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相思
春节过后，初春刚至。
春雨无声润万物。桃花，樱花，梨花绽放在枝头，朵朵妖娆，花瓣纷飞，品味细雨中春的香甜。
二月初二，龙抬头，龙腾节。舞龙灯，赛龙舟。各家祖母带着众女眷去寺庙烧香。有诗赋：鸦眉入鬓，潋滟星眸。朱唇含情，香腮红粉。拢袖玉葱，提笔而上。三月初三，初雨迎春。洗濯天地，涤荡污尘。彩绦纷飞，玉珰清碎。拱首敬香，愿仪长存。
温暖的室内，醉梦泠清晨一大早就起床了，她整理着父亲昨晚留给自己的课本资料，因为今天是梦泠第一次去私塾上课。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春雨清脆、润泽，和着花香，温柔而富有生命力。春雨，滋润着寂寞了一个冬天的干涸的土地，把绿色播洒，在人们的心中荡起了希望。清风逐水，梨花雨凉，这时最应该踏着春雨，在竹林中独行，听袅袅清音，闻淡淡芬芳，看新绿初开，岁月温婉。”
这是父亲给梦泠九丫头备的功课书本，白纸墨画，笔笔精挑。
房中，梦泠问鹦鹉：“一年分四季，究竟是怎么分的啊？”
鹦鹉说：“三、四、五月为春天，六、七、八月为夏天，九、十、十一月为秋天，十二、一、二月为冬天。”
正月过去，这天，三月初七，阳光明媚，心情极好，醉九妹第一次离开家走在大街上去上私塾。以前都是母亲林秀琪宠在怀里当作宝，生怕磕了碰了，而延误了上学的年龄。
一路上，贴身丫环喜鹊像往常一样叽叽喳喳地围着泠儿唠叨家常，比如她兴致勃勃地跟梦泠说起，“大小姐醉梦香的男人我们家的大姑爷聂家独子聂少凯是多么帅气多金，英武豪气；还有二小姐甜儿也在赏花节那回物色了一个男友，好像叫南宫润，两人在一起赏花沐雨耳鬓厮磨了好久，可谓是瞒着大人们悄悄偷香，那南宫家少爷性格是温柔型美男，那是无比谦和明理；还有……”
醉梦泠一边走路一边不着边际的听着喜鹊丫头讲着玩儿，不知道事实真相究竟如何，最起码的话她只是听说，又没有见过这几位未来的好姐夫，不知何来那么多形容词形容他们啊！
暗暗揣度片刻，醉梦泠于是道：“你怎的就知道南宫家的少爷就是温柔型美男，聂家的少爷又是豪气型的少年？你又没有见过，再说了，都没定亲过门，新娘子是不能见新郎官的，哪还能自己谈恋爱了？”
梦泠自己一面说着，又悲哀地想起了觅两哥哥，心头着实酸痛得厉害，险些流出泪来。
觅两哥哥，你在何方？究竟什么时候你才会回来与我相见？不知道再见面时会不会与我生分？可我真的好喜欢你啊！才会昼不思夜不眠地想你，远方的你可曾明白？
寒夜，剩我一个人独等清晨。
旧忆就像一扇窗，推开了就再难合上，谁踩过枯枝轻响，萤火绘着画屏香，为谁拢一袖芬芳，红叶的信笺情意绵长，他说就这样去流浪，到美丽的地方，谁的歌声轻轻，轻轻唱，谁的泪水静静淌，那些年华都付作过往，他们偎依着彼此说好，要面对风浪，又是一地枯黄，枫叶红了满面秋霜，这场故梦里，人生如戏唱，还有谁登场，昏黄烛火轻摇晃，大红盖头下谁彷徨，流泪的花和荣喜堂，静静放在一旁，回忆像默片播放，刻下一寸一寸旧时光，他说就这样去流浪，到美丽的地方，谁的歌声轻轻，轻轻唱，谁的泪水静静淌，愿化一双鸟儿去飞翔，任身后哭号嘶喊着也追不上，又一年七月晚风凉，斜阳渐矮只影长，这场故梦里，孤桨声远荡，去他乡，遗忘……
不知不觉，九月到了，秋天即将来临。私塾里，千字文读到了第几行，瞧见伊人头上簪花轻颤，夫子踱步吟唱，学生们应声附和……
夫子拿着课本，遥遥说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
梦泠不知不觉又想起了什么有趣的玩笑儿，偷偷笑将起来，扑在桌子上，假寐。
夫子拿着戒尺拍了一下她的小脑袋。
觅两坐在摇晃的奔驰马车里，突然记起那次梦泠来觅府与他告别时的情景。拿出那年信手画的小九儿醉梦泠的画像。娇弱身子摇摇一身轻云浮华美，泪含双眼闪闪两颊珠光映。绿鬓纯良发髻高挽珠花翠，胭脂棉裙相应成辉层叠韵。
已经经过了五个驿站关口，旅途的劳累让他想起了家乡的人与景。提笔想给戴秋美表妹写封家书，又不知从何写起，索性弃笔思考。
“司明，到了哪？”
“好像是到了徐州，少爷。”
“哪个徐州？”
“江北中原徐州府。”
连续赶路劳累了一天一夜，终于有个地方落脚歇息，觅两才放宽心来。
来到一家徐记酒楼，点了几个小菜，便下肚去客房休息了。
听人说这是一家比较出名的酒楼，是徐家掌事挂牌的专门生意。徐家是中原比较大的一大世家，盘踞江北一带应该有百多年的历史。
晚间，从私塾和姐姐们一起回来，梦泠做了一个梦。梦见觅两哥哥在相思树上拾了一袋红豆给她。他温和而甜蜜地笑着对她说，“小九儿，这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希望你真心喜欢。”
她接过红豆，打开锦囊，数了数，一共是十二颗，代表她十二岁了。十二岁的少女有一双天然的眼睛，俏而不妖，神而不倦。
梦到最后，然后……然后，觅两哥哥就一下子不见了，像是掉进了万丈深渊里，不见其身，不见其容。最后觅两哥哥变成了大灰狼，特别恐怖，她差点被吓醒。
醒来之后，她汉湿夹背。打开灯，翻开课堂笔记，她轻轻念着新学的诗歌：“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这时候，睡在隔壁间的喜鹊见小姐房间里的灯开了，连忙跑步过来问三长两短。
“小姐，你怎么就醒了，天还没有亮呢，你多睡睡吧，不然你就变成黑眼熊猫了。”
“刚刚做了一个梦，我想静一静，你出去继续睡吧！”梦泠执一烛火盖在灯盏上，罩上淡橙色灯罩，火烛通亮，散发着淡淡沁人的脾香。
“小姐做了什么梦，能否说一说，我也想知道，反正睡不着，以此解解闷。”喜鹊走过来和梦泠坐到了一起，两个一般高矮大小的女孩子真的好纯白。
梦泠拉着喜鹊说，“我又梦见了觅两哥哥，梦见他去了江北。”
喜鹊问，“那比福州还远吗？”
醉梦泠回答道，“可不是，福州离我们宛城只有一线之别，就在宛州的西边，我也是今天听香儿姐姐说起的。福州可是香儿未婚婆家所居处。”
喜鹊略微想了想，觉得是这样，但听小姐说在梦中受了惊吓，才睡不着，半夜爬起来，不知是梦到了什么不能说的怪事。于是问；“小姐就告诉奴婢，遇到了什么坏事情，被吓醒了。”
梦泠张开嘴巴，咬了咬下唇，不解地说，“我梦到觅两哥哥变成了灰太狼，很恐怖的样子，忒吓人，然后我就醒了。”
“原来是这样，或许觅两少爷真的是灰太狼呢！”
“喜鹊，怎么连你也这么敷衍我？”
“小姐，你知道天狼星的传说吗？你知道天狼星少年为什么眼睛是青肿的吗？因为他心爱的人离开了他，离开了这个世界。他为她而哭泣，所以……”
“所以，他的眼睛被哭肿了，是吧！”
“小姐真聪明！不过觅两哥哥真是灰太狼，那么小姐是什么呢？”
“就你会打趣我？我能是什么啊！”
“让我猜猜小姐是什么？可爱的小萝莉，女神加御姐，还是女子汉？”
夜已过半，是时候该睡觉了。喜鹊抱来了防寒被子准备陪九小姐一起睡觉，话说两个人一起睡相互取暖是挺好的事，也免得夫人说她照顾醉梦泠不周。她毕竟是宁河姥姥家看门的丫鬟。
姥姥可喜爱梦泠了，而且对农庄的人特别照顾。特别是对佃农家生女儿的人家有特殊权利保障措施。梦泠九小姐一直以来是夫人林秀琪的心头肉，捧在怀里怕摔了，握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融了。这缘于七岁那年，九小姐的一场大病。
院子的梧桐，那是爷爷的爷爷的沧桑。喜鹊不慌不忙，落在枝头唱的有模有样。老旧的木板房，透过了那扇格子窗。我依然记得，外婆煮的南瓜汤。先生在学堂，摇头晃脑戒尺总拿手上。三字经的篇章，我们跟着声声念的响亮。斑驳的牌坊，残留断章，落款已不详。临街的酒坊，人声熙攘谁还吵着来二两。梦里的月光，洒满了回家的小巷。紧握着那些时光，可你已不在我身旁。泼墨三千丈，只能化成黑白宣张。那口大水缸，装的是旧时月光。谁家的小狗，趴在老路边享受着阳光。我眯着眼睛想，天那边究竟是啥模样。少年的脸上，怎么还写着，浅浅的忧伤。天真的姑娘穿上新的花衣裳。我把回忆放枕上，陪你走一趟。故事在流浪，伴着我的琴声悠扬。谁哼的小曲，还在青石巷，回荡。转身，消逝在烟水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