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九）
沈赋锦要回老家的消息传回本家，而且还带着一男子同归，这让整个沈家都炸开了锅 。
沈家世代依山而建，族群庞大，自然地形成一个小村落。所有建筑都沿袭了古老的中国建筑风格，瓦砾的屋顶，木质的楼房。主宅有着许多庭院与池塘，别院与别院又有拱门相串，房屋看似错落有致，但如果外来人自己走的话，绝对会迷路。
沈赋锦从小在主宅长大，后来因出国留学，现在已经甚少回家了。近几年仅有的几次也是过年或者沈老爷做寿才回来。因此身份特殊，所以每次回来族人都必定会庆祝一番。
肖宇翔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的风景，其实他一开始还以为沈赋锦是在开玩笑。直到他们真的出发前往灵溪山，肖宇翔才知道，这家伙是来真的！
肖宇翔满腹的问题，沈赋锦为什么会认识给他八卦玉的人？他们之间又什么关系？沈赋锦既然知道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他？沈赋锦到底是什么人？
但是他知道这些沈赋锦肯定不会一一给他耐心解释，反正真相在即，这一切他只要见到那个给他八卦玉的人就全都能明白了。
沿途的景致开始变化，肖宇翔的眼睛也开始发亮。小黑被留在家里看家，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过这样的景致，应该也看过很多次吧。
车在山路里弯弯绕绕。终于在一处停了下来。肖宇翔跟着沈赋锦下车，便看到他们面前那延绵而上看不到头的阶梯。而在阶梯最下面站着几个人，正规规矩矩地朝他们走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穿着一身灰色中山装的老头，他笑眯眯地对沈赋锦说道：“大少爷，您回来啦。”沈赋锦应了他一声，老头又把视线投到肖宇翔身上：“这位是……”
肖宇翔刚想回答是朋友，那老头却自己说了下去：“是大少夫人吧？我是沈家的管事。”
这大少夫人是什么鬼？他看起来哪里像女的了？
“喂，我不是……”他刚要反驳，对方却没有给肖宇翔解释的机会，马上让一人接过他们的行李，又让一人把车去停好，自己则做出邀请的姿势让他们上阶梯。
“喂……”肖宇翔还是想要解释清楚。
“我明白的大少夫人，请。”对方朝肖宇翔露出了一副“我懂的”的表情。
我去，你懂什么懂啊？我脸上是写了大少夫人四个字吗？你叫得这么顺口？肖宇翔忍不住腹诽。
沈赋锦却不理会他们，自己先走在前面，肖宇翔只好跟上他。
“喂沈赋锦，你可以啊，大少爷。你怎么没先跟我说你家是住山里的啊？你们沈家人是不是男女不分啊？我哪里看起来像你夫人了，这个老头是，你姐也是！”肖宇翔叨叨念念，“是我长得有问题让他们眼睛有问题？再不济老子可以脱裤子证明呀！”
“家中可好？”走在前面的沈赋锦开了口，但就是不搭理肖宇翔。
“近来因为傅益少爷与那婴勺的事闹得不太好，二当家的发了大火把傅益少爷囚禁起来，二当家夫人为此已经三天没有进食了。”老头说道。
沈赋锦虽然甚少回家，但与几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姐妹们关系还是挺好。沈傅益是他二叔的儿子，是几个兄弟姐妹中年龄与沈赋锦相仿也是最要好的一个。沈傅益从小性格颇倔，十岁那年与一婴勺结下了缘，至此一发不可收拾。
“婴勺？不会是《山海经》里记载过的那个吧？”肖宇翔插嘴道，“书上记载‘其状如鹊，赤目、赤喙、白身，其尾若勺，其鸣自呼’”。
“大少夫人见多识广，对神兽都有研究，真不愧是大少爷的夫人！”老头笑着说道。
“喂喂喂，你再这么叫我我就对你不客气了！老子我有名有姓！我叫肖宇翔！叫我宇翔或是小翔就好啦！”
老头一笑：“好的肖少爷。”
大概是没被人这么称呼过，肖宇翔觉得这称呼也很奇怪，不过为什么一样叫的是少爷，沈赋锦叫起来就有一种高端大气的感觉，而自己的叫起来却好像是牛郎俱乐部？但怎么说也总比叫什么夫人好，肖宇翔也就不再反驳了。
看他们一行人，无论是管事还是跟在他们身后拿行李的，都是规规矩矩，丝毫逾越都没有。想必沈家相传年代长远，有些家规也从祖辈沿袭了下来，这种家族无论是对己还是对外，从称呼到言行举止都是有一定规矩，非常刻板。
希望沈赋锦要带他见的那个人不要太过刻板难对付。肖宇翔暗暗祈祷。
“傅益如何。”沈赋锦又开口问道。
“傅益少爷的脾气您也知道，他与二当家作对，这几日来也是滴水未进……”老头顿了顿，“二当家令族内上下沈家范围内严禁婴勺进入。近来婴勺闯过一次，差点被二当家给收魂了。”
肖宇翔听不出这里面什么名堂，只觉得自己走了几百层阶梯，已经累的不行，拉住沈赋锦的手问：“还要走多久啊？”
沈赋锦看了一眼被拉住的手。
“肖少爷不必担心，我们已经走了一半阶梯，主宅就在前面不远了。”那老头殷勤地说道。
“我操还有一半，难怪沈赋锦不想回家，要是我回家还要走这么长的阶梯我也不想回了！”肖宇翔发现拖着沈赋锦的手走着省点力气，于是自然地拉着不放。
老头看了一眼，心想果然两人关系不一般，这若是别人这么拖着沈赋锦，早就一脚给踹下阶梯下了。
而沈赋锦却想着早些回去，看看事情还有没有转机，遂置之不理。
肖宇翔发现两旁的房屋多了起来，古老的木质房屋与黑色的瓦砾屋顶都透露着年代感。屋脊上分别是一排排的脊兽，肖宇翔听说过那是镇宅保平安的。
每个屋子前都挂着两个大红色灯笼，灯笼上印着一个字，虽然看不懂是什么字，但不用猜也知道是沈家的标志。
肖宇翔看着这些灯笼不觉有些出神，想象一下若是到了夜晚，一排长长的红色灯笼随着山路延展那副情景，肯定非常好看。
一路走过的屋子外有人的，都规规矩矩地朝沈赋锦鞠躬目送。肖宇翔虽然觉得刻板但又不觉有些羡慕。他跟沈赋锦的生活环境截然不同，沈赋锦生活在被人簇拥的环境中性格却是拒人千里之外，而肖宇翔却一个人学会了人情世故变得圆滑贯通。
“到了。”管事道。
肖宇翔的下巴差点跌落，沈赋锦家这要是开通个旅游业，保不准还是5A级的。他想不明白沈赋锦家那么有钱干嘛还要当个作家，单凭兴趣爱好吗？
肖宇翔还在惊叹中，就有几个妇人迎了上来。
“啊锦回来啦？快进来，不是说还带了个朋友回来？”走在最前面的一个女人穿着得体，盘着头发化着淡妆，左手上戴着一只翠绿色的手镯，衬得她白皙的皮肤更加显得晶莹剔透，看起来也就40来岁。她身后也跟着几个妇人，虽然不如她这般出众，但也一样穿着得体大方。
“妈。”沈赋锦礼貌性的叫道，肖宇翔才反应过来，这他娘的是沈赋锦的老妈呀！难怪皮肤这么白！都是遗传他妈的吧？
“呀！这就是我们沈家的少媳妇吗？”跟在沈赋锦妈妈后面的一个妇人惊讶道。沈赋锦妈妈忙回头给她使了个眼色，对方立马闭嘴。
接着她又回过头来，握住肖宇翔的手说道：“我是啊锦的妈妈，啊锦在外面受你照顾了，来这儿你就跟自家人一样，千万别生分！”
几个妇人也附和地说：“小伙长得真精神！”“是啊是啊！”
肖宇翔被她们搞得有些不好意思了，面对着一群妇人不自觉地紧张，跟着沈赋锦叫道：“妈……呸！阿姨们好！”
“果然是少媳妇啊这么快就改口了。”几个妇人叽叽喳喳笑个不停。
肖宇翔简直想找个洞钻了。
沈赋锦看到他发窘也不帮他，甚至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直叫人恼火！
沈赋锦妈妈轻轻拍了拍肖宇翔的手，示意他没事。
一股暖意从身体内升起，肖宇翔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啊姨您这么漂亮，我最不会跟漂亮的人生分了！”
“小嘴真甜！”沈赋锦妈妈呵呵一笑，对他说道：“我们晚上一起吃个饭，再好好聊聊！”
肖宇翔开心地应了一声，沈赋锦妈妈再转头对沈赋锦说，“你刚回来，先去给你爷爷请个安吧。”
“嗯。”沈赋锦拎起肖宇翔的后领就走，肖宇翔被拖着边走还边吵吵：“喂喂喂，你要带我去哪？请安的话你自己去就好啦，我跟你妈妈她们挺投缘的，我要跟她们多聊一会！”
“有的是时间让你聊。”
管事的老头连忙跟上去带路：“老爷子现在可能在凉亭，这边走。”
“哎，沈赋锦，你妈妈人挺好的，你爸呢？”肖宇翔跟在他后面走着问道。
沈赋锦没有回答，但管事的老头闻言脸色已变，碍于在前面领路不好回头暗示肖宇翔。
肖宇翔已经习惯沈赋锦不搭理自己了，自顾自地开口：“你……”
管事的知道他心直口快，怕他又说出些不合时宜的话，忙打断他道：“肖少爷！等下我会为您先准备好洗澡水，然后再赴今晚的家宴。”
“啊，吃饭前还得先沐浴更衣？！”肖宇翔突然觉得在这重重规矩的地方生活久了肯定会很压抑吧。
未到凉亭便闻水声，凉亭建在湖心上，有木桥相连，而在木桥旁有着一条小小的水瀑，此时天空飘着火烧云，亭盖是红色的，柱身也是红色的，映在水中照得天地呈现一片祥和，犹如一体。
肖宇翔虽然是个外行人，但是从进入沈家以来这些建筑都在不断刷新他的认知。这里活像个世外桃源！
亭里坐着一个老头，他穿着一身白色丝质服装，头发花白，背对着他们坐在石凳上，面对着石桌上的一盘黑白棋局一动不动。
“老爷？”管事上去唤了他一声，对方还是一动不动。
睡着了？
“爷爷。”沈赋锦叫了一声，老头还是没动，沈赋锦皱起眉头，肖宇翔心里闪过一丝不安，难道是……
沈赋锦上去搭住他的肩膀，老头突然倒了下来，但还好沈赋锦手快扶住了他，管事慢了沈赋锦半拍，也赶紧上去扶住了老头。
肖宇翔见过自己爷爷的离世，一直不愿回忆起来，此时再见到这样的情景，竟然有些忍不住难过。
他正想上前安慰下沈赋锦，突然老头的一只手抓住了肖宇翔的手腕，那只手枯瘦如柴，布满老人斑。肖宇翔想到了上次遇到的女鬼，顿时一惊，连忙甩开手臂：“妈呀！诈尸了！沈赋锦快救我！”
那手紧紧地抓着他，任肖宇翔怎么甩都甩不掉，老头突然坐直起来，转身笑呵呵地对肖宇翔说道：“终于见到你了！”
肖宇翔看着老头，笑起来的鱼尾纹能夹死苍蝇，脸上也有老人斑，但是不像是诈尸的样子，他正疑惑，沈赋锦却皱着眉说道：“爷爷，你能别装死吓人吗？”
管事的也是吓得够呛：“是啊老爷！您再这么吓我，我这心脏病肯定就要犯了！”
“你不是没心脏病吗？”
“就是没心脏病都要被您吓得有心脏病了啊！”
沈爷爷拉着肖宇翔坐在他旁边，脸上露出一副悲伤欲泣的表情说道：“孩子，都怪我太晚找到你了……”
肖宇翔一头雾水，这老头可真奇怪，无缘无故干嘛找他？难道他还是沈家人的风流债不成？
“肖宇翔，他就是你一直想找的人。”沈赋锦平静地说道。
肖宇翔一听，不是吧？他要找的老神仙原来就是沈赋锦的爷爷？
“爷爷，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沈赋锦看他们准备长谈，马上开溜。
管事一看不禁感叹，大少爷真是识大体，懂得让自家媳妇与老爷两人好好交流一下促进感情。
沈爷爷看了沈赋锦一眼，挥了挥手示意让他走。
沈赋锦脚下生风，三步并作两步一下子就跑没了。肖宇翔忍不住腹诽，妈的不讲义气，老子人生地不熟的，居然把我丢给个老头就走。
管事也自觉地走开了些，凉亭内只剩他们两人，沈爷爷对肖宇翔说：“你应该不记得，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