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素庙求子（五）

　　这一切都像被他计划好似的按照萧在宥的计划一步步行进。当日下午萧在宥便要不辞而别临行却被管家拦住，管家知道老爷万分感激这位道长，于是非要吩咐马车送他们一程。萧在宥推谢几番后只好接受老管家的礼遇。

　　萧在宥与林小鹿上了车，管家嘱咐了车夫后与他们告别。

　　“这几天多亏道长了，请问您接下来准备到哪里去？”

　　萧在宥想了想，“后山素庙吧，我有朋友在那等我。”

　　“刚好我家车夫对那条路很是熟悉，请放心他一定带您到达目的地。”

　　“是您家夫人常去素庙祈福吧？”

　　“其他夫人并不怎么光顾那里，倒是二夫人虔诚，总是前往。”

　　临行前萧在宥倒是与管家唠起家常来。告别后，坐在车里的林小鹿才终于舒了一口气，她把一撇小胡子从嘴上扯下来。

　　“哎呦喂，这几天快把我憋死了。怎么，你该不会真的要去什么后山素庙吧？”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真相应该就在素庙。”

　　林小鹿惊愕，“两个地方八竿子都打不着关系，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萧在宥掀开窗边的帘子，悄声道：“一会儿下车说。”

　　一个时辰后马车已经驶到山下，在通向寺庙的路口处萧在宥让车夫停了车。把车夫打发走后，萧在宥才把贴在嘴边的胡子扯下来。从包袱里找出自己的便装换上，林小鹿也只好拿出自己那套外衣换下。他们把道士行头藏在树林里才沿着路上山。

　　“你还没告诉我，我们为什么来这？”

　　“你还记得我们临走时，三姨娘房里那只昏死的黑猫吗？”萧在宥先反问她。

　　“对啊，怎么了，难道真如那丫鬟所说，它中了邪？”

　　“我在勘察现场的时候发现那个凉亭的石桌上有一层白色的粉末，那粉末不容于水，干了之后却可以凝固，它的气味很特别，像是香料却又有别于香料。这东西出现在一个凉亭里很是可疑。那天你回去休息后，我却也瞬间觉得迷迷糊糊，回房便一睡不醒。直到半夜我才清醒，那时我便怀疑那粉末是一种迷香。我便怀疑有人用迷香把看少爷的吴蕰迷晕后对那孩子下手的。”

　　林小鹿惊诧，“这么说就是凶手果然是三姨娘。”

　　“不然，她虽有作案动机，但是她却不一定有这种香料。”

　　“她那只死了的猫如何解释？”

　　萧在宥一边爬着石阶一边解释道：“那只猫总是乱跑，不一定是在她房间嗅到迷香，反倒是那位二夫人总喜欢焚香祈福并且常光顾素庙，据我所知，这种迷香不是普通之物，只有寺庙才有少量的迷香。而距离刘府最近的寺庙就是后山这座素庙，所以我推测她是最有机会得到迷香的人。并且那日，当丫鬟想要说出夫人总去某处时却被洛氏忽然打断了，她恐怕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曾去素庙的事情。对素庙之事如此隐晦不谈，莫非她心中有鬼。”

　　“所以说着要我们查出哪位夫人确实从素庙得到过迷香，那么谁就是凶手？”

　　“对。”

　　不一会儿两人就上了山。路边忽然冒出一疯疯癫癫的老头用一木棍拦住他俩的去路。

　　“你这老头儿谁啊？”

　　老头看似已是耄耋之年，行为举止却仍若孩童一般。把林小琳吓了一跳。

　　萧在宥礼貌的鞠躬道：“我们是去素庙请香的游人，这位长者拦住我二人不知有何吩咐？”

　　老头儿哈哈大笑道：“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原来是要钱的啊。”林小鹿把萧在宥拉过来与他低声说：“我看这个老头不正常，估计是有老年痴呆！”

　　白发老头忽然反驳道：“你说谁有老年痴呆，你才老年痴呆，你全家老年痴呆！”

　　萧在宥只好从袖子里拿出一锭银子给了他，他接过银子兴高采烈的手舞足蹈起来。

　　这会儿两人才小心的从老头身后走过去。走了不多远果然看到了素庙。走近寺庙里都是前来上香的善男信女，人们来来往往，素庙香火旺盛。

　　进入寺庙，林小鹿和萧在宥来到主殿，两人供香后干站在门外，不知该从何问起。路过的都是香客，并无寺庙之人。院子里倒是有几个扫地的小和尚，萧在宥走上前去打听关于洛氏，却皆说不相识。他俩就这样待到天黑，寺庙客去人空就要闭门，从里面走出来一尼姑。走到他俩面前，“阿弥陀佛，请问施主还有何事仍在此逗留？”

　　萧在宥回礼，“既然您问我，在佛祖面前我便不隐瞒了。敢问师傅可有迷香一物？”

　　尼姑听闻此话后一怔，抬头看了看萧在宥又低眉摇头，“吾庙小，没有那样的东西。”

　　“果真没有吗？这是佛门圣地还请您如实和我说，这关系到一个重要的案子。”

　　尼姑一惊，“出家人不打诳语，您若不相信便罢，天色已晚还请早些下山。”说完她便要转身离开。

　　林小鹿着了急，“你可知道刘员外家的小少爷前不久溺亡的事情？”

　　“阿弥陀佛，世间生死乃自然之事，既然您告知与我，我便会为他祈福。”

　　萧在宥继续说，“刘家的小公子你可能不熟悉，但是您应该熟悉那位二夫人洛氏吧。她有一个神志不清的孩子，您可知道？”

　　尼姑停下脚步。“请施主到房中先坐吧。”

　　他俩被几个小和尚安排在一个宽敞的佛堂里，里面陈设简陋却被打扫的十分干净。等了一会儿从外面进来一个年长的尼姑，方才拒绝他们二人的尼姑也跟着走进来。打过招呼后，老尼姑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在下萧在宥，是京城巡捕何大人的手下，旁边这位也是。”介绍林小鹿的时候，她也跟着点了点头。她对萧在宥随机应变的能力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

　　萧在宥接着说：“不瞒各位师傅，我们今日来此是为了两庄命案而来。你们长居于山林或许不知道，前不久刘员外家一个婢女上吊自杀，而她之所以遇此不测都源于一件事情，那就是她负责看管的刘老爷家那个小儿子不慎溺水而死。而据管家说婢女的供词是，她带小少爷在湖边晒太阳时不小心睡着了，才导致悲剧发生。可是我等勘察现场后发现婢女俯身打瞌睡的石桌上有大量迷香粉末，而能获得迷香的只有寺庙。而府上的二夫人却常光顾此地，我们不得不怀疑是诸位给了她迷香，请各位不要隐瞒，毕竟人命关天。”

　　尼姑叹息道：“这件事要从七年前说起，七年前我在佛堂前认识那位命运悲苦的夫人，当时她已怀有九个月的身孕。后来她总来此祈福，我才知道她是刘员外的二夫人，她渴望生一个男童故而常来此处。有一次她又来祈福，不幸遇上雨天，那日山路难行她却就要临盆，我们只好把她安排在后院的客房里助其生产。所幸生产顺利，她平安的诞下一个女婴。可是那个女婴第二日便因脆弱夭折了。二夫人甚是悲痛，不知该如何将此事与老爷交代。而刚好那几日前，不知是谁把一个包袱丢在寺庙门外，挑水的小和尚捡到竟发现里面裹着一个男婴。女施主知道此事后跑来求我，希望能够带这个孩子下山以代替她死去的孩子，这样既能给这弃婴一个归宿又不至于让她遭受刘家的责怪。我等觉得这是行善之事便允诺了。可是三年后，二夫人又来请香，我们才知道那捡来孩子竟是痴愚儿！”

　　这时一个呆头呆脑的小和尚忽然说：“寺庙外那个疯疯癫癫的老头总说自己有迷香，还有人向他买过呢！”

　　那个年轻的尼姑厉声道：“放肆！佛门圣地，岂由你胡言乱语！”

　　小和尚立刻闭嘴，沉默不语。

　　萧在宥继续追问：“你说说，你怎么知道的？”

　　小和尚义正言辞道，“我只知道，那迷香是用来止痛的，有几个郎中也以为寺庙有迷香，但是每次来访都空手而归，有个疯疯癫癫的老头不知从何时开始就在通向寺庙的半山腰上卖迷香，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我之所以说这些，希望各位官人不要在为难我们寺庙！”

　　一个年轻力壮的和尚忽然说道：“这个老头，真是败坏我寺的名声！我明日就带人前去将他赶走！”

　　“难道是他？”老尼姑忽然独自言语。

　　那年轻的尼姑问道：“您可知道那老头儿？”

　　“莫非是南伯无人？”

　　“南伯无人！”林小鹿惊讶道。她瞪圆了眼睛看着老尼姑，急着问她，“你是说那个老年痴呆的老头儿就是南伯无人。”

　　“这倒是像他一贯的做事风格，如果不是他那么天下还有哪个人行径若此呢！我寺住持曾与他是好友，我在此修道时曾听闻过他，看来那人定是他了！”

　　林小鹿与萧在宥听闻此事后相互对望，眼神中竟是说不清的情绪。既想相信又不太敢相信，林小鹿激动不已。这似乎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一切又似乎巧合的很。

　　第二日清晨，他们便来到那片丛林里寻找昨日那个老头，却不见他的踪迹。林小鹿在林子里大喊道：“老头儿，你快出来啊，那个老年痴呆的老头儿！”

　　“我要是你啊，我就省省力气！等到人多的时候他为了收过路费定会自己出来的！”萧在宥在一旁事不关己道。

　　“你还想不想找到迷香了，别忘了，现在找到南伯无人可不是我一个人的事！除非你不想找到迷香！”

　　“南伯无人行踪不定，也许昨天之后再也不来了呢！”

　　“你！还想不想破案！”

　　“面对一个行踪不定的人，我也没办法啊！”

　　两个人又开始互怼。

　　这时从上空忽然有人说话，“你俩别吵了！还让不让人睡觉！”

　　他们抬起头看到昨天那个老头就坐在树枝上。他抱着树跳了下来，“找我什么事啊！”

　　林小鹿激动的走上前去先是倒吸了一口气然后问道：“你就是南伯无人！”看得出她内心的激动不可遏制。

　　老头整理一下衣服，“早就知道得被认出来，是寺庙那帮老太太说的吧！我就知道她们迷恋我不是一天两天了！”

　　林小鹿没料到这个南伯无人这么自恋，正要继续追问却被萧在宥打断道：“这位老者，您确实出售迷香？”

　　“对啊，你要买吗？”

　　萧在宥似乎就要接近真相，他继续追问：“您可把迷香买给一个刘员外家的二夫人？”

　　“没错，”南伯无人回答的很随意，他靠着树干坐下来继续不紧不慢的说，“就是那个坐在马车里的贵妇人嘛，我知道她。养着一个智商有问题的小孩，真是可悲啊！”

　　林小鹿补充道：“您可知道她买迷香是为了害人？”

　　没料到南伯无人竟回答：“那有什么办法，我又阻止不了什么！”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要卖给她？不劝她迷途而返！”

　　“即使我不卖给她，她也会去别处寻。这世上有些人是注定要走上某些路，回不了头！”他摆摆手。

　　由南伯无人这么一说，看来洛氏的罪名是坐实了。萧在宥已经有了思路，就要准备下山处理这件事情。而他自知林小鹿与南伯无人有话要问，便先行说道：“既然找到了先生，那就快把你心中的疑惑与他说说，我在林外等你。”说完便退出树林。

　　这时林小鹿才想起关于自己那件事情，她顿了顿开口问道：“陌谷名医是您的徒弟？”

　　“我知道是他让你来找我的！”南伯无人站起身来。

　　“你知道关于我的事情？”

　　“你别管我知道什么，你说你想从我这知道什么？”

　　林小鹿脱口而出，“我怎么才能回去？”

　　南伯无人闭上眼睛手指算了片刻，“自你来这里的每一百二十五日为一个周期，每到那一天如正好遇到镇星相守你便有机会回去。不过前提是你必须知道你因何而来到这里？”

　　“我怎么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就是那个算命巫婆报复我，把我弄到这里的！”

　　南伯无人摇摇头，“你若真知道了，就离你返回不远了！凡事有因果，今日之果毕是往事之因。”

　　林小鹿困惑不解，她忽而想到一件事，“我总是梦到一个人，好像认得却又不认得。我以为他是我以前的男友，可是却没有任何记忆！我来这里可与这件事情有关？”

　　南伯无人忽而笑道：“我问你，这世上可有两个并无关系却长相一模一样之人？”

　　她想了想回答道：“没有。”

　　“那么如果是前世今生呢？”

　　林小鹿越听越糊涂，她只是想知道怎么回去却被这老头儿弄得云里雾里。南伯无人哈哈大笑着转身走开，等她反应过来时却不见了那人。

　　她若有所思的走出林子，看到正萧在宥站在路口的竹林下等着自己。阳光透过林子的缝隙照在他的脸上，他看到她走出来，忽而松开了皱紧的眉头。空气里弥漫着迷迭香的气味，林小鹿忽然回忆起一种熟悉的感觉，她与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却又更像是久别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