,而太子殿下却在朱门外愣愣的出神,久久未离去。

  直到两个黑衣人突然出现,对着太子低声耳语几句,才见他转身踏上马车。

  永安回想暗卫来报,对柳子轻的所作所为满是不解,“送何迢去青楼么?有趣,有趣,都说当年柳尚书独女文才冠绝京城,本宫到是要看看你卖的什么关子,起的又是什么意!”

  她不知,这不过是柳子轻下的一步险棋,先发制人,借众口铄金之力,便让那何迢孤掌难鸣。

  红绡帐暖,少年人的故事还在继续。

  “哎呀。”沉醉在攫取甘甜之中的褚回,终于忽略不得腰上传来的阵阵痛感,疾呼出声。

  而本来身上愈加燥热难忍,被褚回吻得喘不过气来的柳子轻,唇上绵软的触感突然消失,她睁开迷蒙的双眼,看到的是褚回皱眉抚腰,一脸的痛苦之色,这人,该去找个大夫来瞧一瞧了。

  之前还说什么“当我为城,攻城掠池”的羞人话,没想到不仅生性愚钝,身体也是差强人意,柳子轻暗叹,自己真不知当初是如何……

  她忍着身子的不适感,坐起身来:“过来,脱了外袍,趴在这儿。”

  “恩”此情此景,褚回不由得变了脸色。

  她面色上不由得满是为难:“子轻,我与你说过,我是上面的。”说到这儿,褚回又握了握拳,好似在给自己鼓劲儿一般,坚定的说到:“这个,是不能妥协的。”

  谈婚论嫁的年纪,偏生变故,柳子轻自然不多懂男女情事。反观褚回难得决绝的神情,她眨了下眼睛,仔细想了片刻,才恍然大悟,一时间便忍不住羞恼,语气里多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味道:“登徒子,想什么呢?趴这儿,不许动,我给你揉揉。”

  “哦哦……”褚回稍显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又立马想到接下来要享受的待遇,她乐颠颠的脱去喜服,趴在床沿上。

  嘴上还不忘添一句:“子轻,你真好。”

  “我知道。”语气不冷不热。

  “子轻,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没有得到设想的答案,褚回转身望向自己的心上人。

  “什么?”柳子轻轻挑眉梢。

  “你应当说我也很好。”语调上扬,褚回满怀期待的道

  “为什么?夫君既不是官宦之家,又非钱财万贯。不仅是个女子,还愚钝至极”。

  褚回本来期待的神情,随着柳子轻的话,一点点黑了下去。

  然,柳子轻语气略停顿,又接着道:“不过,你还是很好,因为,对我很好。”柳子轻手下不停动作,脑海中却开始回忆起与这人的相遇相识,大概,都是得之我幸吧。

  “子轻,那何迢的事情……”,新婚之夜,褚回本不想提起,但宴上未见这人,她心里总是忐忑不安,生怕眼前美好的女子被人抢了去。

  “夫君你,这时候还要与我说他人之事吗?”说到何迢,想来过了今晚,应该会成为一个笑话吧,想到这,柳子轻看着眼前茫然不知的人,真希望有你的日子是简单踏实的,那些人,便都不要理睬。

  听及此,褚回恍然起身,良辰美景在前,是该做些应该做的事了,她缓缓直起身,伸出右手,轻拨开柳子轻额前的碎发,“不谈别人,只有你与我,愿不负这良夜。”

  似笋尖初露,逢雨露,经风霜,见朝阳,才节节向上,终于通了百窍。

  初识情滋味,不知倦。

  天初暖,日初长,三月春日高照。柳府刚从抄家之祸的阴霾中走出,又逢喜事,柳府大小姐与上门姑爷的亲事自然在众人心中显得尤为重要。

  翌日清晨,各扫庭院、烹煮饭食,一切井然有序,虽不甚喧闹,欢声笑语却不在少数,三五成群,家丁、侍者相见,无一不洋溢喜色。

  唯独正厅之中,素来沉稳的柳尚书,焦灼的背着手来回踱步,面浮怒气,嘴中又念念有词,皆因小厮来报,早已过巳时,新人的房中还未有一丝动静。

  别谈喝上新姑爷奉上的一口茶,他现在担心的,只是自家的宝贝女儿有没有被那褚回欺负了去。现下,他更是懊悔,仅有的这么一个女儿,向来也是当掌上明珠对待的。

  谁知道受家祸所累,耽误了婚嫁,没成想竟被一个功不成名不就的小子骗了去!

  再追溯到从前,什么文武相轻,朝堂相争,若不是一时失言又怎会逢此大祸?然观如今局势,虽表面祥和,却终究躲不开皇家无情这寥寥数字。

  想到前日宫门大院中传来皇上在秘密寻找失散多年的私生子的消息,柳尚书的目光不由得暗了暗,第一次,居庙堂几十载的他,萌生了归隐田园的念头。

  反到是对褚回知根知底、甚是放心的柳夫人静坐一旁,不急不慢的端起茶盏小口啜饮着,还不忘贴心的提醒:“老爷,这小辈儿的事情我们也管不了许多了,褚回那孩子是个知轻重的人,肯定不会慢待轻儿的。”

  闻言,柳尚书冷哼一声,口中愤愤道:“待会儿你莫要说话,老夫要好好敲打这小子一番,否则只知风月,成何体统?如此难堪大任,叫我怎么放心将轻儿交予他!”

  这边,早已醒来,定定瞧着柳子轻的褚回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正疑惑是不是有人在说她坏话,身旁熟睡的人儿就悠悠醒来。

  她顿时满眼放光:“子轻,你醒了。”

  初经人事的柳子轻忽然忆起昨夜种种,尚在懊恼往日的冷静自持到哪里去了,又猛地想起什么,她心有猜测的问道:“是什么时辰了”

  “不知道”,这是实话,虽然褚回来这已近一年,却还是没法儿仅凭太阳的位置辨别时辰,何况在屋内,又在柳子轻的身边,万事皆不能扰。

  “不过,有人来唤我们起床,我便说‘时辰尚早,你昨夜乏了,还需要休息’,就......”

  话还没说完,褚回便被柳子轻狠瞪了一眼,她下意识的噤了声。

  “你说了什么?”

  “我......”

  “还不起身。”柳子轻已然气极。

  稍作停顿,她又补了句道:“今晚不许碰我。”说完便缓缓起身,着衣梳妆,对着铜镜中的自己愣了片刻,忽而唇畔勾起一抹微笑,给自己绾了一个妇人髻。

  “还不快起来”,过了许久,仍然不见褚回有什么动静,柳子轻方才转身望向那呆子,恰好看到那人眉头紧皱、满是委屈的样子,气也不是,笑也不得。

  她按捺住复杂的心绪,尽可能的柔和了语调:“依着习俗,你我需早起向爹娘敬茶请安,以示一家和睦平安,爹爹他等你的茶,该有些时辰了。”

  说到“爹爹”二字,柳子轻还特地加重了语气,而褚回的反应也正在意料之中,恍然大悟又神色紧张,急匆匆爬起穿衣,简单洗漱一番便亦步亦趋的跟着柳子轻去了正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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