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二哥

  墨成逸的话始终回荡在墨成渊脑中,直至第二日他思虑重重,被慕容雪看出来担心地询问后,看着那双充满担忧的双眼,墨成渊突然觉得自己实在是太磨唧了!

  就是去见个面,他难不成还能吃了他?就算真打算对他不利,他也不是任人宰割的!

  更何况,看昨夜墨成逸的态度,事情可能不是他想的那样。

  和慕容雪说了这件事后,墨成渊心下松快,帮慕容雪打打下手,吃一顿情意满满的午饭后,他便等着时辰一到,去了逸王府。

  等他避人耳目,到了王府后,王府内的一名仆人早早在那等候,带着他去了茶室。

  他压下满心疑虑,跟着仆人来到了茶室,推门而进,就见墨成逸一身白色茶袍,俊朗飘逸,动作之间行云流水,正是在泡茶。

  将泡好的茶放到对面,墨成逸这才抬头看向墨成渊,没有往常那样的恶意厌恶,相反,那眼中却是充满了温和包容,这让墨成渊昨夜的怀疑又涌上心头,这个墨成逸怕不是别人假扮的?

  见墨成渊还在那站着,墨成逸笑着说道:“成渊,快过来坐。”

  他指了指对面的座位,就是刚刚放茶的那里。

  今日以及昨夜的如此行为,让心中那一点怀疑无限扩大,大到墨成渊的脑子已经快装不下了!

  墨成渊:难道是墨成逸作孽太多,被人暗算,驾鹤归西!对方便趁机找了一个身形相似的人来假扮的他?!

  他面上不动声色地走过去坐下,心中却是想了无数种可能,每一种拿到茶楼说书保准都能场场爆满,引人无数!

  墨成逸不知他心中所想,见他肯过来心中自是十分开心,正打算说点什么的时候,就听墨成渊说道:“说吧,生辰宴怎么回事?”

  墨成逸解释道:“只是做给外人看的,本来办这场生辰宴对外说为你庆贺,实私下里我早就放出是假借之前酒楼之事想你赔罪为由,实际是为了扣你一个目无兄长的帽子的消息。”

  墨成渊:“就这样?”,他不明白这人大半夜冒着被抓的风险去找他,就是为了和他说这种一眼就能看出的事,因此他的声音又冷了几度。

  这种冷漠又疏离的声音让墨成逸反应过来,他们两个的关系眼下有多差,也明白自己这些年带给他的伤害想必也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抚平的。

  就算是这样,看着眼前的墨成渊,墨成逸不自觉地笑了:总算,总算是没有辜负你的嘱托,婉姨……

  墨成渊被墨成逸笑得莫名其妙,他眉头紧皱,打算起身离开,觉得自己来见他,纯属自己脑子有病!

  正打算付诸行动时,就见墨成逸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递到墨成渊面前,墨成渊垂眸一看,眼睛瞬间睁大,瞳孔骤缩。

  只见那信封写了六个娟秀的字:吾儿安儿亲启。

  那字体就算是死,他都不会忘,那正是他母亲祁婉儿,墨朝前祁妃的字!还有……

  *******

  “平安喜乐,富贵安康,随遇而安,国泰民安……以后若你及冠,取字就取一个单字‘安’吧,你看这样好不好?”,说完,还摸了摸怀中小男童的小脑袋,女子声音温柔婉约,里面是对男童掩饰不住的爱意。

  小男童听见了脆生生地回道:“孩儿都听母妃的!”

  女子声音含笑,“那好啊,以后只有你我母子二人时,母妃就叫你安儿,好不好呀?”

  小男童使劲点了点头,开心地应着:“好!”

  *******

  是以,年幼的墨成渊始终记得,他及冠时,取字要取“安”,其他人取字哪个不是十分讲究,又是从诗中截取,又是请文学大家取,唯有自己的母妃,什么都不讲,只愿他能顺遂一生,可惜终究是天不遂人愿。

  墨成渊缓缓抬头,眼中的红丝若隐若现。

  墨成逸见他如此表情,有些心疼地叹了口气,温声道:“婉姨临走之前交给我的,让我寻个合适的时机交给你。如今,你已过完生辰,到了及冠的年纪,也该告诉你了。”

  墨成渊沉默片刻,说道:“母亲离世前,只有本王守在她的床前,她又是何时交给你这封信的?”

  墨成睿说道:“还记得婉姨离世的前一日,我去看她吗?那时她故意支开你,给了我这封信,嘱托我照顾好你。”

  说到这,墨成渊隐约想起,在他儿时,这位二皇兄对他很好,会陪他一起比剑比拳脚,也会从宫外给自己带一些好玩的民间小玩意儿,他对自己的关爱,就如同寻常百姓家的兄长对胞弟一般。

  不过后来,也就是墨成渊母妃出事之后,他突然不再见自己,就算见面也表现出了对墨成渊十足的恶意,这对当时刚刚丧母年幼的墨成渊来说,自己最亲近的兄长突然与自己疏远,甚至厌恶,这无疑是致命的。

  那时的墨成渊孤身一人处境艰难,最后还是叶老将军出手才有所好转。

  墨成渊没说话,盯着那封信,终是伸手接了过去,墨成逸注意到,墨成渊伸出的手有些细微的颤抖。

  墨成渊接过信,令他有些意外的是,在这封信上,他竟然还能感受到淡淡的温度,抬眼看向正在看他的墨成逸,再看看这封信保存的完好程度,想必这人是日日夜夜都贴身妥善保管,才不至于让七年前的信破损。

  半晌,墨成逸听见墨成渊对他说:“多谢”。

  墨成逸一愣,没再多言,墨成渊接过信,手指从信封上的字缓缓划过,眼神温柔却藏着痛。

  良久,墨成渊将信妥善收好,没有立刻看,但是却始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墨成逸明白他的心情,有些事终归是他心中的伤,只是被压抑的太久,连愈合都成了期望。

  二人就这样静默了片刻,墨成渊终于抬头了,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唯独那双眼中似是有些湿润。

  墨成渊抬头看他,“这些年你我如此,都是你故意而为?”

  墨成逸看着墨成渊面无表情的脸,不知为何,心中一抖,喉结艰难地上下滑动了一下,“是、是啊。”

  墨成渊又问道:“母亲是否嘱托你照顾本王?”

  提到这个,墨成逸心虚地应道:“……嗯…嗯…对啊……哈哈……”

  在墨成渊的注视目光下,墨成逸的声音渐渐变小,直至消失,并同时又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

  在之前没和墨成渊坦白时,墨成逸怎么作都不在意,毕竟当时他总想着时日还长,眼下作就作吧,时日长了就忘了!

  但如今,看墨成渊的样子明显就是什么都记得,什么都没忘,他一时呼吸滞塞,心中忽然明白了自作孽不可活的真谛!

  他有些心虚地说道:“那个……三弟啊,你听二哥讲,我真的不是有意……啊,不对!我是有意的!”,然后再看见墨成渊杀人一般的视线后,他又连忙解释道:“虽说我是有意的,但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当时我母妃只是宫内一个不受宠的妃子,能生下我已是幸运,不能有更高的期待,而你,母妃刚刚离世,无依无靠,你觉得若是真想报仇,就凭你我二人当时的处境有希望吗?索性,我故意与你分开,明面造成与你不和的假象,暗中我还可护着你。”

  墨成渊听了他这话,情绪突然变得有些激动,“你没想过我当时孤身一人,极有可能死在那冷宫里吗?”

  墨成逸无奈道:“我当然想过,但我没办法,那时我才刚封为王爷,手下可用之人实在太少,无法我只能派人暗中监视,只要你无性命之忧,我便暗中不动。而且……”

  他突然严肃起来,“若是你连那样的折磨都挺不过,那又谈何报仇!”

  墨成渊没有说话,见他如此,墨成逸放软了声音,道:“还记得小英子吗?”

  小英子?听见这个名字,那段黑暗的岁月又渐渐清晰起来。

  当时母妃被奸人诬陷离世,他自己也成了宫内人人欺凌的对象,就连太监和宫女都恨不得人人上来踩一脚。

  那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但墨成渊天天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还经常挂彩。

  当时他的个头就像是停滞了一般,没长多少。

  后来伺候他的人见他不受宠,一个个都走了,偌大的宫殿就剩他一个人,后来,小英子就来了。

  然后,他过上了每天吃饱喝足的日子,就连挂了彩,第二天也能消下去不少。

  有一次,他问小英子是从哪里得到的食物和药,小英子告诉他,是因为之前他在御膳房和御医堂帮过忙,打过下手,因着人机灵,还算讨人欢心,食物和药都是向原来的熟人讨来的。

  他又问,既然如此他为何会来伺候他?

  小英子说是受过祁妃的恩,便托人把自己调到他身边伺候着。

  虽然墨成渊生于皇家,思想成熟远超同龄人,但当时他毕竟还是一个十二岁的孩童,又遭逢巨变,一时之间也没想太多,便接受了小英子的说辞,如今回想起来,真是漏洞百出。

  他忽然灵光一闪,看向墨成逸,语气疑惑道:“是你?”

  墨成逸笑着看他:“嗯,是我。”

  接着像是又想到了什么,他又问道,语气有些急切,“那叶老将军也是你……”

  墨成逸点了点头,“嗯,也是我。”

  然后,又解释道:“我当时因着刚出宫建府,忙得昏天黑地,又要忙了应付刺探之人,实在是分身乏术,且叶老将军身份实在是特殊,他手握兵权,我贸然接近,怕是又要被有心人大作文章,无法,我只有等一段时日,而且,若是我刚出宫建府,叶老将军便进宫接你,想必定会被人看出马脚,所以我先修书给叶老将军,说明缘由,让他寻个机会接你出宫。”

  墨成渊默然,如今回看,很多说不清的是似乎都能得到解释,只是这真相实在需要他缓一缓。

  突然,他看向墨成逸,又问了一件困扰他多年的事,“这么多年,每每遇到危险,或是亲近之人遇到危险,我都会提前收到消息,那个给我消息的人,是不是你?”

  墨成逸笑着应道:“是我,毕竟我答应了婉姨要照顾好你,虽然明面没办法,但在暗中,我可是尽了最大努力了。”

  之前他也追查过那人的下落,毕竟能时时刻刻掌握他的行动,还暗中向他传递消息的人,若是心怀善意倒还好,若是心存恶意,简直细极思恐!

  但他始终没有找到那个人,不过每每传递的消息也的确千真万确,两者之间渐渐地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他不追查,那人除了提供消息,不再和他有其他牵扯。

  这也是为何当初接到慕容雪被追杀的消息后,他能毫不怀疑的就去了赫连国的原因。

  墨成渊一阵沉默,墨成逸也知道他需要时日去接受,也不逼他,让他先回去休息。

  临走之际,墨成逸对墨成渊说有空会去府中看他,墨成渊嗤笑,说道他们眼下这关系他去看自己,是嫌日子过得太清净了吗?

  谁知墨成逸却是笑眯眯地说道:“没事,我有密道。”

  墨成渊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墨成逸毫不在意,摸着下巴说:“毕竟当初那王府还是我派人暗中监工建起来的。”

  墨成渊:“……”

  他如今搬走还来得及吗?

  看着墨成逸笑得一脸狐狸样,墨成渊十分郁卒。

  本以为说要来看他要等几日后,没想到才过了两日就来了,要不是他提前知晓暗道就在书房,说不定还要吓上一跳。

  墨成逸此刻十分没形象地摊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形象颇有点辣眼睛。

  不过看着眼前没正行的人,他心中倒是多了一份松快与欢喜。

  故人未变,初心未改,如此已足矣。

  墨成逸瘫了半天,像是终于缓过来了,才慢悠悠地开口道:“赫连哲那边怎么样了?”

  墨成渊头都没抬地说道:“该杀的杀,该抓的抓。”

  墨成逸:“啧,成王败寇啊”。

  墨成渊头也不抬地问:“他们两个,你搭的线?”

  墨成逸一脸无辜,痛心疾首地说道:“怎么可能?我就是和赫连哲出去吃饭的时候‘不小心’被墨成睿的人看见了,谁知道他们两个什么时候勾搭到一起的?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枉我当初请他吃了那么多顿饭,竟然就被墨成睿的人看了一眼就奔向他了,啧啧,想想真是心痛!”

  语气幽怨地活像一个发现自家相公在外幽会情人的小娘子,可是把墨成渊雷得不轻!

  墨成渊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实在不想和此人说话,便又垂眸不看他。

  墨成逸见墨成渊没反应,还十分嫌弃地瞅了自己一眼,便也不再瞎扯了。

  本想着他们兄弟二人几年关系僵持,眼下好不容易说开了,他想着缓和缓和,结果没想到有些用力过猛,反倒被嫌弃了。

  墨成逸收了那副闲散样,总算是变得正经一点儿。

  墨成渊见他如此,才问道:“他们在一起合作多久了?”

  墨成逸回道:“三个月了。”

  墨成渊眼一眯,意味深长地说道:“三个月了,足够办许多事了”,足够留下很多不可磨灭的痕迹了。

  墨成逸:“你想做什么?”

  墨成渊:“没什么,让墨成睿可以有更多的时日欣赏一下塞外风光。”

  墨成逸一噎,不知该说什么。

  这几年他一直在暗中护着他,他以为他可以一直这样,直到寻一个合适的时机,把婉姨的事告诉他。

  不过,这世上总是世事难料,不曾想,还需要他护着的弟弟竟然在不知不觉间成长到如此地步,走一步看百步的谋算,深不可测的心机,有时让他都觉得心惊。

  他看着眼前的墨成渊,心中感慨,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终究是长大了,只不过他宁愿他不长大,毕竟长大付出的代价实在太过痛彻心扉。

  三日后,睿王与赫连国成文王勾结的证据出现在了鸿元帝的御桌上,鸿元帝大怒,当即将睿王发配边疆劳役,此生不得再回齐安。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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