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素庙求子（六）
这日衙门里比往日更热闹。刘员外家的妻妾全部被传到衙门里挨个问话，刘员外也不例外的跟随其后。整个刘府因为这件事情弄得鸡飞狗跳。
这天何大人正在审问三姨娘的时候，这女人竟在公堂之上撒起泼来，又哭又闹的。何大人简直犯了难，只好暂时停止，独自躲起来喝茶暂缓。衙役来报说门口有人求见，报上名来时竟听闻是萧在宥，何大人万分激动，赶忙亲自出门迎接。
“何大人别来无恙啊！”萧在宥与何大人寒暄道。
何大人看萧在宥与林小鹿二人像是刚刚从远方归来，一副疲惫不堪，舟车劳顿的样子，便不由的问道：“我看二位不像是刚从府上来的啊，这是刚从哪里回来？”
萧在宥和林小鹿从后山下来整整走了一夜，清早在路口拦了一辆途径的马车才赶回城里。一回来就先去嘱托人吴漠家里翻了他姐姐的坟，仔细检查了尸体后才确定吴蕴确实是自溢而死，这一回吴漠也不得不接受事实。告别吴漠之后他二人才赶到到知府报道，毕竟之前萧在宥给何大人挖的坑现在也该填了。
“这不是有重要的线索来给何大人您提供嘛！”萧在宥连忙回复。
何大人听他这话完全懵了。“我手上现在确实有个案子，可是……”
“可是关于刘大人家？”
何大人拍手道：“正是啊！真是知我者萧兄也！我正愁没有头绪呢，你就及时赶到！”
林小鹿不耐烦的说道：“那还让我们在这站着！”
“你看我一高兴都忘了，您二位快到里面请！”
何大人看看林小鹿一副披星戴月的样子，他心想：这夫妻俩真够拼命的，为了案子整日不辞辛劳。要是我夫人能有这番精神，恐怕我现在早就独自把案子破了！
何大人请他们二位坐下，又吩咐衙役端上茶水与点心招待。
“何大人，这个案子你怎么看？”萧在宥试问。
何大人捻了下胡子，说道：“我看过现场了，湖边距离孩子活动的地方很远，并且周围设有篱笆，一个不到五岁大的孩童如何穿过篱笆掉入水中呢！此时甚是蹊跷，除此之外，他家那个自缢了得丫鬟更可疑，打盹也不至于睡得那么死吧！连周围任何动静都听不到，让那孩子活生生的被淹死了！这些事情真是一件比一件离奇！经过我的排查，我发现他家那几个夫人都有嫌疑，今日都把她们传来问话了！”
“那现在在你心里可有怀疑之人？”
“对，那个三姨娘最可疑！你都不知道此女子多么蛮横，竟敢大闹公堂！真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啊！”何大人长叹一口气后说，“对了，你说你可提供线索？”
“何大人您不必烦恼，我曾偷偷翻到刘老爷家的后院看过现场发现凝固在石桌上的□□状迷香，那迷香不容于水所以保存了很久没有被清理。我想凶手一定是用迷香先将丫鬟迷晕之后才下手的。我昨日去了寺庙，有人在那常向人们出售此物。您现在派人到两个夫人的房间内搜屋，如果在谁的屋内搜到此物，那么凶手一定就是谁！”
何大人听闻后，半信半疑道：“迷香？可真有此物？”
林小鹿边吃糕点边说道，“你要不相信就去搜一搜咯，反正是例行公事嘛！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哦。”
何大人想了想觉得林小鹿说得有道理，便向知府大人请了搜房令，即刻派人到刘府。过了一个上午，衙役拿着一纸袋白色粉状的东西回府复命。问其是在何处翻到，衙役回复果然是在二夫人房间找到的。
紧接着案子就趁热开审。在开审之前，萧在宥与林小鹿在后堂侧听。何大人就要陪着李大人出审时，萧在宥提前在他耳边叽叽咕咕的说了些话。当林小鹿问起他与何大人说了什么时，萧在宥却故作神秘不肯透露给她。
庭审一开始洛氏还不肯承认，当何大人拿着那包白色粉末递给知府李大人时，她立刻变得慌张失措。
李大人义正言辞的问道：“洛氏，从你房间里搜出这种东西，据本官所知这种粉末为迷香，请问你用此物做什么呢？”
“奴家，奴家患有头痛症，总是失眠。迷香有安眠养神的功效。”
何大人在一旁补充道：“你既知道这是迷香，那么你承认这是你的东西了？”
二姨太不说话表示默认。
“那么这东西为何会出现在后院湖边的凉亭里！”
二姨太手忽然哆嗦，跪在一旁的三姨娘似乎想起什么，自言自语道，“难道我的那只猫。”
李大人说道：“花氏，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三姨娘看了看二姨太，“启禀大人，奴家养了一只黑猫，总是忽尔晕倒如同死去一般，只是不多时便会苏醒。奴家一开始还以为是这猫中了邪，莫非，莫非是嗅了那迷香！”
“对，是猫。”洛氏抬起头来，说道：“三姨娘喜欢养猫，而那猫总在院子里乱跑。那黑猫也曾在我房里逗留，也许是我那日不小心打翻了香炉，香灰与香粉散落一地沾到那猫的皮毛上去了也未可知啊。请老爷明察。”洛氏振振有辞，立刻洗刷掉自己的嫌疑。
三姨娘听她这么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那你的意思是我养的猫杀死了小少爷，我告诉你洛氏，再怎么说是你用迷香在先，你少在这里歪曲事实，蛊惑大人！”
大夫人忽然痛苦起来，“你那猫就是不祥之物，大人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她的猫害死了我的孩子！”
刘员外已经没有插嘴的余地，跪在一边沉默不语。
何大人却从容不迫得问道：“那么二夫人，请问你可认得户宁师太？她说她其实什么都知道了，但劝你不要再执迷不悟。”
一提到这个人，二姨太就像被抽去魂魄似的面无表情。
李大人立刻按何大人的线索下令道：“那就快去传户宁师太。”
洛氏忽尔喊道：“大人不必麻烦了，我，承认，是我杀死小少爷的。”
她这一句话震惊了全场人，尤其是刘员外。大夫人这时却咽下眼泪，不肯相信这是事实。她嘶哑着问道：“洛氏，这是为何啊，我平日待你不薄，为何你要害我的孩儿？”
洛氏将捂在脸上的双手拿下来，“我没有办法，没有办法不嫉妒你。夫人，我太羡慕你的生活了。我本是烟花巷柳的女子，自从被卖到刘府认识你之后，我就想变成你。像你一样得到所有人的尊敬，得到老爷的宠爱，得到老夫人的疼爱。于是被老爷纳入房中之后我就决定要为刘家生一个男孩，我自以为自己只要生了男孩就可以拥有同样的待遇，却没料到自己的孩子竟是那个样子。”她说着哭泣起来，“后来你也生了小少爷，比我更受关注！而我带着那么个孩子，境遇就更不如意了。我嫉妒你！恨你！那日鬼迷心窍起了杀念，给那孩子和丫鬟熏了迷香，趁着小少爷睡着将他扔进水里，是我做的，这一切都是我的做的。我罪孽深重，唯今只求大人赐死，我将感激不尽!”
听到这一切后，三姨娘也瘫坐在地上，“那可是一个活生生的孩子，看不出来你的心肠竟如此歹毒，你怎么忍心对那么小的孩子下手呢？”
洛氏不言，跪在地上冷笑。大夫人并不如三姨娘那般镇定，知道这一切后就冲上去狠狠的给了她一个耳光，她还要继续打下去，却被刘员外拦住了。
何大人吼道：“这是朝堂之上，岂允许你们肆意妄为！”几个衙役立即冲上去将他们拉开。李大人审到此处依然抓出真凶，写好口供纸拿下去让洛氏按了手印，下了斩首之令，其他家眷也都遣回了。
这件案子终于云开雾散。何大人当场就因办案有功而得到了李大人的嘉奖。他领完赏后才想起来后堂的萧在宥，跑到后堂去却不见人。
萧在宥和林小鹿知道案子结了之后早就溜出了知府。天色已经渐黑，林小鹿仍是揪着那个问题不放，“喂，你到底说不说。”
萧在宥故作不知情，“说什么？”
“你究竟刚才与何大人说了什么，怎么他一提那个尼姑，二姨娘就招供了呢？”
他抬头眺望云淡风轻的晚霞，“有些人的罪其实早已深重，她恐怕不能承受这种压力，只能要么坦诚不公，要么继续错下去。还记得那日从寺庙临走之时吗？那个年轻的尼姑找我有话要说，我过去才知道原来是那位年长的尼姑找我。那位便是户宁师傅，她告诉我当年洛氏抱着那个从寺庙捡来的孩子回去后没过了几年便发现那孩子有问题，她再次来到寺庙请香竟把当年的事情坦诚的告诉了户宁。原来，那个雨夜她趁所有人都离开后，独自在房内亲手捂死了那个女婴。从此她总是做噩梦，她内心是真正的想要忏悔，但是尼姑知道之后十分愤怒，认为她这是自作孽不可活，师傅同情她命运悲苦便答应她不将此事说出，但也请她以后不要再来。没想到如今她知错不改，错上加错。那位师傅其实一直都念着她的好，看在她悉心照料那个从寺庙抱走的孩子的份上，却没料到她执迷不悟！有些人的魂魄看来是怎么也洗不干净了。”
林小鹿听完后发呆，然后怔怔的说，“所以那大概是户宁师傅给她的最后一次机会，她也放弃了。”
萧在宥看着她若有所思的侧脸，在夕阳下很美。
“喂，萧公子！”
他们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回头一看，喊他的人竟是何大人。何大人气喘吁吁的走过来，“萧公子，今天无论如何你可不能走啊，我刚刚被李大人加了赏，走，我请你二位到桃花坊吃酒！”
萧在宥打了个哈欠，“不好意思，我等下还有要事要办。”
“这案子都结了，你还有甚要事？”
“忙了这些天，我可要回去睡个好觉！”
萧在宥不提睡觉还好，他这一提林小鹿瞬间感觉困意袭来，再想到与这个何大人吃酒绝对无聊到爆，便急忙推脱道：“你烦不烦，陪你办完案子还得陪酒呐！还让不让人休息！”
何大人顿时哑口无言，“这……那就下次吧。”
说完这两人就立刻转身而去。他看着这两人背影不由得无奈摇头笑道：这对小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