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离别

　　那年秋分，觅两哥哥十七岁，正准备离家去往北方青国即风之国游历，心头充满旅游的兴奋与快乐，并带着男儿梦想的憧憬。

　　觅两快要离开家北上游历之前，觅家全族老少坐在一起吃了一顿团圆饭。晚餐很丰富，大家也都喜乐洋洋的，一齐送上红包与祝福。

　　晚餐上，父亲觅乾语重心长对觅两说：“你要离家出去了，要独自一个人去外地游历闯荡了，为父要送你几句珍藏之话。佛家说贪嗔痴最要不得。为父觉得是。贪心是最最要不得的。一个人若是太贪心就会走上不归路。嗔是生气的意思。生气让人冲动失去理智会犯下大错。再者，愚痴也是要不得的。”

　　觅家的宅院很大，足足有三五代富庶建造，其中亭楼别院分别有三大座院落，左边钱塘居分为大哥觅乾居住，右边潜山居分为觅坤居住，小姑子觅好也刚巧分了一座安金居。

　　忙乎了一天，梦泠趴在写字楼上整整一天，练字有些累。

　　写字楼其实是一座区别于正居的阁楼，它建立在偏房，用的是竹子和香木。

　　林秀琪自小知道醉梦泠胆子小，容易被人欺负，所以在此处建了一座阁楼，名翠妍居，其上盛放鲜花兰草，台几水果玉盘，茶具一两盏。

　　阁楼上有一张小床，晴天开合着窗户，雨天便把窗栅子拿下，这样才保持室内干燥，不染风湿。

　　正逢初冬十二月，北方冬天历来少雨降雪，而南方不少地方则阴雨不断，况且冬天，天气一般来说都是比较干燥的。

　　因为夏天温度高，温差大，空气中蒸发的水汽多，所以容易形成水蒸气，气候温暖潮湿。冬天温度低，温差小，水分蒸发少，空气中的水汽反而少，所以阴冷干燥。

　　南方的冬天，天气历来湿冷。不像北方，外面冰天雪地，室内温暖如春。家家户户装有室内地表暖气，或者墙上安装大壁炉取暖，太阳能供火。

　　南方的冬天，冬雨连绵，容易引湿寒上身，特别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家一个不注意防寒取暖，容易得风湿骨病。

　　南方取暖，一般用电暖炉，电热毯，等小型取暖器。炭火炉一般在小户人家用的多，只是稍稍嫌麻烦与不方便。

　　梦泠一觉醒来，顿觉口干舌燥，嘴唇也干裂得厉害。醉梦泠似乎有些没有睡醒，坐在梳妆台前，照了照镜子，揉揉脸蛋儿，搓搓小手。因为是冬天，还是感觉有些冷。

　　这时候，喜鹊端热气腾腾的洗脸水进了里屋来，醉梦泠于是对大丫头喜鹊说：“我的嘴唇好像快要干裂了，不知道母亲那还有没有滋润嘴唇的露唇膏。”

　　喜鹊笑容透明可爱，穿着一件黄翠绿绣花针织大袄。边招呼梦泠洗脸边说，“九小姐，快来洗脸吧，等下水凉了，可就只能洗冷水了。嘴巴生冻疮了是不是，等下我做好东西给你吃。这鬼天气啊！明明没到冬至就冷成了这样子，寒流是真的来了。”

　　喜鹊勤快，往茶壶里放了一点丁香花蜜，灌入一半凉水一半开水，倒入青白色汝瓷茶杯中，便端来给小姐醉梦泠喝。

　　喜鹊说的不缓不慢，措辞捎带矫情，“小姐，我帮你泡了丁香花蜜茶，不热不冷，正好够喝，别提嘴唇干裂，就是肿了也能治好。”

　　“瞧，嘴儿够贫，没准你私下里偷吃这个？怪不得伶牙俐齿的，哪会干涸嘴巴。”醉梦泠打趣道，眉眼间尽显稚嫩风流。

　　“的确，我瞒着太太老爷多喝了几口，不过太太的花露膏还是更用的上，等下我便取去。”喜鹊自个儿也倒了一杯尝尝。

　　从太太那取了花露膏来，喜鹊身旁身旁跟着取巧爱玩的丫环鹦鹉。

　　鹦鹉似乎从母亲娘家过来，先见过了林秀琪，然后碰巧遇上喜鹊，两人便过来了。

　　鹦鹉对梦泠说：“老祖母说再过几日你大舅伯的儿子觅两就要去各地游历了，看你要不要告诉太太去与那觅两哥哥告上一别。”

　　梦泠心下想：“觅两哥哥平时待人待她都是极好的，是应该好好告上一别，让各自心中有个念想，这样对方想着对方，心里住个人儿，不挺好的。”

　　醉梦泠于是说：“好啊！我真的喜欢觅两哥哥，对了，他的大恩我还没谢，是应该好好告个别，让各自心中有个念头，还他大恩。”

　　醉梦泠来到林秀琪那，开口对母亲说：“觅两哥哥这一走不知何时才会再遇见，我想去觅家为觅两哥哥送行，如果可以我希望母亲让喜鹊和鹦鹉陪着我一块去一趟觅府。”

　　醉梦泠第一次来觅两哥哥家，对觅府最大的映像是宽广、大气、体面。朱檐绿瓦，花树丛生，亭楼别院，蜿蜒曲直。

　　觅如和觅两兄妹出来接泠儿她们，那天觅两穿着浅褐色长衫。

　　泠儿走在铺满鹅软石的小径上，左顾右盼，瞧见前面有一个大湖，里面开满了荷花莲叶。

　　几人拐了一个弯，径直通往觅府正院，途中碰巧遇到了三叔觅疏，他似乎在和哪家方主谈生意。

　　“三叔好，我们打扰了。”觅两朝觅疏和那位员外鞠了一躬，表示友好。

　　“没关系，你们这是去哪？”觅疏看到小梦泠满头的细细汗珠，有些不解，又不好说是不是生病了。

　　鹦鹉站出来说道：“我家小姐这是来报答觅两少爷上次的救命之恩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你们好好玩，累了让觅好阿姨给你们烤烧鹅吃。”觅疏见时间不等人，又陪客户谈生意去了。

　　觅两哥哥家的三叔觅疏一直惦记喜欢着阳城知州家的五小姐那宁。正准备当那家的上门女婿呢！这是后来听鹦鹉说的。听说觅疏表舅已经是三十七岁婚龄，而那宁小姐只有二十六岁，却长得如十二岁少女那般稚嫩可爱讨人喜欢。

　　见过了觅疏三舅伯，就来到了觅两的书房。

　　书房不大不小，窗前一书桌，摆放正当，书桌上一品梅，一画卷，笔砚纸张，样样齐全。

　　这时候，觅如叫觅两的侍仆林进搬了两条椅子来，让醉梦泠坐着说话聊天，倒也轻松些。

　　说起觅两这个妹妹觅如，可是个出了名的娇滴滴美人儿，不仅贤淑懂事，而且读书明礼，又善女工，对父母亲人老师长辈也尊纪有礼，谦让大方，性格那是没得比的。

　　“哥哥，听说你第一个游历的国度是青国，你究竟是被青国的什么地方着迷迷住了，非得抛弃戴秋美姐姐，去那么陌生的地方？”

　　觅如和醉梦泠一同坐下，觅如见哥哥还没对梦泠说几句话，不懂地问出心中疑惑。

　　觅两笑了笑，看了看梦泠，只见她眉梢带韵，天然之美，纯粹自然，心怡片刻，淡定说道：“秋美离开我，我自然很伤心。”

　　“那哥哥，还去……”觅如的声音渐渐小去，不时低头，去拉梦泠的手。

　　“阿如姐姐。”醉梦泠心中若是没有胆量，也不会来觅府与觅两告别。于是她认真说道：“我看觅两哥哥这么小的年纪就要离开家那么久，家里人都不放心你呢！”

　　醉梦泠温言而语，“对啊，觅如姐姐又是你的亲妹妹，手足之情乃挚爱，你说她怎么舍得你离开。”

　　醉梦泠心中冰凉凉的，再次劝慰着说，“再说，你要去那么远又陌生的地方，肯定让家里人着急，若是迷路不知折返，那我们只有哭等了。”

　　梦泠的心有些许疼痛，这次真的疼了，她看了看觅如，又望了望觅两，想到刚刚重逢不久的觅两哥哥就要与他分离，心中悲凉。

　　觅两双眼微带些醉意望着梦泠，只见那时候的她，双肩虽然单薄孱弱，但是却浑身散发出一股奇异的诱惑力。

　　觅两不知该怎么回答，只是说道：“泠儿，你这样说，你的觅两哥哥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你。不过，我既然决定了，你说什么也没用，我是一定要北上游历的，可能还不是一年两年就能回来。”

　　醉梦泠心思单纯是整个平阳出了名的。江都，宛城，阳城，福州，哪个不知醉家九小姐的性子，那是极淡极好的。

　　只见听了觅两之辞，醉梦泠低下头来，欲语泪先流，觅如看见了，递给她一张绣花帕子，梦泠接过。

　　“这样吧！我和你们约定五年。五年之内，哥哥一定赶回。”觅两站直了身子，看到窗外下起了薄薄的雪花，一片一片，闪着冰凌花在窗户玻璃上。

　　这时候觅府的看门大丫鬟李果儿婶子来了，她为两位小姐披上裹风的棉氅，觅如淡紫色的，醉梦泠淡红色的。

　　李果儿一边帮觅如系上棉氅带子一边说：“这么冷的天，少爷不去暖坑上呆着，非坐在这清冷的书房里聊天讲小话，也委屈了冻着了两位各家小姐。”

　　醉梦泠站起来，走到了窗台前，伸出手接到一片雪花，随即便融化了，在她的手心，有一点点冰凉的感觉。

　　“觅两哥哥，是今年的初雪呢。”梦泠眼角带笑，顾自说道。

　　“是哦，果然，还是梦泠最神通，一来便带来了江北城雪花飘。”觅两回复道。

　　接着，觅两说要作画，并附书信一封给醉梦泠，此去多年留个念想也好。

　　“此画水中梅，点彩而成，寄书东篱下，待归日读，可好？”

　　觅两差人在房中开了个小火炉，房中有了一丝暖气，于是便开始作画，直到醉梦泠捧着他刚做的书卷在夜幕下离开。

　　那年我尘霜满面，移舟芷岸边。到异乡渡口桃花，墟里上孤烟。梅雨中无名客栈，旧时堂前燕。那一晚流水浮灯，照我难入眠。我穿过深巷独彷徨，巷中结满紫丁香。纸伞上，写意山水似故乡。檐角边夜色那么凉，青石小径那么长，恍若是，不曾邂逅的过往。如今我清霜几叠，疏离挂鬓边。又回到渡口泊舟，桃花墟里烟。可又是昔时客栈，梅雨催归燕？那一盏黄酒微温，似是到从前。我提灯驻足门前巷，夜色细雨如初酿。还有谁，擦肩一过我身旁？风吹落发间紫丁香，芬芳留在我手掌。又恍若，似水无痕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