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入职王爷府（四）
老妇人用手帕擦去眼角的泪水，望着窗外夜空上那轮明月陷入回忆里。
“我还记得那年是宫中的樱花开得最繁盛的一年，至今似乎都还能依稀嗅到樱花淡淡的清香。我是太后赐给萧妃娘娘的看管众宫女的女官，也许是萧妃娘娘太过美貌又受尽皇上的宠幸，天妒红颜吧，她不知怎的莫名染上怪病，在她身边侍奉的宫女相继染病而死，事情很快穿得沸沸扬扬，她的寝宫很快被划为禁地甚至连皇帝都不准踏入。那时我记得小王爷你才不到八岁而已。”
“是的。那时母亲生了重病。我被太监从母亲身边带走送去太后那里，后来就听说母亲病逝的消息。”
萧在宥说道这里停顿了，却仍是面无表情。林小鹿在一旁看着昏暗的房间里他冷峻的侧脸，从他平日里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中竟看不出他年少时所经历的那些不为人知的艰辛。她终于明白为何他们初次相遇时他说自己叫萧在宥。
老宫女继续说：“萧妃娘娘娘娘病逝后，我和那些没有被感染的宫女也被视为不祥之物。按照规矩，我们要被拉去一同为娘娘殉葬。大概是太后可怜我，念在我曾在她老人家身边照顾多年，她便求皇上给我留条生路，但是我已不能留在皇宫中。而我自幼入宫，在外面早已没有任何亲信，活着还不如死！我祈求皇帝让我去为娘娘殉葬，可当时皇帝并不敢违抗太后的旨意，他正两难之时，二王爷忽然向皇帝提议说自己缺少一个看管家事且有经验的老嬷嬷。这正好替皇帝解了围，于是我便被二王爷接到这里，一待就是三十年啊！”
林小鹿心想她还真是被关的太久了，连萧在宥被封为太子的事情都不知道，还一直以为他是小王爷。
“那你为何被关在这里？”林小鹿问她。
“关？我是被王爷安排看管这院落的人，怎么能说是关呢？”老嬷嬷对林小鹿的话似乎感到有些疑惑。
“若不是关，那门上为何要上锁？”
“那是王爷让老奴看管这里，怕他人进来。”在这个老嬷嬷的心里仍服从主子安排的一切，毫不质疑的。
林小鹿继续说：“怕别人进来？谁会去一个被感染了的老嬷嬷的房间呢！你可知道二王爷向众人说你染上传染病，皇宫中要将你处死，他便做了好人把你带了出来安顿在这院落里，却让外面的人谁也不敢接近这里，都生怕被传染了去。其实他早就已经将你世隔绝了！”
老嬷嬷眼神恍惚着仍旧不愿相信林小鹿说的事实，而她自己也开始动摇。
萧在宥听她所言之后忽然如梦初醒一般，“王爷确实怕别人进来。你曾照顾染了病的萧妃娘娘也是事实，他接你出宫也是事实，二王爷再向众人宣布这院落里住着感染病多年的老宫女，因此人们便更加顺理成章的相信你也同样染了疾病，那么从此便没有人敢靠近这里，更没有人会对这里产生什么怀疑。看似这里被人废弃搁置，甚至无人问津，实则在这个院落里一定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你是说他利用老嬷嬷来遮蔽他在这里藏着的秘密？”林小鹿也反应过来。
“呵！”老嬷嬷忽然冷笑。他们把目光投向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王爷在这破旧的院落里能藏些什么呢？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
林小鹿拿下挂在墙上的那幅画，“这个女人你真的没有见过吗？好嬷嬷，你快告诉我们，王爷是不是把她关在这里？今天无论如何我们一定要找到她！”
老嬷嬷深切的看了画像中人的叹道：“原来你们是为这个女子而来的。”
萧在宥好奇的问，“您认得她？”
“她五年前离开王府，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说起她来那时我刚来王府不久。有一天，王爷带了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回来。他把那女孩送到我这院落来，让我负责照料她的生活起居。至于那女孩的身世，我这个做下人的不敢多问，只知道那女孩看起来很懂规矩，言谈举止像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她不太爱说话也从不笑，一开始来这里拘谨的很，过了很久她才告诉我她的名字叫颜之。王爷常来看颜之，教她练些功夫。看得出王爷很喜欢她，你手上拿着的这幅画就是王爷亲笔为她画的。”
林小鹿惊讶道：“难道颜之是王爷从外面拐骗来的？那颜之为什么告诉我她自幼在桃花坊学艺长大？”
萧在宥立刻问道：“如果我没有推断错的话，请问嬷嬷，颜之可是十年前被王爷带回来的？”
老嬷嬷想了想，“确实是十五年前！我记得很清楚，那是我入府后的第二年。”
他接着推断道：“这就没错了，十五年前我南朝与北朝廷展开过一场大战，北朝廷大败而亡，我父兄冲入其宫中占其宫廷并随之宣告一统天下。二王爷是我唯一兄长，年长我十岁，当时刚满弱冠之年。他野心蓬勃，曾在战争中违圣上指令多次自作主张而受父皇的怀疑。如果他真有野心，那么颜之应该就是他从北朝宫廷中带回来的女子。这么说的话，颜之的身世一定不简单！”
“你的意思是，那姑娘是前朝宫廷里的人？”嬷嬷惊讶道。
林小鹿也吃了一惊。“莫非颜之是前朝的公主？”
“现在还不能肯定，至少颜之与我朝廷有不共戴天之仇，二王爷一定是想要利用颜之来对抗朝廷。”
林小鹿忽然兴奋地大叫道：“我知道了，我全知道了！”
萧在宥看向她，她激动的说：“颜之呢是前朝的公主，王爷想要利用颜之对朝廷的仇恨来帮助自己登上皇位，但是王爷渐渐发现颜之一个女流之辈根本学不会武功，他盯上了武艺超群的墨大侠，于是就用美人计让颜之接近墨寒，从而让墨寒帮助自己对抗朝廷！”林小鹿一口气说完之后，对自己刚才的推理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
“既然如此，二王爷为何还要让颜之嫁给慕容康？”
林小鹿被萧在宥这么一问，倒是忽然答不上来。没想到自己的推理如此禁不住推敲。
“我这儿倒是有些东西，不知能不能帮助你们。”老嬷嬷说着就走到书柜后面，从一个落满灰尘的盒子里取出几封发霉的信件。这些信是鸽子送来的，我从鸽子的脚上取下这些信本以为王爷会来向我要。竟不知他一次也没提过，也许是他自己忘了，渐渐的我就也忘了。我知道是重要的东西就把这些藏在这里，既然你们想要寻找关于过去事情，那么这些信都是那姑娘来这之后寄来的。”
萧在宥小心的打开信件一封一封的读起来。他的眉头紧皱，站在一旁的人似乎比他更加紧张。林小鹿再一次后悔自己当年没学好古文。
“这信是天道会寄来的，原来这一切早就是他们设计好的阴谋！”
老嬷嬷问道：“阴谋？信上说什么？”
“这是一封天道会寄给二王爷的回复信，信中他们的宗主赤烈说同意王爷加入天道会，对于王爷提出的将颜之塑造成为墨寒的软肋这一计划天道会很感兴趣，他们一直苦于不知如何控制墨寒，王爷找到颜之的事情正好解决了燃眉之急。还有……”萧在宥话说到一半停住。
林小鹿问他，“还有什么？”
萧在宥让自己尽量镇定，“墨寒是前朝的太子，颜之不是什么公主，她只不过是陪墨寒一起长大的宫女而已。墨寒在那场宫廷之战中被北朝大将军赤烈救走，他们后来成立了天道会来针对朝廷意图反南复北，而天道会表面上打着恢复北朝基业的旗号，实则只是想要独占王权，他们担心墨寒以皇族唯一血脉为由而扩大势力将来霸占功绩，于是就开始想法设法控制他。谁知当年南朝军队侵入北朝宫廷时，王爷目睹了北朝太子与颜之分离的一幕却未来得及杀死太子，便心生计策将颜之偷偷带回南朝。几年后天道会打响旗号，王爷料到百里川就是前朝太子的事实，就将颜之在他手里的事情透露给天道会并以协助为由申请加入天道会，用颜之来拴住墨寒这一美人计于赤烈正中下怀，于是天道会同意王爷的意见寄来书信。”
“天啊！原来颜之一直都是王爷派到墨寒身边的卧底也是天道会用来试探墨寒的一根毒刺，难道她不爱墨大侠吗？”林小鹿完全不敢相信这就是事实。
嬷嬷感叹道：“我早就料到那女子并不简单，总觉得她身上似乎背负着什么东西！五年前她就离开这里，我以为她是不辞而别没想到原来不过是王爷派她出去害人！”
林小鹿也终于明了，“您刚才说王爷教她练武，应该就是为了执行命令而做的准备。五年后她应该被送入桃花坊，等着墨寒来与她不期而遇，其实不过是一场阴谋！”
萧在宥忽然想到什么，他慌乱的分析道：“如果按此推理的话，天道会让墨寒来谋杀我，又让颜之嫁到南岳山庄，难道是在执行逼死墨寒的计划！”他恍然大悟，“他们已经放弃利用墨寒了，那晚的行刺目的根本不是要杀我，而是要杀百里川！难怪我在山脚遇刺时王爷还赶来救驾，轻而易举的就捉住百里川。后来我在却牢狱中偷偷放了他，如果墨寒他又返回天道会的话！”萧在宥与林小鹿相互对视，他们预料到不测不约而同的说道：“墨大侠有危险！”
天道会以墨寒勾结太子为由已经将他囚禁起来，墨寒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为之鞠躬尽瘁的天道会竟反过来怀疑自己。他被关进大牢的那一刻就该被注定认为不在有任何活路，他没想到自己逃回来竟成了两面的叛徒，出了那个大牢现在又进了这个，想想真是无不讽刺。
赤烈站在他面前，看着他被鞭子一顿乱抽后才命令行刑者停下来。他对着满身是血的墨寒说道：“我天道会的兄弟一向视南朝不共戴天，你作为皇族唯一的血脉却背叛祖先，简直不可饶恕！”
墨寒颤抖着嘴唇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事到如今了你还不承认苟合太子，那师傅也没有办法了……”赤烈摆出一副着急的模样。
墨寒大笑道，“师傅，好一个师傅呐！我看你早就忘了自己的身份吧！竟敢挟天子而令诸侯……”
赤烈听过他这一番话后眯起眼睛，将嘴角微微上扬起来，他走到他耳边俯身来轻声说：“不是奴才忘了，而是殿下你忘了……哈哈哈，哈哈哈……”说罢转身离开了牢狱。
他刚走迎面就遇到百里川的师弟百里汐，他每日中午依旧定时来给他送饭。
“师傅！”他看到赤烈后立即站定。
“嗯，让他吃饭！无论如何别把他饿坏了！”
百里汐送走师傅后来到他师兄的牢门前，看着百里川被用尽刑器不禁为他落泪。他打开饭盒，冒着热气的饭香四溢。百里川浑身是伤，已经没有余力吃饭。
“师兄，你就吃点吧！这么饿着自己可怎么是好！”
墨寒只是苦笑而不言。
百里汐哽咽着，“师兄！你本不该如此的！”他忽然想起什么，急着说道：“宗师一向爱护师兄，只要师兄把实情告诉宗上，他会相信你的！”
百里川仰天大笑，“人主莫不欲其臣之衷，而衷未必信！”
这时监卒已经开始催促，“时间不早了，该走了！快走！”
狱卒把百里汐赶了出去。百里川独自趴在监狱里头脑一片空白，这间大牢对他而言似乎并不陌生，这里好像从来就是为他而准备的。他大笑又大哭，情绪久久不能镇定。
入了深夜，老鼠在监狱里四处攒动，仿佛这监牢是它们的天下，它们是活在阴暗潮湿中的幽灵，除了老鼠窸窸的声音之外却有脚步声传到百里川的耳边。
百里川有气无力的说道：“师弟，别管我了。早点回去歇息吧。”
他耳边却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墨大侠，是我。”